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想好了,儿子们只要有本事有钱就行,我现在想得开,到时你们各家平摊给我盖房子出银钱雇人照顾我呗。不一定非得用儿媳妇,不是有个词叫丫鬟吗?能买丫鬟婆子回家的。 当然了,这是指你们有本事的情况下。你们要是没钱呢,我就更不怕了,想必你们冲着我这屋子、两亩地、手里那点儿钱也会抢着养我。谁抢到算谁的吧。” 朱家兄弟们纷纷七嘴八舌表示:“娘,咋可能是为您那点体己银伺候您。您这丑话说的也太丑了。传出去好像我们哥几个从前咋滴您了似的,让您这么不信任。” 朱家伯母闻言心里嗤一声,她其实是打算向秀花婶子学习,谁有不如自己有,这跟信不信任没关系。要学着让自己有底气。有不好结果那天,自己也能承受得住。 而今年形势不好先这么滴。 她刚才说的那话没骗人,今年这种形势,谁家需要她去给帮帮忙,她就去哪里。因为老二和老三要和德子出门了,情况摆在那。总不能分家了,她就不惦记亲儿子不心疼孙子。 两个儿媳妇是乡下人又年纪轻,冷不丁去了县里不行。她虽也没什么见识吧,但总比儿媳妇们遇事要稳。也让周边住的邻居看看,男人不在家,但是家里有老人,甭想欺负面嫩的媳妇。 等往后老二老三他们回来了,她还打算趁着自己能动也干点儿啥呢。 像秀花婶子一样,又不老,才不给儿子闺女打白工。有空闲去给帮忙行,等找到自己的营生就不去哪个儿子家了。 白干活,谁能记得她的好啊。说句不好听的,她去县里酒楼给人当个后厨摘菜婆子,一天哪怕只挣俩铜板,都比早早看儿媳妇脸色过活强。 所以这次分家,朱家伯母打定主意,不想早早定下来跟着哪家,先走一步看一步。 然而事实证明,计划没有变化快。 朱家伯母才想着给自己找点儿挣钱活计干,这活就送上门啦。 她甚至连给二儿三儿子搬家都没帮成,急火火的就先去打工。 给谁打工呢,罗婆子。 罗婆子之所以没有提前发现左小麦和罗峻熙都有要随车队走的意图,正是因为她从收完麦子就开始一茬茬卖鸭子和鸭蛋。 这把罗婆子忙的,脚打后脑勺,鞋能忙跑飞,不得不动雇人的心思。 而雇外人吧,她还真不放心。 自家人知晓自己事儿。 罗家鸭子调皮啊,有那么一段日子,经常趁着小麦不露面或是回去看孩子的空档,鸭子们撒了欢胡乱下蛋。而罗家鸭子呢,又一天下蛋没具体数。有时候玩高兴了多下两个,有时候闹脾气就给你挤出一个还会嘎嘎叫两嗓子抗议。 罗婆子小心眼,她怕不知根底儿的人,偷摸揣走她没发现的蛋。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 暗暗思量后,罗婆子又掂量一番远近亲疏的关系,她发现自个只能做到容忍亲人偷她的蛋、占她的便宜。旁人要是偷吃了蛋,她会憋屈死的。 所以在人手不够用时,又恰好遇到朱家伯母去游寒村恭贺左家搬迁。 当时朱家伯母和白玉兰闲唠嗑似的说了些心里话,那些话没背着罗婆子,说起儿子们分家,又提及自己也想趁着能动做点儿啥,看左家和罗家干的红红火火有点儿羡慕。 罗母灵机一动,拍着巴掌就给人挖去了,让朱家伯母帮她伺候鸭子、杀鸭子,拔鸭毛、刷洗鸭蛋、腌制咸鸭蛋。编笼子也成,按天给工钱。 为了表示诚意,罗婆子也是为了顾及朱老爷子和朱兴德面子,这位毕竟是德子亲伯母,别让人听了心里不舒服,觉得是在她手底下干活好像低人一等似的,她还特意细解释一番。 