“而且……”我道,“他还曾救过我的命。” “他还会救你的命?”夏夏显然有点不敢置信。 他当然会…… 我看着谢濯心口上的那道伤疤,手指抬了上去,积攒在指尖的术法,通过皮肤的触碰,传到了谢濯的身体里。 光芒闪烁,我将他的心脉护住了。 而在看过谢濯这满身伤痕后,刚喊着「这还不杀了他」的夏夏,也没有再阻止我,她只是很奇怪:“一个和离后就想杀人的妖怪,还会救人?” “四百年前……对你来说应该是一百年后。昆仑北口有邪祟异动,我飞升上仙后,负责昆仑守备军统御一职。我前去镇守北口,那时谢濯跟我一起去了……” “哈?”夏夏有些无语,“我……你都做了昆仑守备统御,竟然让丈夫与你一起上前线?这不还不被那些损人嘲笑?” 「损人」是我们守备军将领之间的「爱称」。 当年谢濯跟我一起上前线,就像夏夏脱口而出的话一样,我当然是被一群损人嘲笑的。 那时我才当昆仑守备统御一百年,昆仑未曾发生什么重大的战事,是以我一直未曾立起来威信。许多将军也是与我一同成长起来的,言语间还将我当做朋友相处。 这在平时自然没事,但在战时却很是不妥。 我的命令在前线执行的效率很低,有些将军并不将我的话听在心里。 在他们看来,我不过是个运气好,早他们一步飞升成功的一个女仙而已。这种轻蔑在谢濯跟着我来了战场之后,更加不做掩饰。 他们认为我是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哪怕飞升上仙了,也没什么本事,还要靠着自己那个沉默寡言的妖怪夫君来壮胆。 我几次三番劝谢濯回去。但谢濯回应我的从来就只有一句话:“来者不善。要小心……” 那时候,我们派出去的探子都还没回来,虽然知道昆仑北口之外有邪祟蠢蠢欲动,却并不知对方是个什么级别的妖邪。 谢濯说的话,不止将军们不信,连我也是不信的。但他的到来,给我治下带来的困扰却是实实在在。 我赶不走谢濯,只得常常将谢濯从我身边支开。然后独自去面对那些不服气的将军们,渐渐的,也让他们知道了,我并不需要任何人撑腰,也可以收拾他们。 然而……在我还在安内立威之时,北口外的邪祟,却忽然发起了袭击。 那一日,我要去北口阳峰巡视,那是昆仑北口上的最高处,可以俯瞰外面的情况,此处在北口关卡以内,受盘古斧结界庇佑,照理说应该是个非常安全的地方。 谢濯也是在知道我要去的地方之后,才乖乖听了我的话,去探望受伤归来的前哨们,安心被我支开。 但谁都没想到,这一次来犯的邪祟,当真如谢濯所说,极其不善,他竟然直接闯入了盘古斧的结界,直冲阳峰,丝毫不攻击其他昆仑要害,却直愣愣的抓了我,将我带出了昆仑…… 那也是我仙生第一次,离开昆仑……
第27章 ☪ 第 27 章 等你伤好了,我天天对你笑 我此后数百年对昆仑外的世界充满戒备,大抵就是因为在第一次出去的时候,完全没有获得好印象的缘故。 我被邪祟带去了他的老巢——这是我们让探子出去却一直未曾找到的地方,一个离昆仑二百里地外的小山谷里。 那山谷之中寸草不生,因为盘踞在此的邪祟过多,以至于空气几乎污浊得令我窒息。 当我头晕眼花的被绑着丢到地上,我正想着我那昆仑将令能不能把我的位置传回昆仑。一只坚硬的爪子便抵上了我的下巴。 我一抬头,面前的人脸上八只眼睛配一张竖着长的嘴,獠牙呲出,泛着寒光,光这长相就看得我倒吸一口冷气。 不是没见过长得奇怪的,只是没见过长得这么奇怪的…… 他看来是蜘蛛妖成的邪祟。他嘴上的獠牙一直在「咔吱咔吱」的互相磨蹭,发出令我耳朵极度难受的声音。从竖着的嘴角里流出的液体滴落在地上,形成蛛丝一般的丝线。 他八只眼睛不停的转,每一只都盯着我的脸。 “谢濯娶的便是你?” 他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语调奇怪,好似并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一样。 “费我这么大的功夫,可算将你带出来见了见。” 我心里奇怪,直接问他:“你是谁?与谢濯有何渊源?为何要抓我?” 我问他,“你们在昆仑外,图谋什么?” 蜘蛛妖并不回答我,却一阵怪笑,转而扭过头,看向四周:“都来看看,这就是谢濯的妻……” 蜘蛛妖喉咙里发出命令一般的声音,“记住她……” 邪祟诡异的气息在我身边涌动,我转头看向四周,黑暗里,闪烁着无数腥红的眼睛,他们都盯着我,带着嗜血的光。 我那时对我夫君谢濯的了解实在少得可怜,实在不知道他上哪儿去招惹的这么一堆邪祟,看起来一副对他血海深仇的模样。他都入我昆仑一百年了,还有这么多邪祟来找他寻仇。 虽然,如今我也依旧不知道他与邪祟到底有什么渊源…… “主人,他来了。” 大殿入口,传来一声低沉的禀报。 我不知道是谁来了,但下一刻蜘蛛妖便抬起手,粘稠的丝沾上了我的肩膀,随即蛛丝膨胀,转眼便将我浑身包裹起来。 