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夆廖若有些不耐烦,“还走不走?” 陆之渊忙道:“走,走,那王军然呢?”“他,他没什么用,我只是打晕了他而已,看着就烦。”夆廖若眼神都不曾分一个过去,只看了看周边的环境,判断钱铎的魂会往哪里走。 呵,不愧是你,陆之渊暗想。 夆廖若一记眼刀,“又说我坏话。” 陆之渊赶紧举手表示自己清白并没有说她坏话。 夆廖若牵着陆之渊往更黑暗处走着,四周是真空般的寂静,极致的安静让人有种时间停滞的错觉。 精神体原来是没有心跳的啊,陆之渊低头看向牵住自己的一双手,一边走一边想。 走了一会儿,前面突然有亮光,一个人影在树丛里晃荡,似乎是朝他们而来。陆之渊上前一步,把夆廖若护在身后。夆廖若点点他的手背,示意自己可以。陆之渊便退了一步,和她并肩。 那人头上的瓜皮小帽取了下来,拢着一点微光,在微微的夜风里摇曳着。等到跟前,隔着几步的距离,他便不再上前,转身示意他们跟上。夆廖若扯着陆之渊的袖子,两人步子时快时慢,几番折腾,那人倒是一点脾气也没有,永远保持着几步的间隔,稳稳地在前面领路。 穿过一片树林,顺着潮湿的阶梯往下,再往前走一段,烛火辉煌的王宅赫然立在眼前,门口两座石狮头上悬着红色大花,正楷写就的牌匾两侧垂下红色布幔,大门墙上贴着红双喜,一看便是在办喜事。 门庭人来人往,喧闹不已。一位中年人远远便朝他们拱手,朗声笑道:“远来是客,快来饮上一杯喜酒。”说着便有人上前拉他们,夆廖若开口“好啊,相公,我们快去凑凑热闹。”来人一听,本准备将2人分开带往男女分席,现下笑道:“既是小夫妻,合该坐一处,快进来。” 夆廖若拉着陆之渊的手,笑着说:“是啊,相公,你别害羞嘛。”说着嘴巴凑到他耳边:“和我一处,进去吃喝都不要碰,且看看是演哪出大戏。”此时夆廖若说话明明没有任何气息,陆之渊耳朵还是不由自主的发烫,他微微点了下头,示意自己明白。 两人随着指引落座,桌上倒是饭菜一应俱全,刚掀开盖子的酒就摆在陆之渊手边,从坛子里传来的酒香勾起来他肚子里的馋虫。陆之渊记着夆廖若说的话,目光看向同桌其他客人,以转移注意。 “小夫妻两从哪来啊?我们村可许久没有外乡人了。”旁边的大娘一边夹菜一边说。“我们从石湖村来,刚成亲没多久,听说这里的香粉很不错,我便带着,唔,我家娘子一块来挑挑,我家弟弟也一块来的,他脚程比我们快一些,应该早一些到,大娘有见到他吗?”陆之渊亲昵地把夆廖若的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勾到耳后。 桌上的宾客见怪不怪,小夫妻就是这般甜甜蜜蜜,众人似想了想,“今晚只有你们两个外乡人,如果有其他人应该会往这边来,今儿这里最热闹了,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大小伙子不会出什么事的。”说着劝起酒来。陆之渊见躲不过,便站起来用外套袖子挡在脸前,手腕一甩,便将杯子里的酒倾倒在身后。见他们饮了酒,大家不再关注他们,只说起今晚成婚的这位王小公子。 “钱铎没来这吗?我们要不要到其他地方看看?”陆之渊与夆廖若咬耳朵。 “先坐着看看,照例不会跑太远。”夆廖若拿筷子拨碗里的饭,叹了一声,“我还没吃晚饭呢。这个螃蟹看着真不错。”摆在夆廖若面前的一盘大闸蟹,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叠罗汉似摞了两层,红彤彤的盖子,白生生的肚皮,热腾腾冒着气,醋碟加了葱花油,香喷喷的。