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回屋。” “可我屋在……” “就睡我屋,我们已经成亲。” 罗峻熙不容小麦拒绝,大手紧紧握住带着肉坑的小手,半拉半拽,还伸出胳膊护着,带着小麦回自己所在的西屋。 “峻熙哥,别这样,娘会不高兴的,快别火上浇油。” 罗峻熙打断:“今夜就在这屋睡,为什么不叫夫君了。” …… 罗母在东屋炕上听的真亮的,毕竟她那不孝的儿子,就没想压低声音说话。 这给她气的,连鞋也顾不上穿就下炕,几步跑到门口又忽然停住脚。 罗母嘴都张开了,张开好半响。 最终,她舔了舔唇,浑身像泄气一般,重新慢慢挪回炕上:“唉。” 然后这一宿,罗母都不知道自个是怎么混过去的。 没睡觉,也没闭眼。 甚至不太在意那屋俩年轻人在干啥。 她一会儿寻思这么管儿子值不值。 都管出仇啦,真是应了那句话:儿大不由娘。 你看,就晚上那阵冲她喊,儿子那眼神就差明说:“你咋那么多余,你这个娘,咋那么多事。” 是啊,给孩子养大了,可不就成多余的?该卸磨杀驴了。 不杀干啥呀,留着她这个寡母是负担。 将来人家有自己的小家,有媳妇有孩子,她要是还活着杵在那,去哪还得带着她,多麻烦。 罗母过一会儿又控制不住骂自己: 自个咋那么贱呢,你瞅瞅儿子都对她那样啦,为一个才进门没几月的外人,气巴心巴肺对他的亲娘,她却仍想着想着又控制不住操心。 儿子是端胳膊回来的,缠的那个吓人样。 也不知是骨折还是脱臼。 要是骨折可遭罪,至少要养几个月。 得亏啊,得亏伤的是左胳膊。要是右面,之后的秀才试也要完犊子啦。 还有,他吵吵那阵是不是说,除了蛇,这又招上野猪啦? 这要是真的…… 想到这,罗母又开始捶胸口,这回是后怕的。 蛇,咱还能买药防着,野猪那么大个体格子,咱拿啥防呀。 后半夜,罗母已经不骂儿子,又开始咬牙切齿骂她死去的男人。 给烧那么多纸钱,在地底下一点儿不中用。 上回她在坟前,特意嘀嘀咕咕一个多时辰,就求她男人那么点儿事,别让儿子再招乱七八糟的,也不知犯了什么邪,那都办不明白。 就她男人那完蛋样,她算是看好了,即使不是个短命鬼,好好活着也是指望不上的东西。 罗母到天蒙蒙亮时,满心满脑都在研究如何对付野猪。 不可能不走山路的,更不可能给孩子关家里,不让去书院。 她心里一动,想起最没用的老左家人。 准确地说,是老左家另两位女婿,她儿的连襟。 不是她这人现实,是真没有能再指望得上的亲属。 总是不能告诉老林家让搭把手来回护送吧? 这种招蛇招野猪的秘密,要是让外人、让坏心眼的人知晓,利用一番都能要了她儿的命。 罗母心口砰砰跳,所以比起外人,还不如让儿子那俩连襟来回护送,也只能这么办。 …… 西屋。 罗峻熙是被小麦扔过来的腿砸醒的。 小两口昨夜和衣而睡。 入睡前,还都挺不自然。 一个平躺,另一个侧过身给对方后背看,手脚感觉没地方搁,放哪都不对。 可睡着睡着,小麦就打起横,裤腿卷到膝盖上。 罗峻熙歪头看向只要吃饱睡好就会没心没肺的姑娘,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小心翼翼蹭蹭姑娘干裂的脸蛋。 一边蹭的舍不得拿开,虽然干巴,但是圆圆的、肉肉的。 一边心里琢磨:娘那一巴掌,让小麦的脸更不像样,等会儿打听打听,谁去镇上帮捎擦脸油。 罗峻熙慢慢坐起身,眼神又不自禁瞟过小麦露在外面的小腿。 腿比脸白太多,可见平日里要干多少活,风吹日晒。 放轻动作下床,用凉帕子放在小麦挨巴掌的脸蛋上,再放下蚊帐,关门,整个过程,屋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一会儿,磨坊里就响起推磨声。 当小麦慌慌张张跑到磨坊时,她那位本该起早念书的峻熙哥,早已将活做完,大锅都点着啦。 “你咋能干这个呢。” 罗峻熙抹把额上的汗珠子,热的脸通红,回头对小麦笑:“我怎就不能干这个。” 说完,指挥小麦去熬煮,别耽搁林家上门取豆腐。 而他自己是来到院子,先喂鸡喂鸭,捡鸡蛋放到筐里,清理鸡屎鸭屎,再劈木绊。 一只手不好使,就用脚踢散落的木头,用好手抡斧头劈柴。 罗母头昏脑涨从炕上爬起,推开后窗,入眼就看到她儿子和小麦在后院笑。 小麦胳膊挎筐,一看就是去摘早饭用的菜。手里正举个柿子,要放到她儿子手里。 而她儿是满脸的汗,扔下斧头,接过柿子也不洗,只在衣裳蹭蹭就咬了一大口。 自个吃也就算啦,还把那咬的埋了吧汰的柿子直往小麦嘴边递。 人家小麦不吃,他还傻乐,恨不得给小麦拽过去强迫吃。 瞅那样像是,最好搂住你一口我一口。 罗母:“……” 你俩干脆笑出声得了呗。 你俩过了一宿,是不是忘了咱家昨夜发生什么。
