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却挎着一筐,直接进了赌坊。 这种场合他太熟悉,游刃有余。 金子浑身都散发着经常来这种场合做小买卖的气息。 “长生果要不要?”长生果就是花生米。 “有椒盐的,有油炸的。” “这位爷,看斗鸡的时候嚼两粒儿?” …… 其实,按理来说,游寒村或是大王村见过那些假官差的村民们,是最适合随左撇子跟踪的。 毕竟不用费二遍事儿,不用左撇子先费力给引见。 但是,这种事情哪里是随便能找人的。 再着,你找人家,人家也不可能给你干呐。 那关系要相当牢靠,才敢随咱这么“发疯。” 好在朱兴德人虽然走了,但是正经有几位信得过的小弟。 金子、救罗婆子的水生、曾经帮朱家收地的还有七人,就属于很信得过的。 再加上朱老大、朱老二,朱老三是和常喜去府城,朱家兄弟全体出动,这回全跟着左撇子进城了,以及还有单独要提的俩人。 一位是游寒村的莽子叔,他和左撇子关系好,莽子媳妇和白玉兰关系也好,且见过那群贼人有印象,就跟过来帮忙了。 另一位是左里正大儿子的小儿子。 左里正有仨儿子,如若将三个儿子分成三房看呆的话,帮忙的小子是大房那头最小的儿子。 这小子,嘴可严了,和他爹娘这回都没说实话在忙啥。 只说和他爷一起干点儿事儿,他爷让他跑腿挣点儿钱。 本来最初这小子也是初定进入跟踪组的,是左撇子死活没让。 娃小,才十五六岁。 从那日咱家出事,去帮忙给甜水取草药就一直热心帮忙。 左撇子怕孩子小,装不住样子再被人发现抓住,那他还怎么面对左里正和左里正的大儿子? 就这样,秀花给想了个办法。 秀花说左撇子:“你总不能空手傻呵呵就进城跟踪吧。再说了,你还嫌咱家拉的饥荒不够多是吗?你是指望着将银钱从那些贼人手里拿回来时,再还饥荒?” 秀花当时心想: 退一万步来讲,即使真拿回来了,你这不也等于为跟踪要搭自己的本钱吗。 更何况,记住,甭管到啥时候,都不要去指望那不知道会不会能拿回来的银钱,以免真拿不回来,心里承受不住,还容易欠一屁股饥荒。 更不要耽搁挣钱。 就哪怕不挣,你将花用和挣的,能给倒腾的打个平手也行啊,最起码不倒搭。为知晓贼人在哪里,咱再倒搭十两八两住店吃饭钱,更憋气又窝火。 秀花就提出: “别白跟踪,将你五叔家的骡车租来,骡子嚼用咱家出,一天再按照几十个铜板给。 然后收一些能倒腾到县城卖的,省的你们傻不愣腾跟在后面,一次两次的行,三次五次的,对方能不发现? 手里拿点儿啥,对方才会掉以轻心。 最关键还能挣个差价。住大车店的银钱还有你们这十几人的嚼用就能出来了。” 所以,里正五叔家大房的这个小孙儿,被安排干拉货的活计。 基本上,那小孩儿起早贪黑,两天就能从村里用骡车运一趟货。 所以说,咱这跟踪人员用的“道具”,也格外的丰富。 就比方说,眼下。 朱老大朱兴昌正推一车鱼,一边跟踪打伤罗婆子最瘦瘦小小的那名贼人,一边吆喝着:卖鱼嘞。 朱兴昌停在道口,仔细观察那位瘦瘦小小的进了巷子,到底是进了哪家门,车边还站着位大娘正在和他砍价:“你这些鱼,我全买了,能不能便宜点儿。” 朱兴昌嫌弃道:“你买那么多干啥,现在还冻不住。” 大娘说:“我家要办事儿,去掉吃的再腌上些,你就说能给便宜多少吧。” 朱兴昌推起车子道:“那不行,你买三条两条我卖,全包了我不卖啦。” 给大娘气的直跺脚,头回见到这样做买卖的。 朱兴昌匆匆离开,心想:你全包了啦,我道具该没了。这今早才送来的鱼,我还得坚持两天呢。要不然村里运不过来。 也不知咋回事儿,今儿鱼卖的格外好。 你说,江还没冻上呢,就去水泡子网呗,他发现这城里人是真懒。 朱兴昌是卖鱼。 朱老二朱兴安是蹲在其中之一的贼人家对面集市上,卖从村里收上来的鸡蛋、鸭蛋、鹅蛋。 莽子叔是背大包摇波浪鼓卖杂货,什么盖帘子,编的小笼子、草鞋,村里妇人做的鞋垫子,绣的荷包,卖擀面杖、梳头的篦子,嘴上喊着,不仅卖这些,还能修修补补。 谁家有个修补的活计,他也能挣点儿修补大缸钱,磨剪子嘞戗菜刀,这都行,就没他不会的。 而水生心细,他是负责跟着梁主簿。 倒不是想知道地点,梁家哪有县里坐地炮不知道的,那一打听就知晓大门在哪条街。 他主要是看看梁主簿都几时从县衙出来,几时回家,还常爱去哪里。 水生挑着的货物是毛皮。 秀花特意让小豆上的山,寻那些猎户家收的存起来的皮子,靠脸面人情赊账,卖出去自然好,卖不出回头能让送回去。 而水生挑毛皮行走在富人区,不显得那么打眼,卖别的,他也不合适。 另外,朱兴德的小兄弟们,还有在勾栏院巷子里,卖野蜂蜜、卖榛子松子的,一边盯人一边卖。 有走街串巷吆喝:山里红,山葡萄,大秋果的,和左撇子的炊饼一样,非常方便跟踪人,还不显眼,城里到处都有卖这些的。 