夆廖若看着就要流口水了。 “等回去我给你做橙酿蟹。”陆之渊看她那般放松的样子,心里一块石头悄悄落了地。 “王小公子这婚事也是一波三折,这次总算定下来了,王老爷也可以放心了。”穿着孔雀蓝外衫的大娘和桌上的人聊起来。 “是啊是啊,你看王老爷今晚高兴的,皱纹都少了。”旁人异口同声表示赞同。 “哎,王小公子那病治好了?”戴金镯子的女子瞥了眼外乡人,压低声线。声音不高不低,偏偏就能让两人听个清清楚楚。 “嗨,请了归藏法师来了,那药接连三个月的灌进去,怎么说都好了,不好怎么能办喜事呢?” 陆之渊听着不知道哪里有点不对劲,一时想不明白。夆廖若在旁边开口了:“大娘,那王小公子到底生了什么病?” 大娘皱着眉头:“小姑娘可不能听。”但是憋不住,最后还是偷偷告诉了她“是那个病。” 第13章 几杯黄汤下肚,下腹涨意涌动,钱铎问了茅房位置,离席循着方向急急奔去。 王家宅子看着不大,却是有些面积。钱铎往后走了一刻,便听不到前面的喧闹之声,也没有看到任何红色物件庆祝本宅有喜。后院不似前厅,这一路过来竟没有见着一个人,也没找到方便的地方。 他额角渗出汗来,自暴自弃想就地解决。穿过小径的花圃便往竹影细密的角落里去,忽然听到有人喊住了他,“喂,你躲在里边干嘛呢?!” 钱铎闻声吓了一跳,立刻回应:“大哥,我实在找不到厕所。”等他看清喊话的人,一下涨红了脸,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小姐姐,我,我,我内急……”,“上茅厕?在后边呢。” 那姑娘身量不矮,梳着发髻看起来倒是比钱铎还要高些。一身月白色立领旗袍,墨色滚边,在腰肢部位有一个小小的收拢,更显身姿纤细。莹白的手指往后面一指,就着一盏昏黄的灯笼,透出温润的色泽。钱铎不敢看她,道了声谢,便要往后走。 “等等,你把我的芍药踩了。”她伸手扯住了钱铎的衣服,并不让他走。 钱铎低头四处打量,刚刚他站的地方确实是一片花圃,现下有几支艳色灼灼,开得旺盛的芍药已经耷拉下来,可能是蹭到了。“对不起,对不起,你看要怎么赔偿?我这身上也没有现金,手机也没电了,要不我给你写个欠条?”钱铎看向对方。她皮肤很白,鼻梁高挺,颌骨转折坚毅,看起来像少数民族。对方点头表示同意,随后像是怕他跑了一般,亲自送他到茅厕,站在门口等钱铎出来。起先钱铎还有些不好意思,站那半晌只淅淅沥沥尿了一点。外面的姑娘嗤笑一声,朝着里面喊,“我走远点。”钱铎听到外面稍稍远去的脚步声,这才放心大胆地释放起来。 解决了生理问题,钱铎跟着那姑娘走进了一间朝南的屋子。雕花红木八角桌上铺好纸,毛笔握在手里,才歪歪扭扭落下欠条两个字,便听到外面一人匆匆而来的脚步声,那姑娘迅速拉起钱铎,往桌下钻去,桌布落下,将两人的踪迹藏得甚好。“公子,该喝药了。”小丫鬟声音清脆,推门进来却没有看到人,口里嘟囔着“奇怪,屋里明明亮着蜡烛,公子怎么不在?”说着把药碗搁在桌上,一边喊着公子,一边往院子里找人。 钱铎蹲得脚有点麻,扭过头问那姑娘:“姑娘,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 “我不想喝药。”桌子底下就那么一点空间,两个人蜷在里面实属不易,她便先一步钻出去。 “公子?王小公子?”钱铎一惊,忘记了自己还在桌子底下,一个抬头撞上了桌板,不一会儿功夫,额头上便起了一个红肿的大包。 王桐从厨房拿了一个刚刚煮好的鸡蛋,往桌面上一磕,又压着滚了一圈,迅速剥了一个鸡蛋,滚烫浑圆的鸡蛋,轻轻柔柔压在在钱铎额头肿起的大包上。 