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刚才,里正爷爷他们,在院里一口一句地夸赞咱家是纯粮食酒时,小稻还心虚了一下。 心想:不纯,掺水了,还一比一点八甚至一比二的添水。 咱家酒分好几种,像今日给大家端出来的,就是添水添得最多的,而神仙水只点一两滴子的。 咱家真正的好酒是,用最好的粮食以及纯神仙水酿的,都没敢让她爹试,只二柱子边干活边喝了一碗。 然后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二柱子的脖子到脸全红了。 听二柱子和六子还嘀咕说:“这咋整啊?我热,我好像浑身有用不完的劲儿,不行,我得干活。你这份,我也干啦。今日的活,我全包了。” 扯远了。 所以说,咱家不怕让外人见到酿酒,小稻想劝外婆放宽心。 秀花摆摆手:“知道了,你先出去忙吧,我坐会儿直直腰。”
第一百四十八章 小妹妹送我的郎呀 当小稻离开后,秀花才叹口气。 里正那老头子,指定是看上她了,绝不是她自作多情。 当年,她二嫁的那个人,第一次和玉兰他爹来家,那眼神就是那样。和今天那个里正的眼神一模一样。 那时候,她岁数小哇,就她二嫁的那个汉子,当时眼神总寻寻摸摸落在她身上,她在村里都待傻了,还以为那人和玉兰她爹关系好呗,也就自然而然对她眼神表情也挺善意。 然后玉兰爹出事,那人特意绕远拐家一趟。 还找个小孩子特意将她叫到村口说,不方便去家里,家里就一个女人带孩子。 说你眼下挺难的,那几家和你男人一起罹难的恨不得要吃了你,这么的吧,你要是在这村里过不下去,以免被那些死了男人的妇人扔烂白菜,你就拾掇拾掇来找我。我家制酒,需要帮手,能给你找个活。玉兰爹没了,我俩曾是好兄弟,也理应照顾照顾你。 中间再发生什么,就不细回忆了。 只提后来,到那里发现,他媳妇早就死了,他是想找媳妇,给找个屁活啊,给找炕上去了。照顾兄弟媳妇也给照顾到炕上去了。 男人那张嘴,她呸。 再加上,后来她三嫁养牛的那位也是这种眼神。 嗯,三嫁那家养牛。 当初二嫁这老头子死了,她回闺女这里一看,那时候就不想再嫁了。 可那阵,玉兰不争气又生个丫头。 而那时,撇子还年轻,正如西院李老太太所说的那样,曾经偷摸的活心过,她知道,女婿想找别的女人生个小子抱家里。 就撇子那窝囊样,哪个女人能让他白睡?给俩钱生出个小子,真就能抱家里然后俩人断了联系? 她太了解女婿的性情,容易被人赖上。 不过,女婿那人纵有一百个毛病,他的优点也格外突出,那就是极为有责任感和同情心。心软。 然后她就一咬牙,偷了闺女和女婿的存项,还不忍心全偷走。闺女那时上火,又生个丫头都没有奶,她就只偷几两让左撇子和玉兰雪上加霜一下,然后再大闹女儿一番就走了。 赌她那位蔫吧女婿会心疼她闺女。 会琢磨: 你看看我媳妇命太苦了,老早来家做童养媳,虽说婆母还可以,但是那也叫寄人篱下好些年。 爹不足十岁就撒手,摊上个娘咋就那么没正事儿,一天孩子不帮忙带,东嫁西嫁的,除了跑就是颠儿,还偷银钱给媳妇气病又走了。 这要是自己偷摸在外面找女人,玉兰还有没有活路了。到时候玉兰一个想不开撒手而去,炕上的闺女们就会和玉兰一个命运,有爹没娘。快拉倒吧,别扯那个啦。 事实证明,甭管左撇子当初是怎么想的,是舍不得小稻和小豆还是真的心疼玉兰本身,秀花赌对了。 而赌对后,别人并不清楚,秀花那年离开游寒村,并没有直接三嫁。 她是带着包袱走啊走,曾想过自卖自身,找个大宅子做婆子去。 给自己壮胆,劝自己: 就凭咱这干净劲儿,做事麻利,到宅子里,怎么也能慢慢混成个二等婆子。然后除了伺候人总下跪方面不好,有吃有喝的,到老不能动那天,主人看在咱尽心伺候的份上,总不会用席子卷着就下葬,这一生也就完事儿了。终于可以完事儿了,活着累。 可是,当真的排队在自卖自身的队伍里时,当真的要见买她的主家时,她退缩了。 自卖就是贱籍了,回头想见闺女一眼都难。 她这辈子最大的梦想还没实现。 那梦想就是,到闺女家养老,和孩子没处够,不到十岁就让她扔了。真的很想晚年死在闺女身边,摸摸孩子的脸再撒手。 就这么的,她就跑了,没自卖自身,但也没回左家。 因为回左家还会重新面临那个问题,娘一旦有正事儿了,玉兰有人疼了,孩子有人帮着拉扯,撇子那阵太年轻,家里活有人干啦,他闲出屁该惹事儿了,又该惦记找别的女人生儿子。男人,就不能让他闲着。在家带孩子吧,忙着种地别饿死孩子吧。 她就迷迷糊糊的,没回左家,踏上了一条陌生的路。 走到一家在路上的酒肆。心想,甭管咋地,先挣点儿钱。 那家书肆属于那种,真的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里头啥样人都有。 她在酒肆给人做洗菜婆子,后来凭着手艺还给炒菜。就是那家店吓人,喝着喝着酒砍掉人手指头的,她都见过。还有那种朝廷的要犯,从边关逃过来的脸上刺字的她也见过。 而三嫁的那位,他家不是养牛吗?