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大姐夫也说过, 做老板不能跟做地主似的抠的要死,那容易伤人心。 人品出了问题必须硬下心肠立马辞退, 绝不含糊,不要讲人情。 但只要不是人品上的问题, 差一不二的要学会睁只眼闭只眼, 否则那等于是逼着账上掌柜偷偷摸摸的做假账。而且啥大事小情都盯着,那你这辈子雇谁都不会放心。 此时,吉三继续道:“刚才莪是特意打岔的,她爹没了, 她大弟弟也没了,我怕你当面问出来, 再给问哭喽。” 杨满山很意外:“她家搬走好些年了, 我只听说搬到这县里了,但从没遇到过。人是咋没的?” 吉三叹口气,边掀开幌子让满山和小豆快进屋暖和暖和,边讲述道: “听说挺惨的。 最开始扑奔他们亲伯伯确实住在这县里,不过只住了半年就举家搬到我以前在的那个县里。 吉家庄那面不是都养牛吗?有次她爹和她伯伯帮人去卖牛想挣点儿拼缝钱,却路遇劫道的让人捅死。 接着这姐仨和伯娘她们过日子。 前年她大弟弟为了救伯娘家的孩子淹死。她伯娘紧接着要改嫁,改嫁前将她们姐弟俩就赶出了门。亏着以前在这个县里剩下间草房, 姐弟俩兜无分文重新回了找个县里, 算是有个落脚地。” 左小豆接过吉三叔递过来的大麦茶,听的她没心思喝口热水。 然而凄惨的命运并没有结束。 吉三捅捅炉子继续道, “今年日子极为不好过,我遇到她时,她正跪在这条街拐角处要卖身救弟弟。她弟弟肚子疼的缩成一个团儿。要这, 我也就装作看不到了,唉,你们是不知道,前几个月这种情况很多的,但是有两个醉汉不仅没掏钱救她弟弟,而且还要硬将她拽走。” 吉三有句话没说出口,说出来太寒碜人。 因为那俩醉汉还骂王大妮儿,长这么磕碜还敢学人卖身葬弟弟啥的,格外难听。 然后他脑子一热就出手了,先赶走了两名醉汉,又抱着王大妮的弟弟送去医馆,花光自己在左家铺子挣了仨瓜俩枣银钱。 没想到过后王大妮能找来, 然后等到她弟弟病好后,就开始帮左家铺子送酒。 送酒是不收银钱的。不是满山他们想的送一趟给一趟银钱。 王大妮儿想着多送几年抵吉三帮他们的银钱。 可是这么白干活,姐弟俩吃啥喝啥呀? 吉三就总想接济她们,帮着修补过房子, 十天八天去一趟帮着姐弟俩将水缸填满,再特意多做点儿饭给干粮。 然后有了今日这一幕。 满山扭头对小豆道:“没想到才几年过去,王家死的就剩俩了。你帮我想想,怎么帮她们姐弟。” 小豆一边点头应下,一边偷摸拽拽满山衣角,让等会儿再说。 等到吉三去招待打酒的散客,她才和满山咬耳朵道:“你瞎帮啥,这不是有现成的正在帮吗?” “啥意思?” “你看不出来呀?”左小豆眼睛瞪圆,没想到她家满山在男女方面这么棒槌。 “那差着岁数呢,差七岁,她还叫我叔。” “你又不是亲叔。咱俩还是回家吧,和外婆打声招呼吉三叔这面有了情况。正好外婆和娘很是犯愁吉三叔、柱子、六子……” 左小豆心想,她家咋有那么多单身汉。赶紧先解决一个是一个。 满山不太赞同:“你这是乱点鸳鸯谱。” “我怎么是乱点了?姑娘家要是愿意,正好姐弟俩能有个人照顾,主要是看她会不会在意三叔成过亲。” 小豆嘀咕:“我要是不乱点,全都在家剩着,尤其那六子和二柱子。” 没想到提起那俩,满山也有点儿嫌弃:“他俩确实愁人。” 六子在家养病这段日子,总抢着抱他和大姐夫家的孩子。 …… 左小豆和杨满山回游寒村时,外面忽然飘上了雪,而且雪还越下越大。 没一会儿功夫,居然被罗峻熙和左小麦骑马赶上了。 小豆冲骑马的小妹喊道:“这下雪了,有些担心啊,也不知道大姐他们眼下到没到西山镇。” “按时辰算,应是快到了吧。” 然而并没有,还差些出了大事故。 咋回事儿呢。 朱兴德那面雪下的大,他赶车带着媳妇闺女刚过了一个弯路,接着就听到身后传来巨响。 在他们身后不远的位置,忽然接连倒下两颗大树。 倒下了,就横在路上,摞在一起老粗了。 朱兴德后怕的脸色发黑。 甜水从小稻怀里探出头掀开车帘朝后瞅,就差那么一点点,她们三口人差些见了阎王,小身子也当即一哆嗦。 然后缓过后怕,就继续赶路呗。 可是甜水在打开水囊喝口糖水压压惊后,忽然问道:“爹,娘,眼下不是要过年啦?是不是会有好些赶着回家的人会走这条路哇?” 朱兴德心思还在感谢老天爷上,没留心的扬鞭子恩了声。 甜水拧紧水囊:“可是大树横在路上,那些赶车的人会过不来。爹去给推到路边吧。” 当爹的差些呛到:“嗯?” 甜水先点点头,意思是你没有听错,接着才扯住朱兴德的衣角振振有词解释一遍: “爹去给推到路边,让别人好赶路回家过年。总要有人去干这活的,不是我们也会是别人,不是吗?再说外面的路也是家啊,爹是大英雄,保卫的不就是家嘛。太姥姥说过,家里的活,谁看见了谁就要干,都不伸手该脏了。难道我们回家不走这条路吗?” 朱兴德、左小稻望着话多的女儿:“……” 气氛莫名陷入了静默中,只有漫天雪花扑簌簌的往下落。 落在女儿的长睫毛上,稚嫩的脸上。 