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倒是她男人因为是孙家女婿,在外面提过好几回是孙家的小姑爷,别以为她不知道。 所以心里莫名别扭。 这么一对比,总觉得小叔子才叫真爷们,人家靠自己就能让媳妇被人高看一眼。 至于李氏。 李氏想的就简单了,她是纯羡慕小稻。 主要是她娘家家境太差,她能嫁进老朱家给朱老三做媳妇,用别人的话是那都烧了高香,像高攀似的。 朱老三也属于是兄弟中长的最丑的,哪里还能与几个妯娌比。 压根从成亲那日起,李氏就觉得自己比不起。 李氏很羡慕小稻被小叔子疼,成亲当天端洗脚水,成亲后穿的好,小叔子过年过节总是寻寻摸摸给屋里那娘俩扯布做衣裳,明明一个房檐下过日子,一个锅里吃饭,从吃到穿却很不同。 而且小叔子两口子往那一站,都是大高个,她男人要是朱家兄弟里长相最差的,小叔子就是家里长相最好的,还得老爷子偏疼。 就这,还没算上四弟妹娘家给力。 以前还能讲究个四弟妹娘家无子,她娘家有哥哥弟弟,四弟妹没有。 眼下,还说那些干啥啊?她十个哥哥弟弟捆一起也不如左家那一个金贵读书人。没看小叔子最近和岳父家走动得近?对那俩妹夫比对家里几个哥哥还好? 娘家还有骡车呢。 李氏心想:看着吧,这才哪到哪,小叔子往后只会更疼四弟妹。 这一胎要是再争气,小子一生,呵…… 唉,比不得啊比不得啊。 李氏羡慕地望着小稻和朱兴德的兄弟们说话,羡慕地看到朱兴德被人围住,忙着喝酒的功夫还不忘问小稻:“你吃饱了没?” 与此同时。 左老汉和白玉兰一看这种情况,那些小子们都着急坐这桌,也急忙给倒出空位,站起身去旁边桌坐着。 一边听那些小子们热热闹闹说笑,一边老两口也小声唠上了磕。 “瞧咱大女婿,这人缘好的”,左撇子朝嘴里扔个花生米,笑出一脸褶子。 左撇子心想: 不白混啊。 往后大女婿要是有应酬要花钱,没钱他都给掏。 那哥们之间,哪能不花几个? 左撇子没有这样的哥们,和他大姑爷的性情也完全相反,却不影响他瞧着眼热。 真希望自己也有一些能不计较得失的兄弟,招呼一声就能来的那种。 真的不一样,好几回都可提心气了。 在游寒村那阵,他就感觉过很有面子。那时候从大地回来,大姑爷和那帮小子招呼一声,那些小子就向他老岳母叫外婆。 左撇子暗下还寻思过,当时大姑爷怎不让那些小子叫他呢,那日全让老岳母抢了风头。 你看看,今日又是同样的一幕。当小伙子们下饺子似的朝地里跑,给他看的心里一热。 说白了,咱家差的是六只鸡和安排一顿饭吗? 人常说,越缺啥越期待啥,咱家缺的是人,从他老左开始就稀罕人多。 “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白玉兰用胳膊肘碰了碰左撇子。 左老汉:“……?”他没听着,这不是在心里寻思美事儿呢。 白玉兰笑着瞥老头子一眼:“我说,我现在只要瞅见咱家仨女婿我就高兴。各有优点,甭管哪一个站出来,都能把别人家女婿比成渣渣。” “别嘚瑟,这话你就和我说说吧,别出去瞎显摆,容易招人恨,呵呵呵呵呵。” 左老汉说着自谦的话,笑的却比谁都嚣张。 白玉兰本来想埋汰老头子两句来着,做人咋那么虚伪,不想谦虚还装什么,可是看到左老汉那一脸笑容,她也跟着笑出了声。 心想:还是她最厉害,是她生了三个好看的闺女。没闺女哪有姑爷子。 笑着笑着,白玉兰又用胳膊肘碰下左撇子,用眼神示意左撇子,让看朱家孩子们。 此时,朱家岁数小一些的孩子还好。 但是像大旺二旺这些大一些的男娃子,正在不错眼珠地眼巴巴望着他们四叔。 大旺二旺不知该怎么形容心里的感受。 只知晓,愿意看那样的四叔,感觉和他们爹不太一样。 又说不清哪里不同。 当兰草端着簸箕,簸箕里装着新炒的花生米来添菜时,这回轮到朱兴德侧目了。 小稻也赶紧看眼五常子,看眼兰草,又和朱兴德对视一眼。 这里面有点儿事。 五常子叫常喜,家里排行老五就一直这样叫着。 以前朱兴德后面不仅常跟着六子和二柱子,还有一个五常子。 后来,五常子相中兰草了,想让朱兴德给说说媒。 朱兴德说了,和朱家伯母提的,完了被一顿臭骂,说五常子家里那么穷,你是安的啥心啊给你妹子介绍,咱老朱家可就那一个女娃。还说,德子,你在外头瞎混伯母不管,但往后别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家领。 当时,五常子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见这话了,打那之后,是五常子主动疏远的朱兴德。 慢慢地,因为兰草这事儿,朱兴德又很忙,身边也不缺小兄弟就渐行渐远。 总之,今日是五常子从那事过后第一次主动来朱家。 而朱兴德和小稻之所以侧目,是他们两口子心里最清楚五常子有多稀罕兰草。 那时候甭管什么脏活累活,朱家掏茅厕沤大粪五常子都来。经常主动找活帮干,手累的磨出火泡,在朱家干完一天活,还要赶路回家。 路程特别远,好几回累的,五常子走一半路就靠在大树上睡着了。 