蛛丝糊住了我的眼睛与耳朵,将我像蝉一样包裹起来,我犹如坠入了海中,眼睛是糊住的,耳朵里一片嗡鸣,隔绝了蜘蛛妖那獠牙疯狂乱磨的动静,也隔绝了一切声音。 我被倒掉起来,挂在大殿顶上。 我这才模模糊糊的看见,这是一个不小的石头大殿,入口处一扇石门半开,漏出了一点缝隙。 所有邪祟的注意力都盯着那个缝隙,他们仿佛在戒备,又在害怕,殿中气息翻滚涌动。 没人注意我了,我开始动脑子要从这蛛丝里面逃出去。 我被绑在身后的双手交握,刚想调动内息挣脱束缚,不曾想那最开始黏在我肩膀上的蛛丝却像针一样,扎进我的皮肤里。 我只觉一股寒凉的气息注入我的身体,我整个人一阵激灵,顿时起了一背的冷汗,心跳倏尔加快,我一张嘴,一口黑血便从我口中涌出。 那时我想到了,毒蜘蛛捕食的时候,是将猎物注入毒素,裹进蛛丝,等毒液将猎物五脏六腑全部融化,它再吸取汁液的…… 我,似乎成了蜘蛛妖的猎物…… 我头脑发懵,调动内息抵御毒素。 而在此时,下方大殿里,石门被一股大力震飞,力量震动包裹我的蛛丝,让我身体跟着一起震颤。 一人踏进门来,我双眼模糊,看不清他的容貌,下方喧闹在我耳边也是一片寂静,甚至连时间的流逝在我脑中变得不确定起来。 我只觉我一眨眼,下面所有的邪祟便没了动静,我一睁眼,闯入的那人便捏住了那蜘蛛妖的脑袋。 那可怕的八只眼的脑袋在他手里,像没用力一样,连着头盖骨都直接给捏炸了。 在蜘蛛妖失去脑袋的那一瞬间,捆缚住我的蛛丝瞬间松落,我从蛛丝里慢慢滑落,我终于看清了外面那人的面容…… 除了谢濯,还能是谁。 只是他脸上带着的森冷杀意,是我从未见过的,他宛如地狱修罗,一身杀气充斥整个大殿,脚下,全是鲜血。 细数下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谢玄青开杀戒。 手段残忍,利落,毫不犹豫,已然经历过千锤百炼。 我张了张嘴,想要喊他的名字,他却似与我心有灵犀一般,仰头看向了我。 而也是在这一瞬间,那一身杀气都没了,残忍也没了,利落也没了,却换了惊惧与忧怖。 拉扯着我的最后一点蛛丝断裂,我从大殿顶上坠落,谢濯接住了我,却也发现我的不对劲,我嘴里还在涌出黑血。 “九夏。”他唤我的名字,甚至有点无措。 “毒……” 我说了一个字,他立马便明白过来,很快就在我肩头找到了那被扎过的伤口。 他抬手摁在我的伤口上:“你忍忍……” 谢濯的气息顺着那道伤转入我的身体,与方才中毒时的凉意不同,他的气息一过,我感觉麻痹的四肢都慢慢开始回转。 他一点一点的帮我驱除身体里的毒,我没有觉得有多痛,但见他打量我的神情,那是眉头也皱着,嘴唇也抿着,仿佛心痛得难以忍受了一般。 我想宽慰他,而便在此时,谢濯背后那没有脑袋的蜘蛛妖倏尔站了起来。 我惊惧的瞪大双眼。 “谢濯!” 他丝毫没动,任由那蜘蛛妖的利刃从他身后穿入他的胸膛,直至从胸前穿出。 利刃停在我眼前,带着鲜血。 而我身体里驱除毒素的气息却并没有停下,直至将最后一点毒素逼出我的身体。 蜘蛛妖那么大的动作他怎么会察觉不到,他只是没有管他。 谢濯这才松了一口气,面色苍白的呛咳一声。 蜘蛛妖将利刃从谢濯身体之中抽出。 “谢濯,你真有趣。”蜘蛛妖没有要脑袋,却从胸膛里发出了这声调侃,“给自己找了个弱点。” 我看着谢濯的血滴落,心尖收紧,又痛又怒,我转头看向蜘蛛精,抬起手来,忍着身体里还残留的疼痛,吟诵法咒。 只听长天之上,轰隆雷响,顺我手指之向,霹雳而下。 那蜘蛛妖尸首承接雷刑,顿时灰飞烟灭,但飞灰之下,却还有他的声音宛如幽灵一般在飘荡。 “这只是个开始。” 我挥手击散飞灰,抱住谢濯。 他面色苍白,却不露痛色。 我知晓蜘蛛妖这一击定然带着邪祟之力,这力量会钻入他的内息之中,此后数日皆会不断撕裂他的内息,多少仙与妖都是在被邪祟所伤后,受不了内息撕裂之苦转而自尽而亡的。 “回去。”谢濯说,“这里,对你不好。” 又是对我不好。 我那时和谢濯成亲已经有一百年了,这话也听过很多次了。我开始习惯将他的话抛诸脑后,但这一次我没有。 我将他扛了起来:“我们一起回去。我带你去回昆仑治伤。” “别担心我,九夏。” 我侧头看他,他却也正看着我,温和的说着:“没危险了,笑一笑吧。” 我当然笑不出来:“等你伤好了,我天天对你笑。” 他点头:“好……” 后来,我当然食言了,我并没有天天对他笑。我们的婚姻还有四百年,那四百年里,别说天天笑了,我是对着他吼过,骂过,还动手过,到最后,甚至连不周山都打偏了几分…… 这期间,当然是为了反抗他对我诸多不合理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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