朱兴德那句“回家可以绕路的,要是推大树,我们该半夜才能到了”,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回头看眼两棵粗壮的大树,突然调转车头:“好,听我大闺女的。” 话音才落,甜水高兴的欢呼起来。 车停下,甜水还欢欢喜喜地跳下车直嚷嚷道:“我要和爹一起搬大树。” “那谢谢我大闺女了。” 左小稻摘下首饰,也跟着下了车。 漫天大雪中,这三口人吭哧吭哧的开始“愚公移山”。 朱兴德和左小稻合力一起推树干。 朱兴德累的喘气都不匀了。 甜水忙忙碌碌往下扯树枝子,想帮爹娘减轻大树的重量。 他们手冻僵了,甜水脸脏了,头发散开了,小稻的缎料棉袄刮开线了,拉着车厢的两头马匹,都要等困了。 等到忙完这些,天早就黑透,西山镇城门已关闭。 朱兴德头上脸上又是雪又是泥的,和人好顿解释让帮忙开门。 奈何对方油盐不进,给塞块碎银子也不同意。 到了后来,实在没的办法,朱兴德只能掏出曾经用过的官戳证明身份清白。 证明他一直是一位正直、可信,且从前线回来、具体连自己都不知道目前应该是什么官衔的官员,这才得以带着妻女进入西山镇。 终于啊,终于顶风冒雪的敲开朱兴德姥姥家大门。 开门的妇人眯眼问道:“大半夜的,你谁呀?”语气里能听出带着嫌弃。 朱兴德长叹一声:“唉。” 说好的衣锦还乡呢。 倒是快要饿透呛了。 此时,三口人盘腿坐在热炕上,一人一碗面条。 朱兴德冻的边吃热汤面条边鼻涕直往下流。 毕竟那对儿娘俩能进车厢里烤火待着,他可是做完好人好事又要在外面继续赶车。 “咋这个时辰才到?慢点儿吃,慢点儿吃,还有。” 朱兴德的姥姥颤颤巍巍又端来一大盆面条放在炕桌边。 放下面条就一眼一眼地瞅着朱兴德,好像怎么也瞅不够似的。 整个老尹家连着小孩子,大半夜的全起来了。 朱兴德的二舅母要给小稻夹炒鸡蛋,二舅提醒:“你拿双新筷子再给夹。”刚还用那筷子喂过自家小崽儿,可别让德子媳妇嫌弃。 二舅去过左家,他见到的又是左家的新房子,所以认为老左家的闺女还是挺“小姐”的。 再着,这回三弟和他家大河回来就说,德子出息大发了,大到无法想象,人家德子媳妇以后是官夫人,咱这两天做饭夹菜给找棉被褥子枕头啥的,方方面面得讲究点儿。 左小稻急忙把那鸡蛋吃了:“都是一家人,我可没那些说头。” 第二日一早,村里从上至下就全都知道,老尹家有贵戚上门。 快二十年没来过的出息外孙,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带着妻子女儿回来看望姥姥。
第三百七十五章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 甜水拎着一支烧火棍,正在教一帮小萝卜头。全是老尹家下一代以及下下一代旳孩子。 “爹爹的妹妹叫什么。” “叫姑姑。” “喏,这个就是姑字,你们写下来。” 甜水一吸气,板着小脸很严肃:“写不会,打板子。” “爹爹妹妹家的儿子,爹爹的儿子叫他什么。” 小萝卜头们吸着鼻涕开始扒拉手指头。 甜水无奈摇头,边写下答案,边说道:“回头写一百遍。” “那么,爹爹妹妹家的儿子的女儿,爹爹儿子的儿子叫他什么。” 小萝卜头们彻底迷糊了,手指头有点儿不够用,到底要不要脱下棉鞋扒拉脚趾。 甜水长叹息:“那你们知不知道我爹叫什么名?将来长大了好找我们认亲。” 尹大河家的小胖仔都快哭了,再这么罚默写下去,这个年没个过啦。 他还想过个消停年呢,老妹儿! 只听十多个小孩子带着哭音儿齐齐问甜水:“你爹叫啥名啊?” 灶房里,几位舅母加上各自的儿媳妇们,纷纷对左小稻夸奖甜水。 “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慧的。” “再听她说话唠嗑,哪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你和德子可真会教。” 左小稻无语地笑着摇头道:“舅母们可别夸她了,皮实的不行。而且你们别听她说的头头是道,莪怀疑她自己也绕懵了。” 回头她得说说甜水,咋能那么坏呢,明明不用绕着弯的问,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另一间屋里,门关紧。 此时只有尹老太太和朱兴德在。 朱兴德将酱色的缎子布料递给尹老太太,“外婆,这是我媳妇买给您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 能不稀罕嘛。我这辈子也没敢想能穿上这个。” 尹老太太打开料子时, 有点儿意外,居然是裁过的。 朱兴德没等老太太开口,就坐在炕沿边笑着解释道: “是我让我媳妇特意裁开的。 实在是来不及做出现成的衣裳,只能先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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