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似乎有道理,兰草哭着跑出了门。 她不仅不趁男人没有孩子,而且那事儿成了她一辈子的黑点,无论事情起因是不是她能控制的,只要在娘家待着,几位嫂子就能拿这事儿说嘴。 汪氏望着被摔的叮当响的门,眼神闪了闪。 好像说狠了,小姑子过后不能和婆婆哭诉吧? 艾玛,这真不赖她呀。 主要是她好长时间没骂架。 忙啊,忙得头不抬眼不睁在挣钱,憋得太狠了,一时就超常发挥了。 …… 隔壁屋,朱老二媳妇孙氏听到动静还疑惑呢,好像大嫂和小姑子吵吵起来了。家里好久没人吵嘴了,这是因为点儿什么呀? 奈何她俩孩子很能作,在炕上又疯又闹,拿个破棍子舞舞玄玄的还摔倒在被垛上,孙氏想听几耳朵都听不清。 孙氏呵斥两嗓子:“快别闹了,再闹扒你们皮。” 孩子们才算消停下来,孙氏打开炕柜翻找布。 “娘,这色好看,你翻出来是要给做我做新衣裳吗?” “你看我像不像新衣服。”孙氏瞪眼女儿。 孙氏的女儿噘嘴道:“我要糖,你说看你像不像糖。我要绢花,你说看你像不像朵花。我现在要衣裳,娘又说自己像衣服。娘不给就不给,说话却噎人。娘,我现在回答你,你叫四不像!” “你个臭丫头片子,惯得让你吃饱饭了,我今儿非得揍你,揍得你知道知道谁是家里大王。” 孙氏的闺女早在孙氏举起棍子要抽人时下炕,滋溜一下跑了。 孙氏气的缓了好一会儿,这才重新打量起,炕上那块舍不得用的新布,打算送给小稻新出生的小闺女。 本来下奶的东西,孙氏早就准备妥了,没打算给加块料子。 这块料子是她娘家给的,是很贵的红锦缎,在乡下这种地方属实难得。 可是听说小叔子家里生的是女儿,孙氏认为礼更应该厚几分。 就这时候才应该交好呢,对不对? 别人越是轻视,她越要重视,这不就能显出她的用心了嘛。 孙氏想着,送缎子给小稻撑些脸面,让左家人和外面人好好看看,咱老朱家人没嫌弃生的是女儿。 至少她这个做二嫂的,态度极为端正。 …… 隔壁的隔壁,朱老三媳妇李氏,虽没有好娘家给的锦缎拿去借花献佛,但是谁也没想到,她手中攥着的下奶礼,却比任何人都贵重。 是一块带着“福”字的小银牌。 可以用红绳拴上银牌戴在新生小儿的脖子上,也可以戴在手脖或脚脖上。李氏的灵感来自甜水从府城回来戴的银吊坠。 银子没多重,贵的是做工,拢共花了李氏十二两银钱。 这小银牌还是她前不久去县里看朱老三,特意逛遍县里首饰铺子咬牙买下来的。 那天在县里,朱老三问李氏:“好不容易来次城里,你咋啥都没给家里买呢。给孩子们买点儿吃的,或是自己看中什么添置些也好。” 问完,朱老三也知道他媳妇在十里八村都是数一数二的会过日子,比他母亲那么一把岁数的人还节俭。应是咋劝花钱都没用。 却没想到李氏将那银牌拿了出来,还告知动了家里积攒的银钱。新结算的酿酒工钱竟然没够花。 这事不声不响办的,属实将朱老三吓的一大跳。 一个常常喜好花钱的败家娘们干出这种事,他不会意外。 比如他二嫂。 意外的是,对自己下手特很,在外连个包子都不舍得买来吃,一个能省则省的人忽然花钱买“奢侈品”,这还是他媳妇吗?不会被换了芯子吧。 后经李氏解释一通,朱老三倒是理解了。 李氏说: “你的差事,全仗着小叔子才有的今天。 小叔子要真是贪钱卖差事,别说十多两的礼了,上杆子送他百八十两的人会排成队。还不是看在你是他兄弟的面子上? 一个铜板的好处都没有,也会费力将你安排妥当,这就叫兄弟。 但咱不能当作应该应分的。 再加上我酿酒,不也全是仗着德子是咱家里人,左家才会用咱?我是想着,借着弟妹这一胎,就送些贵重的吧。小叔子不朝咱们要好处,我们却要感念。” 李氏又详细说了,其实也贵不到哪里去。 十二两有十两银钱至少是来自她酿酒挣的。她回头到家,会更努力干活,将这十二两再重新挣回来。 朱老三听完,感动于他媳妇将钱花到刀刃上,且还有这份心思,日子将将好过就要投桃报李,他没娶错人。 只是他有点迟疑:“到时都往外掏下奶礼,咱这一房送的太过贵重,会不会让大哥和二哥面子上不好看。” 自从有了差事,朱老三已经慢慢学会做人做事尽量顾及到别人的心情,正因为如此,才让他在衙役里混的很不错: “都是一家兄弟,你回头和大嫂二嫂知会一声,也让她们趁着弟妹喜添麟儿多表示表示。别一个个抠搜的。你将劝我的那番话也对她们说一遍,就是德子要想收礼比这贵多了的话。” 李氏当面含含糊糊应下,转头回了家压根儿没知会。 李氏想做左小稻最亲近的嫂子。 至于那俩亲嫂子又没什么本事,她才无所谓另外俩嫂子高不高兴。 反正现在家里和分家没啥区别,她勒紧裤腰饿着肚子也要送贵重的礼,管得着吗?又没花她们两家的。 并且李氏送这个福牌,可不像她对朱老三说的那么简单。 