本以为为人这么实诚是冲朱兴德,后来才知道,是为朱兴德的堂妹,每日赶那么多路,到老朱家像毛驴子似的往死里干活,就为看兰草一眼。 然后俩人还没成。 而且你看看,事儿已经过去那么久,眼下那五常子自从兰草露面,又开始变得不正常。 朱兴德微挑下眉。 他堂妹将花生米放在他面前,五常子那小子趁兰草和他说话的空档,正一眼过后,又急忙抬眼看他妹子脖子勒出的青紫。别以为他没注意到。 “回去吧,一会儿散了,你在家帮嫂子们刷刷碗就行了,不用再过来。”朱兴德对兰草说道,且语气很是平和。 朱兴德怎么可能会当外人面前数落妹妹。 这使得兰草心暖到一塌糊涂,眼圈跟着一热,急忙背过身离开。 坐在朱兴德对面的五常子,直到兰草没了影踪才端起碗,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一抬眼,正好看到他德哥在瞅他。 —— 酒局散了,夜也深了。 其实要说感慨,今儿应该是朱兴德心里最为触动。 这不嘛,他正盘腿坐在炕上,和他的亲亲媳妇磨叨着: “媳妇,你发现没有?自从我做过那个梦,我就有意和今天来的那些兄弟们疏远了。” 小稻停下梳头的动作,放下梳子,特意坐在朱兴德面前问道: “梦里,你出事儿了,今儿来的人里,有在你那梦里不讲义气的?” 朱兴德声音低了下来:“嗯,有几个。” “他们出卖你了?或是做了很对不起你的事儿?” “那倒没有,就是没我想象中那么够意思。” 小稻听完,倒笑了下,“她爹,其实我一直想说,别太被那个梦影响。在那个梦里,你和两位妹夫关系走得还不近呢,可再看现在,我都嫉妒,我看你哪里像是拿他俩当妹夫,倒像是亲弟弟,甚至咱小妹夫,快成你眼珠子了。” “那不一样。那是你不知道我们哥几个猎猪时,要敢将命托付给对方,稍稍不信任一点儿都做不到一猎一个准儿。经过这事儿,感情是不一样的。那些人和满山、峻熙还有六子他们没法比。” 小稻拍拍朱兴德盘腿的膝盖,让朱兴德看她: “可我觉得有相同的地方。 比方说,是你先对两位妹夫敞开心胸的,才有了今日让我们姐几个都有些嫉妒的感情。 所以,在这现实里,你和两位妹夫的关系,和在那个梦中完全不一样。 那么,是不是也可以说明,你在现实里和你那些哥们再好好处处,结果很有可能也和梦里不同。” 小稻还带着动作,用手指比划着道:“咱们不和梦里的他们一般见识,咱们心胸再大那么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好,或许就会和你梦里的完全不一样了,你说呢?” 朱兴德被逗笑,一手摸着脚丫子,一手掐掐小稻的脸蛋,故意装作恶狠狠地模样:“敢说我小心眼是吧?我看你最近真是要上天。” 小稻说,哎呦疼,我都困了。 当朱兴德搂着小稻,小稻早就熟睡后,他才又思考一遍媳妇的话。 嗯,徭役税银那么贵,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梦里那些兄弟没帮他就没帮吧。 有的兄弟还成家了,或许为了媳妇孩子,才会不敢为他出头,还要笑着嗯啊附和王赖子骂他的那些话。 或许转过身,他的那些兄弟恨不得在心里将王赖子骂百八十遍,在心里早已将王赖子撕烂也不一定。 都是凡人,谁还没个不得已呢。 记得小妹夫那阵想放弃科举,在猎猪时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躺在地上曾絮絮叨叨念过: 世人慌慌张张,不过图碎银几两。 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万种慌张。保老人晚年安康,稚子入得学堂,你我柴米油盐五谷粮。 但就是这碎银几两,也断了儿时念想,让少年染上沧桑,压弯了脊梁。 后面还说了句,反正干什么都是为那几两碎银,为何非要科举?科举要为猪所累…… 总之,后面一堆屁话,听起来像是被野猪吓的想要出家,朱兴德就没再记下。 此时,再细品品那番话,少年染上沧桑、压弯脊梁,以及今晚吃饭,那些哥们与他酒后说的话,朱兴德忽然觉得自己释然了。 算啦,梦里没帮他就没帮吧。 又看眼怀里的媳妇,切了一声,朱兴德使劲搂了搂小稻:以免被这小女人说咱小心眼。 咱男子汉大丈夫,还能被女人瞧不起是咋? …… 两日后。 左老汉站在朱家大门口,仰脖望着天,咋还不下雨呢。 之前怕下雨。 现在是不下雨很闹心。 俺们家收完粮了,你倒是下啊。 白玉兰疑惑道:“你站在大太阳底下干啥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毫无人烟的羊肠小道上,只有一辆骡车在前行。 朱兴昌脑袋上的伤口绑的严严实实。 他才眯瞪一会儿,再一抬头,三弟就将车赶错方向。 “你走岔道啦!” 朱家大房这几个坑货,只有朱兴昌小时候随他爷、随他亲叔来过几回县城,剩下的全没出过远门,最远就是到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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