大致意思是朱家那头要是有事儿,罗家和朱家这都属于是实在亲属,这都可以随时回家看看,没挑的。朱家伯母要是不想来回折腾,还可以随她回家住,她很欢迎老姐妹一铺炕上睡觉。 换作旁人跟着回家,罗婆子还不放心呢,真就得是朱家伯母这样的身份。 吃就更是了,自家吃啥就随着吃啥,冲朱兴德,咱也不可能做两样饭,两家关系摆在那。 朱家伯母一听,这钱挣的舒心啊,她就当场点头应下。 而这一干,就一直干到已经送走运酒队伍,朱家伯母还在罗家继续忙碌。 以上就是朱兴德他们离开前,发生的各种大小事宜。 …… 此时,已经进入深秋时节。 距离运酒队伍离开已过三天,罗家却忙碌的更为欢实。 罗婆子顾不上耍驴脾气哭嚎儿子儿媳不听她话非要离开,也没空去想她孙子们的口粮,换成大姨二姨喂养会不会习惯,她有更上火的事儿焦心。 她的鸭子可不等人,养到一定的分量再接着喂就不划算了,必须要赶紧杀了卖钱。 要么活捉装笼子,给运到城里零卖时还是活着的,这样即便卖不出去再运回来也不会太赔本。要么是需要按照买家要求拔毛成白条鸭,再扔到车上。后者是已经订出去的。 难就难在运输车是手推的。 因为附近十里八村所有能拉脚的牲口车,全随着运酒队伍走了,这么说吧,别看朱老大在家呢,他没随着去,那他也没车了,全靠一把子力气挑担子。 你说啥?去县里雇车往外拉鸭子? 好主意,可是没有。 别忘了县里那面所有的牲口生都经过细致统计,挨家挨户被征用,然后随着李知县他们去送粮了。 听说即便这样,那还不够用,附近几个县包括府城,配合永甸县还送来了不少粮食、骡队、人手、牲口嚼用、草药之类的。 所以罗婆子万万没想到啊,她这是啥命呀,好不容易今年咬牙来个大动作,贪心多养了几百只鸭子,就摊上能张罗买卖的朱兴德不在家,她那儿子儿媳不在家。 弄得她每日上百只鸭子、老鼻子鸭蛋需要往外卖,还不知要卖给谁。 等终于联系上买家,知道要卖谁了吧,又不知道该咋运出去。真可谓,一步一个坎儿。算是掉进鸭子坑里。 可你要问她后悔干这个没有? 罗婆子一定回答:不后悔。 她鸭子仰仗儿媳妇伺弄,养的没费太多饲料就活泼可爱、膘肥体壮,这本就注定不会是赔钱买卖,并且还让她家今年的几十亩水稻田收成更上一层楼。 种过地的都知道,稻田地三分种、七分靠伺弄,鸭子在田里吃虫等各种好处,才是她家粮食丰收的关键。 别人家缴粮税那阵哭唧唧,连她亲家老左家人的表情都很真实,瞧着有点儿丧气。但她还好。 她当时是为了应景合群才拍一下大腿心疼嚷嚷:“艾玛,没活路了,咋收那么多税粮呢。” 其实,她活路多着呢。 她两年前的陈粮都没吃完,更不用提今年养鸭子稻田长的那叫一个壮实,收割的时候惹来多少人围观和眼红。 再着,她前期只靠朱兴德在家那阵,帮她卖出去不少鸭蛋就回了不少本钱。细算下来,如果后期鸭子能卖的顺利,实际赚头要比自个没养鸭前算计的还多。 可是话说回来,眼下难也是真难。还是那句话,朱兴德走了,又没车运。从养鸭一直到卖出去收回款,每一步都很艰辛。 这回罗婆子可算尝到了真买卖人的心酸,想用物去换别人兜里钱是很难的。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天刚蒙蒙亮。 