钱铎龇牙咧嘴忍着痛,焦急催促,“王小公子,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啊,大家都在前面等你的仪式呢?”王桐不解问,“什么仪式啊?” “今天你结婚,大喜之日!”钱铎着急拉着他便要往前走。 “不可能,我还没有议亲,怎么可能成亲,而且今天是七月十五,不会有人在今天办喜事。”王桐挣开钱铎,抬手指天,示意他往上看。 钱铎抬头,一轮满月挂在天边,但他明明记得他往后院走的时候,瞥见是上弦月,弯弓一般悬在树梢。“不对啊,明明是上弦月。”他喃喃道。 这时两人已经站在通往前厅的门洞,那里一片寂静,有只皮毛油光水滑的黑猫喵呜一声轻轻跃上低矮的围墙。 “这到底是怎么了?”钱铎捋着头发,上岛前剃的寸头正在水土不服的生长期,毛刺剌剌的,摸着摸着,突然感觉哪里不太对,柔软的发丝从他指缝里滑落,他的头发什么时候这么长了,再一低头,刚刚穿在王桐身上那条月白色打底墨色滚边的旗袍,这会儿正十分服帖地穿在自己身上。 四下无人,只有他和那只小黑猫,小黑猫喵地一声跑走了。 钱铎回到刚刚那间屋子,梨花黄衣柜镶嵌着一面半人高的黄铜镜,镜子里影影绰绰照出一个穿着旗袍的窈窕身影,梳着女子发髻,面颊两侧垂下细碎的发丝柔和了坚硬的男子轮廓。 钱铎将脸贴到镜子上,双手拇指和食指捏着自己的面皮往两边扯,“没错啊,这是我的脸啊!”他自言自语道。 丫鬟端着药碗进来时,钱铎还在对着镜子反复确认。小丫鬟扬声:“公子,可算找到你了,该喝药了。”钱铎叹了口气,放弃镜子,转身凑到她面前:“小洁,你仔细看看我,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话一出口,钱铎心想不对啊,我怎么知道这个小丫头叫什么。 小洁放下碗,对着钱铎的脸仔细端详,“公子今天也是非常明艳动人。公子,老爷从清河寺请了一位高人,今晚这药换了配方,老爷说了,喝了这药,不出三月公子的病就好了。” 钱铎从善如流,十分听话地捏着鼻子把药喝了,喝完后知后觉,不对啊,有病的不是我,我干嘛喝药呀。他从桌子左边暗处的抽屉里拿了一粒蜜饯,含在舌下,嘴里含糊不清地问:“小洁,我到底是什么病?” “老爷说,公子得的是臆症。不过公子不用担心,有那世外高人在,他一准有办法帮我们。”小洁手脚利落地收拾好东西,也不多做停留,便离开了房间。 钱铎仰面躺在床上,嘴巴里还是苦涩的中药味,脑子里像有一团浆糊,搅和着这一晚上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想不明白索性先睡一觉,说不定一觉醒来就回到月亮湾边上,符导揪着他的后领,用一口不普通的普通话教育他,他这么想着,便放松下来。 然后他坐了起来,睡觉前他得把这身衣服换下来,这旗袍虽然很好看,但掐的腰线有点紧,他得一直收着肚子,穿着睡觉会不舒服。 伴随着清早的鸡鸣声,钱铎再一次见到了王老爷,那个满面笑意在门口迎宾时让他赏光多喝两杯的中年人。此刻端坐在饭厅的椅子上,神情严肃,蹙起眉头像随时都有事发生。王老爷周身上位者的威严,全府上下在他面前谨小慎微,不敢大声说话。 他见钱铎进来,先是上下瞥了一眼,然后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来,“这身还像点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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