有时候大伙还互换一下身份,今儿你卖鱼,明儿他负责去卖果子。 而左撇子的双重身份是,时而卖炊饼,时而摇身一变,帽子褂子一换,幌子支起来,变成算卦的、代写书信的。 他现在正盯着的,就是被他家鸡抓脸的那个贼。 巧的是,那贼的亲娘居然信了左撇子的邪。 左撇子捋着胡须说:“……你大海水,水命,属木,为死木,死木独出,怕金怕水……” 先拽一番词,再将这家人的情况说出来,他都盯着呢,他能说错? 最后再说,他已经看出来你老太太的四儿子不是干正经行当:“你四子有血光之灾啊……” 如何如何,马上就要死了。 被他家鸡挠的,能没有血光之灾吗,你等他三位女婿回来的,离死也不远啦。 即便要不回来银钱,得罪不起梁主簿,也要暗地里揍上一揍,再实在不行,等下一轮峻熙招野猪招啥的,跑你家来。反正这回知晓地址了。 所以说,他这卦象一句没算错。 然后惹得这婆子就像中邪一般,一下子舍了四两银钱非要给“大师”,让大师给破破。 在婆子看来,不给那么多真不行。 眼前这位大师说了,没看他只傍晚摆这么一会儿摊吗? 不轻易给人破解,都是随缘看,有缘人才可以给破解。 而必须要每日出来晃一晃,就是为了寻找有缘人,不是为赚钱。 你应该有眼力能看出来,穿这一身极为细发的细布衣裳,不是那种差钱的人。 左撇子这身衣裳,是朝左里正借的。 这婆子只能一咬牙,再添二两:“六两,凑个六六大顺,大师,这些还不够咱俩有缘吗?” 左撇子在心里咬牙,合着你知道你四儿子在外面干的全是不好的勾当。 而这钱,搞不好都是从他家偷的,全是他家的钱。 “好,我给你破。你摇卦吧。” 破你奶奶个腿吧,教出那么个败类,连坐就应该给你这个娘也砍头。 你听到你儿有血光之灾,你急啦。 你咋不想想,他在外面干那许多缺德带冒烟的损事儿,让别人家里从老人到小孩遭受多大的苦难。 …… 当晚,只第一天,跟踪小组就已完成掌握近十位贼的住址。 才一天时间啊。 有的那贼,外面有相好的,谁和谁家妇人搞破鞋白天钻进院儿,咱都掌握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去掉这一天住店的花用、吃饭,还有收货的成本: “叔,咱咋好像挣钱了呢。” 水生上前道:“是挣钱了,我还卖出块皮子。”
第一百九十四章 没事儿,啊? 水生卖的那块狼皮,被山上猎户姓黄的那家,留了好些年。 那家以前是逃荒的,老家发大水跑到游寒村。 游寒村接收了。 没地方就在山上住,慢慢地,被迫干起来猎户的活计。 而姓黄的这家人,为猎这只独狼,曾里老汉加两个儿子全受伤了,有一位儿子直到现在还跛脚呢,那老汉和儿子们当年躺在炕上大半年。 然后本以为会卖个好价。 可是将狼皮每次拿到山下问收皮子的,对方至多就给六两银钱,说皮子被扎的过于损毁,再多就不收了。 这家人就觉得六两太亏,仨人躺炕上喝那么多药汤子不算,还有一位儿子会一辈子跛脚,他家想卖十两,一头野猪还三四两呢,这可是狼。 就这样,狼皮剩下了,被小稻这次赊出来,然后又被水生误打误撞卖给一家大管事。 那管事的娘风湿挺严重,听人讲睡狼皮褥子好,还最好是公狼。 水生对左撇子报账道:“我卖了十五两,再多,他就不干了,说是早就和收皮子的打好招呼,让收皮子的给留意。我怕再叫价他缩了不买,就卖了。” 左撇子傻眼地捧着卖果子、卖鸡蛋、卖花生米、卖鱼、卖蜜等等的银钱,这又收了皮子钱,只粗粗估计,去掉成本,连给五叔家骡车的使用钱都扣除,他今儿一天净剩八两左右的银钱。 五两是皮子,占大头。 剩下的三两是乱七八糟那些加一起的。 就这,还没加上他算卦的额外六两呢。 朱兴昌说:“我都没敢全卖啊,要不然我鱼就剩不下啦。” 被朱老二一顿数落,:“大哥,你就都卖了呗,到时候我再匀你点儿鸡蛋。”有毛病是咋的。 莽子是吃惊的直闭不上嘴,好半响建议道: “要我说,撇子,咱都跟完了,全都知晓住哪了,咱也别回去,我看这里挺来钱。多挣一些,你家就能缓过劲儿来了。” 莽子和撇子挺有话聊,性子也差不多,最了解左撇子为人。 猜到左撇子其实最上火的,一是岳母丢的那数额巨大且意义不同,二嘛,去除岳母的,还真不是为自家丢的银钱着急,是着急朱家和罗家两位亲家的银两。 所以他想着,咱大伙帮忙多干些日子,反正地里也没活了,吃吃辛苦多挣一些,哪怕用作给罗母再交看病钱或是给朱家个十两八两的,别让朱家手里那么空也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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