朱老大就抵达青柳村了。 他顾不上和干活的亲娘打招呼,到了后,扔下扁担就开始帮忙将白条鸭装车。 一车又一车已经秃噜好毛皮的鸭子装好后,朱老大点完数喊道:“罗婶,三车县里的、一车镇上酒楼的,一车小西屯于地主家里的,还有吗?拢共七十五只白条鸭,一百二十个咸鸭蛋,数对不对?” 罗婆子立马推开围在身前正讨论事儿的汉子,一边朝朱老大这面赶来,嘱咐着运输时小心些,多垫两层稻草,千万别将鸭蛋碎了,一边手伸进裤腰里拽出个小破本子。 有那年轻小伙子故意说笑道:“艾玛,婶子,俺们这些黄花小伙子还在场呢,您能不能注意点儿形象,您可是将来的举人老爷亲娘啊。” 这些日子,鸭场和帮忙运货的小子们早就熟悉的不得了,基本上天天来。 说那玩笑话也没有别的意思,就一天穷乐呵。 闻言,罗婆子一边冲大拇指呸呸吐两口吐沫,掀开小破本子上觑觑眼瞄订货数量,一边头不抬笑骂道:“一帮毛没长齐的小子,我没怪你们盯我老婆子裤腰看就好不错了。咋,我老婆子就不是女的啊。” 先是笑闹两句,罗婆子才扒拉扒拉手推车上装鸭子的筐,一摆手道:“你几个,先出发吧,记住地址了吧?别忘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给银钱可不行哈。” “记下了,怀兜揣着条子呐,实在找不着鼻子下面有嘴问。” “你放心吧,罗婶,不给钱,俺们回头咋向你交代。” 今年缴税多,大伙日子过的苦。 从朱兴德他们离开后,再没有骡车代步运货,罗婆子就开始雇一些关系和她好的,常奉承她说甜话、她也很受用的,还得是她知根底儿人家的孩子,或是家里很困难真的吃不饱饭的小子们,由村里正牵线做中人,让这些人给她写保证,因为涉及货款,帮她用手推车往外运货,跑一趟给多少文。 她也不嫌弃麻烦,每趟归来都在接货款时,会单给算跑腿钱,一把一利索。 这也算是罗婆子难得的善心吧,从不压帐。让小子们赶紧挣钱,交给各自娘趁着入冬前多买粮。多买一斤是一斤。要是等入冬后,过了秋收的热乎劲儿,再想买都没人舍得卖了。 不过,说实话,罗婆子给的跑腿钱确实不多就是了,小子们挣的纯是辛苦钱。 这没办法,城里酒楼有时候也订货不多,有几次跑一趟才订十只十五只白条鸭,不够费劲的,罗婆子是要算成本。 就这,她能有固定回头客,一要感谢她家鸭子确实肥厚,比别人家鸭子肉香多了,二还是要感谢左家酒。 左家在卖酒时会帮她卖鸭子。 比方说,朱兴德还没离开前,就帮她卖过五份订货大的,全是府城那面买过酒的大主顾订的。 就算眼下左家府城和县城的两家酒铺子里,屋里存了不少咸鸭蛋,外面也挂着卖鸭子的牌子,大门外还放着白玉兰调配的一大锅卤料,里面卤着鸭翅鸭心鸭脖子啥的,试图用香味勾引买酒的人,再买点儿鸭货下酒喝。 好好的酒铺子啊,就为了帮她卖鸭子,已经造的不像样了。 所以说,谁不想当厚道人啊?可各人有各人的难处。 而即便罗家给的不多,好些小子也乐意干。 毕竟用手推车无非是费些力气,他们还不用喂骡子口粮。跑个来回就有现成银钱拿,总比在家待着强。身上又没什么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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