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婆子那意思是在暗示罗峻熙,别到了府城和你大姐夫他们忙乎卖酒。 你帮着操那份心、着急挣那份钱干啥? 甭管是赁个院子,还是住店,看书才最要紧。 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只要没进场,那就能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没事儿再磨磨枪也不要去干别的。 小心思那么明显,却没人在此时和罗母多计较。 毕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咱一天天在忙乎啥呢,不就希望家里能出个有真本事的人?士农工商,家里出一个士,有个当官的,在这世道,那绝对会不一样,咱家是不是也能干啥有些底气? 卖酒不缺罗峻熙。 左家人甚至比罗母还希望罗峻熙能再出息出息。 瞧秀花这身装扮就能看出来。 白玉兰感觉眼睛差点儿被秀花闪瞎。 摊完饼子,老娘非要进屋换身衣裳,那就换,反正也犟不过老娘,一天三脱三换的可能臭美了,可是,就换的这? 秀花没脸红,白玉兰先脸红道: “艾玛,娘啊,你咋把小麦的黄裙子穿上啦?从哪里翻出来的,那是小麦在家当闺女时穿的,小麦穿都小了,就可想而知你这腰。 你看你那肉都要盖不住了,快换下去,我的眼睛啊。 再说,你都多大岁数啦? 要是穿这一身出门,等会儿村里人会笑话。 人家五叔他们,还有咱村里有头有脸的,都知晓咱家稀饭赶考、德子他们出门卖酒,算是两件大事合在一起,指定会出来人送。备不住已经乌央乌央的在村口站一堆了。 到时,村里人看见你穿成这样,当面不说啥,背后不定怎么讲究呢,哎呦我天,可别给人多话柄,快脱下去。” 不止白玉兰被秀花的打扮惊到,罗母在嘱咐儿子的同时,想抽空看眼秀花的脸色,结果看完一眼,她急忙又看一眼。差点儿以为认错了人。 这老太太作什么妖呢。 却不想,秀花见到罗母也急了:“把你头上那破簪子,给我摘下去。” 罗母惊愕,不自禁摸摸头上的银簪子,这咋能是破簪子?你老啥眼力啊,这可是银的,还是特意磨的亮亮的。一点儿不乌黑。 她就这一件值钱的首饰,平日里压根儿不舍得戴,今儿为儿子赶考才露的富。 秀花上前,一伸手就将罗婆子银簪子摘了下去。 摘完,抖抖自个这身衣裳裙子: “我这一大把年纪,为你家稀饭儿,穿一身灰黄容易吗?” 特意找的,上面是灰褂子,下面是黄裙子,硬憋着气才勉强系上裙带子。眼下都有点要呼吸困难了。 “要的就是赶考的、卖酒的,都一路灰黄,你却给我戴个锃亮的银饰,那闪着白光,咱俩凑一起就是白灰黄。” 罗母:啊? 啊啊啊,那是要摘的,罗母还问白玉兰:“亲家母啊,还有没有黄裙子了?” 她要和婶子穿一样的。 以前也不知道还有这个讲究,这回知道啦,往后就整灰黄色。 搞得朱兴德他们,本来这趟出门受梦境影响挺那啥的,此时却一个个憋不住笑。 村头。 里正五叔看到秀花妹子穿黄裙子吸着气、扭着腰出现,差些忘记要嘱咐罗峻熙和朱兴德什么话。 好半响,他老人家才脸通红憋出: “行了,早去早回。科举的,好好考,进场前,别生病。卖酒的,记住没卖不要上火,别寻思村里人会笑话,不怕。卖好了呢,切记在外面财不露白。” 而村里大多数人是盯向左家的骡车,心想:那是什么造型啊? 罗母也才发现那骡车的不对劲,她儿子隔着栏杆对她挥手,感觉像是坐在囚车里似的。 —— 本来,如若没做那个梦。 朱兴德心想,他押着一车自家酿的酒,家里开辟出一条除务农的新致富路,哪怕前途迷茫,他也一定会是兴奋的。 可现在,他看哪个都像是抢人犯。 朱兴德帮小妹夫置办完送礼的物什,将一坛又一坛子酒送进书院后,人家不让多停留。 他就带着满山他们,坐在书院门口的大石头上,一边喝水等小妹夫,一边审视来回出入的书生。 满脑子转悠着: 斯文败类。 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他还和满山嘀咕: “学的多,见识的多,心眼子就多呗,看起来都挺好的,你知道那一个个心眼子里转悠的都是啥? 备不住越是笑脸相迎的,越是一肚子坏水。 我跟你说,不绑你,不绑我,专门绑小妹夫耽搁科举,咱们仨绝对没猜错。指定是这里的哪个人,在嫉妒羡慕,他得不到的,就想毁了咱小妹夫。 你看看,一个穿着长衫,心眼子跟筛子似的,还浸着黑,哪像咱们就转悠吃喝拉撒,心思一穷二白。” 朱兴德说着说着,差点嫌弃地:“呸。” 村里妇人那套骂着骂着就要呸,朱兴德在书院门口差点自导自演起来。 满山用眼神示意朱兴德:大姐夫,请控制控制你自己。 与此同时,朱兴德、罗峻熙已出发的消息,送到了徐三手中。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来吧来吧,相约山下 徐三惊讶:“他们没走官道?” 要知道,一般人会选择走官路。 在老百姓心里,那才是最太平的。 “他们是从西门出的县城,目的地又是府城,应是没选择走官路。” 