第二十四章 是不是都用错言语也用错了表情 “娘,您起啦,”小麦急忙站起身打招呼道。 罗母来到磨坊,面色稍显不自然。 为昨夜那一巴掌。 有时,她挺服气小麦这股劲儿。 小小岁数的,咱也不晓得到底是在忍啊,心里恨着,还是本身真就没脾气。你看打啊骂啊,和她第二日说话照常像对待亲娘的语气。搞得她想再发火也如一拳打在棉花上。 也要装作没见过儿子和小麦一早在后院喂柿子。 罗母的脸色连续调整。 要是见到还不管,那不符合她平日的性子。让小麦知晓该蹬鼻子上脸了,彻底没了家威。 拉着一张脸问道:“豆腐做完没?” “做完了,六十块。就是不知今日林大伯为何会来晚,还没取走。” 基本上,罗家每日都要泡上十多斤豆子,大致能做出六十块水豆腐。 每块卖给林家四文钱,黄豆眼下是十五文上下的价格。 当然了,罗家是不需要买豆子的,自家地里种。 去掉成本,挣的不过是个辛苦钱,一天能挣上几十文,一个月下来也能挣到一两多银钱。 听起来不多,尤其是比对给罗峻熙将来赶考的花销。但是这点银钱,节省些用,也够平日里为罗峻熙添笔墨纸砚的。 要是赶上过年过节、秋收后各村里年轻人成亲的多,多吃一些辛苦,一个月甚至能赚到小三两银钱。 罗母对这份进项很知足。 毕竟以罗家的情况,她一个妇道人家不用抛头露面、不用挑担子赶车去叫卖,坐在家里日日就能有些赚头已然很难得。 罗母又问道:“做饭没。” 小麦说,锅里苞米面粥已经热上,热的是昨晚剩的,在等娘开仓房门舀面蒸干粮。 罗家有个小仓房,拾掇的不比住人的屋子差,专门存放粮食。 平日里,小仓房上锁,罗母会在做饭前,现开锁取米取面。 小麦又指着一碗菜告诉罗母,这是昨儿个,罗峻熙从她娘家带回来的,“说是我姐夫们猎了两头野猪。大部分拿到镇上卖,家里少留了些。我大姐给咱家留出一碗,说难得有肉,让您尝尝她的手艺。” 罗母现在听不得野猪。 尤其是一听还有两头。 不用细问也猜得到野猪是哪来的。 她儿吸来的。 不过,听完心里承认,看来指望儿子被那俩连襟护送,应是没选错人。你看看,都能一气儿打上两头野猪。 面上却丝毫没露,只恩一声,似乎对小麦娘家的肉菜不敢兴趣。 罗母将早饭要用到的几样面,放在锅台上,“他人呢。” 小麦知道这是在问夫君。 是的,小麦又改口叫夫君了。 昨夜峻熙哥冲她瞪眼睛命令的,今早她口误又被说了一通。 “夫君好像是去地里了。” “大清早的,空着肚子去地里?还好像,你这算是什么回答。你一天天还能知晓个什么,男人去哪都不晓得问问。” 罗母不是好气的边说边出去了。 小麦在灶房里,还能听见罗母在院里摔摔打打,似乎是在嘟囔着: “花那么多银钱供你念书,是让你去地里干活的吗? 不晓得起早温书,你咋不把我气死省心。 也不知这回童生试考的如何,看你要考不好的,个不孝子。” 而此时罗母那不孝子,正坐在里正家院落里喝茶。 茶,不是一般人能喝上的,但熙哥来了要给泡茶。 正经的读书人嘛。 在村里人看来,罗峻熙是定死了往后哪怕混的再差也不是泥腿子。 最起码在城里做个账房先生、教书先生是要得的。 所以十里八村都想交好熙哥,万一将来有事进城,咱这不也等于城里有人了嘛。 青柳村的里正较为年轻,罗峻熙叫一声叔。 罗峻熙简明扼要说明缘由,怕耽误里正家吃早饭。 他说,家里那三亩自己拾掇的田地,也想找人包出去干。马上要秋收,不让人白干,工钱就不给了,到时给粮。 并且人选已看好,村里徐家二楞叔。 想让里正做中间人,剩的活不多,地也少,就不立字据了。 里正没想到罗峻熙常年不在家,还能知晓二楞家的事。 那位徐二楞,别人十个心眼,他八个,但是也不傻就是实诚大劲儿了。 爹娘偏心,前几日徐家分家,家里田地都分给二楞的几个弟弟,二楞作为老大却啥也没有。 还是村里老人看不下去眼,强做主要求给二楞分点银钱,要不然这不是要逼死二楞家几口人嘛。估么那点儿钱也就够明年买两亩荒地的。 这不嘛,罗峻熙也在说这事儿: “我听说了二愣叔家的事。我记得前些年,二楞叔还帮我娘搭过漏雨的房子,那日要没他帮忙,我娘要顶雨干好久。想着他这回分家也没分到什么口粮,猫冬总是要有口饭吃的,干脆就让他帮我们家秋收。” 里正急忙打断:“你娘知晓吗?你娘可是特意说,今年要留三亩田自己干,要不然早在种地前就包出去了,那时多少人家直眼等着。” “这事儿,叔,您就听我的吧。” 就在这时,里正的老爹一手端饭碗,一边咬口大葱插嘴道:“稀饭儿让你怎么着,你就怎么着得啦,哪那么多废话。娃,吃了没?没吃在这盛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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