她寻思走走朱兴德的关系,让左小稻再吹吹枕边风,请朱兴德帮忙给她家朱老三提成小头头。 她要是让朱老三直接去和朱兴德说,她知道她男人的性子,指定会骂她不知足,只能迂回着来。 其实,还不是心疼男人? 守城衙役冬天站岗太遭罪,她家朱老三又不通文墨,不像朱老二能去监牢坐在屋子里当职。而监牢那种地方都去不成,想必其他差事只要不认字也够呛能安排上。县衙又不是小叔子开的,那样太难为人。所以只能动心思,让朱兴德找找关系将她男人想办法提成小头头。 小头目就无需轮值站大岗了,只需几个城门来回查岗巡视。 李氏又觉得不能现用现交,朱老三干普通衙役才不过半年,怎么也要干完一整年才好开口提职。她总不能到求上门时再送礼吧,那多难看,干脆趁着左小稻生二胎就表示起来。左家盖新房搬迁,她再表示一回,俩下子加一起,情意厚重了然后再提这事儿,这不就好说话了嘛。 在李氏将银牌收好时,外面传来朱老爷子的声音。 朱老爷子很诚实,面对送信儿的人直言问道:“听说添的是丫头?” “是。” “唉,没事儿。”要是不叹气,其实更有说服力。 朱老爷子调整好心情,还年轻,怕啥的,摆手笑道: “你回去就说,女娃男娃在我这里都挺好,那都是我的好曾孙,看甜水就知道了。亲家一家真真是受累了。还有德子媳妇为生娃也辛苦了。女人生娃那是鬼门关走一遭啊,咱全家人都要多体谅。主要是将身体养好,那才是根本,过两日,我将这批酒盯好封坛就去谢我那亲家。”
第二百九十八章 私语 朱老爷子送走游寒村送喜信儿的小子,主动召唤大儿媳来到堂屋,一边弯腰掀开矮柜帘子,翻找上香的一应物什,一边嘱咐道: “这两天忙完,你随我一起去探望。我瞧着,咱家人要是不出面多说些宽心的话,只靠旁人说再多也没用,亲家那一家子还是会容易想茬了。” 看看拿的那些新杀的猪肉,很明显怕他朱家不乐意。 再看送信人小心翼翼的态度。 而亲家和亲家母想茬不要紧,没的让德子媳妇坐月子多个心病,凭白和婆家这面起了龌龊。咱没那么想。 朱老爷子继续道: “我不方便进去,你就和亲家母还有小稻多念叨念叨。 他们还年轻,咱家并不着急抱孙子,生男生女靠缘分,先开花后结果没啥不好。 咱家也不是那种生了男娃会欢天喜地,听说生的是女娃就换张嘴脸的门风。一样是喜事。” 朱家伯母应的很自豪: “那当然了,爹,我这人或许短视,可您老走出去却是能让人服气的。 放眼看看这十里八村,咱家被您教的,比不得亲家一家那么拿几个闺女当宝,那也是源于左家没小子,谁知道有了小子会变成啥样?剩下的有几家能比得过咱朱家重视女娃娃的? 看看甜水几个小的,甭管到啥时候丫头小子吃的一直没差别,再看看她们姑姑兰草就知道了。” 她朱家确实做到那了。 朱家伯母觉得在这方面比不过自家的,不需要往远了举例,譬如她那几个儿媳妇的娘家,就是现成的例子。 她就敢说,汪氏、孙氏、李氏有一个算一个,要是生出兰草那种事儿,她们娘家处理的结果一定不如自家。 这还算好的呢,又有多少人家养着闺女,让闺女常年喝稀,只有男娃能吃干饭,可是德子家的甜水在家里那阵,早上却顿顿吃鸡蛋。 朱老爷子不是那么重男轻女。 虽然没想被谁夸奖,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无非是觉得甭管男娃女娃托生到咱家,那都是一场缘分。 但是今日被夸了总是熨帖的,他脸色好看不少道: “嗯,所以那些女人家坐月子该注意的,你当伯母的就多嘱咐一些。 即便在娘家坐月子,照顾的指定不能差了,可是由你出面多嘱咐几句,那不一样。 至少能宽一宽那面的心。德子媳妇也能在月子里舒心些。” 朱老爷子一直以来就很很会抓关键。 他认为,只要小稻别像她娘似的,生了仨闺女后坏了身子,这一胎是女娃娃虽有遗憾也没啥事儿。 因为他不信小两口感情好,将来多生几个会生不出儿子来。 小稻现在的情况,又和亲家母白玉兰当年境况大不相同。 当年,白玉兰是月子没做完就下地干活劳累,要啥没啥,那时候左家很穷,这才在那之后没了生男娃的可能。 小稻却不一样。 德子又不是养不起媳妇,娘家婆家也不用小稻去干重活,怎么可能会调养不到位。 所以重中之重,想养好身体并不是担心孙媳妇会短着嘴,而是那个心情要好。 别看朱老爷子不懂妇人的事儿。 可老爷子早几年听说过,有的妇人生完娃了会郁郁寡欢,成日苦着一张脸,就像欠谁八万贯似的,能硬生生将好身板熬坏。 他村里的好兄弟宋老头的二儿媳妇就是这种情况。才三十多岁啊,生完一对儿双胞胎闺女,没人说她也没人磋磨她的,你说奇了怪啦,她自己恁是想不开就跳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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