家里有死牛。 当然了,甭管是家里让牛主动摔死的还是咋的,总之卖牛肉专门卖到这种店里。 总来送货,送到灶房,她要拾掇,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了。 秀花拍拍脑门,你看看,她一琢磨起这些事儿就能扯远。 总之,就她三嫁的那位,当初看她的眼神,也是和今日那位里正是一个样子。还总没话找话问问她,或是和别人说话,也是为了说给她听。 可以说,如若二嫁时,秀花不懂那眯着眼睛偷摸看她是个啥意思,三嫁时就有经验了。 就更不用说,今日那位里正,即便装的挺像一本正经的模样,但是在对上她眼神,急忙躲开那一瞬,她基本就能确定了。 更何况,男人对女人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气氛不一样。 秀花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完了,确定了,往后还不好意思求他办事了呢。” 她要是没看出来,会毫无心理负担。 可是,都知道了,再利用,那就……唉,可惜了。 她本来还想用兜里的五两银钱,找左里正谈谈,把那五十两的盖房地,先划给她。 以免明年现盖,有眼红她家酒卖的好的,有使坏的,那块地再有别的说法。 这是有可能的,别看眼下一坛子还没卖出去。 再着,咱家早晚要盖房,别处也没地方了,这里又要成猪圈儿,早买晚买都是买,先定下来,是不是心里能有底儿? 而且现在给她别处,她还不想要了呢,真就只相中了那片大空地,要不然制酒味儿大啊,离村里太近,折腾起别的也太打眼。明年开春还要挖酒窖呢。 但难就难在,你说,让她看出来干啥呀,她不好意思去说了。 本来拿五两先签下契书,没啥心理负担。 咱又不是不给银钱,只是她这银票要去城里才能掰开,家里也没有多余银子了,回头掰开就付尾款四十五两还不行吗。 就当那一片地,是她这位岳母、外婆,送给女儿女婿、孙女、孙女婿们一辈子的礼物。 可看出来,就有心理负担了。 再去那么不讲理的掰扯,愣是要用五两先买下五十两的地,就有点儿仗着对方对咱的稀罕行凶了。 毕竟,那还不是左里正一家的地,是左姓几大家共同的祖产地,到时左里正要帮她去说服,甚至、嗯,说句自信的话,都容易帮她暗地里先垫钱,那快拉倒吧。 男人和女人,要是不想有炕上那方面的事儿,最好不要涉及银钱。 秀花想通了,放弃用五两去办那大事的想法,此时遗憾的下炕。 临出门要去干活前,还特意停下脚,照照水盆里的自己。 她嘀咕道:“啧啧,长得太好真是麻烦。” 一把年纪也是麻烦啊。 和男人们永远成不了兄弟。 咱拿对方当同龄人中的知己,想唠唠心里话而已,包括她那三嫁的男人最初就是。可对方总是在心里,拿咱当女人,想和咱发展男女方面的事儿。 全是长得太好看惹的祸。 想通了,往后家里再有事儿不能找左里正当毛驴子用,秀花进仓房开始忙碌起来。 朱兴德正和左撇子说:“爹,里正五爷爷不是馋酒,他那几个儿子好像……”好像没长脑子。 “多明显的事儿。里正五爷爷是在以身给咱家试酒,这是要豁出来喝吐了,也要帮忙试试咱家酒上不上头。” 左撇子:“是啊,他几个儿子没看明白,我心里却是最明白的,我可感动了。” 秀花滤酒的手一顿,斜眼瞟一眼她那傻女婿。 左撇子被瞪的莫名其妙:岳母,我又干了啥,让你这么看不上? 秀花:你最明白个屁。 …… 虽然今日左撇子又被岳母莫名其妙横挑鼻子竖挑眼,但是那也挡不住他的好心情。 压都压不住。 “这回村里人都知道了,咱家要养三十头猪羔子,呵呵,居然还会制酒,头一份,谁家会?这算是过了明路。” 大晚上的,白玉兰正贪黑给甜水搓洗尿垫子。 她这一天,竟捅咕水了。 白天制酒,晌午刷那么老些个酒碗,晚上又拜小外孙女所赐,天天尿炕,洗洗涮涮。 闻言,抬眼道:“你都磨叽好几遍了,就那么高兴?” “我怎么可能会不高兴。我头一回感觉腰板直啦。今儿,她娘,谁逮住我都说,撇子,你现在可是行了。” 好几十年没有过这样,还不许多说几遍。 白玉兰笑了下:“行。不过,她爹,有没人问你咱家银钱的事儿啊?” 左撇子拽个小板凳,坐在白玉兰身板小声道:“还别说,真有。这么大个村,即使大多数人都知道问这事儿不好,但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忍不住心里刺挠问问。” 白玉兰嗤了一声: “还是咱家才起来的事儿,也是你太好脾气。 怎没人敢问五叔家里有多少存项? 那时候,五叔说花一两多银钱买酒喝,你看当时有多少人被惊的张大嘴,那照样不敢造次多打听。 往后,有那特别膈应人的,你得学会给两句。 反正早晚有一日会得罪这些好信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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