朱兴德: 咱从梦里得知,走哪条路都免不了要被劫,那干脆不走官路。 走那里干啥啊? 对方是蒙面强盗,就算有其他行商的或是赶路的看见啦,他们也说不清对方长啥样。 而且咱真能指望看见的别赶路,耽搁功夫给咱回县里打口供报官吗? 倒不如不走官路,到了你死我活时,咱还要蒙面反杀对方呢,别再有人证看见咱们的脸。 甚至,对打起来,有人证会对我们这一方不利。人证有可能反口。 朱兴德出发前,在选择路线这一块是这么分析的: 你想啊,咱家有啥啊? 咱家最能耐的人,这不都要遭人抢劫啦? 而对方呢,敢雇一帮人干出,甭管是在官路还是偏僻小路都务必要劫走罗峻熙的事儿,就说明人家除担忧杀人不好收场,其他就算查出来也不怕事儿。还说明能雇得起那么多人,又不怕惹官司,最起码家里比咱有钱吧? 咱都不去琢磨对方的背景,只说银钱这一块,而咱只有背影。 那么,真就两方打到惊动官衙,我们占理,说他们无缘无故抢人,且有人证看到,我方就一定能赢吗? 别说他心黑暗,将人先朝龌龊了寻思。 人证改口反咬,那是很轻松的事,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咱可和对方不能比,对簿公堂时,在人证身上砸不起钱。 而官衙的态度,在梦里,他曾见过外婆被打成那样,不想将衙门口想脏都不行。 可以说,县衙那个地方,朱兴德眼下谁都不信,他只信新知县。 一方面是梦里,新知县确实为外婆做了主,听闻徭役人头税那么贵,还主动为百姓降税,怎么看怎么像个正经官员。 另一方面,朱兴德信任新知县,也是因为那位是新来的。新来的,就代表还没来得及同流合污。 只是可惜,新知县眼下还没到。 所以,只能靠自己。 不走官路,豁出去大不了和对方鱼死网破,咱们只要不被抓,也敢下死手。 徐三在研究完朱兴德他们会途径的路线后,对这次带头的手下说:“那就定在青城山动手。务必得手。再向前就是府城了。” 出县城地界,到府城管辖地界。别说出人命了,就算丢个人府城也会查,府城可不是梁老爷一手遮天,虽然上面有位陈大人,但还是能不多麻烦就不要麻烦了吧。 —— “哥,你咋又累了,又要歇着呐?” 朱兴德看向二柱子:“天黑了,我住个店咋啦。咱们只有吃好歇好,才有力气。” 二柱子纳闷:要那么多力气干啥,起点早、贪点黑,到了府城再一气儿歇呗。 六子推开二柱子,扯住朱兴德的衣袖,怀疑道: “哥,你咋啦?你这一路,脸上就没开过晴。然后见店就歇脚。 就你这么抠门的性子,不是,哥,就像是如你这般会过日子的人,咋能舍得这么祸害银钱呢。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除星哥不能被折腾太狠,咱们几个能道边打个盹就轮番道边打盹,抓紧赶路才是正经。你是不是有啥事儿啊?” 朱兴德不可能说做梦。 叹口气,含糊回道: “我感觉特别不好,接下来那段路,会路过青城山。 那座山比咱家那里的寒山还大,不说人了,野兽都多。 咱们将猎猪的家伙什带好,保持体力。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甭管是拦路抢劫的人,还是野兽下山,咱就动手,也别废话,听见没。啥都大不过你们星哥尽快到府城。” 啥叫兄弟? 啥叫粉丝滤镜? 在六子和二柱子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俩人压根儿就没想埋怨句:“所以啊,那哥你为啥不走官道啊?” 连句埋怨都没有。 那还问啥啊。 二柱子心想:像他这么聪慧的人,早就猜到了。多简单的答案,哥带他们走岔道了呗。 走岔道,不要紧。 只要哥说勇往直前,咱们就算撞南墙也要冲上前。 至于哥说的直觉不太好,怕有劫匪野兽之类的。 那怕啥,干就完了。 真要是有劫匪,干好这一票,咱备不住还能将劫匪的银钱抢过来,正好家里手紧,正是缺钱用的时候。 搞得朱兴德,不得不打击自信的二柱子,怕他再大意了:“对方要是人多呢?一天天的,咋就没有你怕的。” “人多咋了?人再多,他们也有弱点,是人就怕死。怕死就不敢豁出去和我拼命。而我,为哥你,不怕死。” 知道内情的杨满山和罗峻熙,闻言停下手中的活计,看向二柱子和笑着说“没错”的六子。 朱兴德是嗓子眼一哽,急忙蹲在胖骡身边,假装喂骡子掩饰眼圈发红。 他知道,那俩人不是在向他表白,压根儿嘴没那么甜。 是那俩“缺心眼子”,心里就是那么想的,才会脱口而出。 —— 青城山下妖精多啊。 朱兴德一行人,终是走到了这里。 这条被山雾缭绕的羊肠小道上,除胖骡拉的车轮发出声响,再没别的动静,看起来诡异的安静。 罗峻熙坐在“囚车”里,看似悠闲地靠在他的考篮上,实际上袖中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另一只手边,摆放着二姐夫给做的尖刺神器,眼神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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