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府的前身就是皇宫,若是把总统这个职位也视为皇帝的话,他确实是重新夺回了王国总管的地位。 从这一点出发的话,他会对卡特罗死心塌地就不难理解了呢,或许可以对他和盘托出?就以“有人要暗害大总统”为开头怎么样? 晏菀青刚把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就听到眼前的男人提起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话题: “说道这个的话,其实总统府内还保留着不少皇室的画像哦,以晏少尉的年纪,应该是没经历过王朝时代吧?”文森特笑着对她发出了邀请,“怎么样?要不要趁机去看一看?” 这可真是太、令、人、心、动了。 扬着红扑扑的脸蛋,好奇心正处于旺盛阶段的晏少尉立马就开始摇摆,仅存的节操提醒着她原本的目的,于是她决定最后挣扎一把,“可是您不需要服侍总统阁下吗?” “您可真是太贴心了,不过这一点不用担心,”文森特像慈祥的长辈般表扬了她,“总统阁下还在与元老院的使者商谈,走开一会儿并不要紧,况且,作为整个府邸唯一一个对王室族谱如数家珍的人,没有我的陪同的话,参观会黯然失色哦?” 听完最后一句,晏菀青立马就把原本的目的扔到了九霄云外,反正卡特罗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再说了,那是老秃鹫要是真死在了元老院的手里也未尝不是好事。 见到女孩欣然应允,管家也高兴了起来,他行事作风如老派的绅士,对女士彬彬有礼又不失体贴,因双方的年龄差距,面对晏菀青也不似应对贵妇们那般拘束,往往三言两语就能逗得她笑起来,把这些日子积攒的阴郁一扫而光。 “像您这样的妙龄姑娘实在不应为了那些俗事而忧愁,”文森特边引路边说道,“在我年轻的时候,惹百灵鸟们垂泪可是会引发决斗的重罪。” 说着宛若诗歌般的发言,上了年纪的管家带着她绕开了巡逻的士兵,避开了忙碌的女佣,来到了位于府邸西侧的宴会厅门前。 “在王朝时代,王室的画像都必须悬挂在走廊和厅堂上,然而第一任大总统认为悬挂这些被他送上断头台的可怜人的画像会引来他们无处可去的冤魂,就令人把所有的画像都收到了这里。” 用腰间悬挂的钥匙打开厅门,文森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在踏入宴会厅的那一刻,晏菀青陡然就明白了首任总统的意思。 数也数不清的画像挂满了尚算宽敞的偏厅里,就像是有一双双在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身体从头到脚被难以忽略的视线感所包围,就连天花板上也是人影憧憧。 晏菀青感觉到一股寒意正顺着尾椎骨向上爬,只听“啪”的一声,管家轻轻的合上了门扉,然后快步走到了她身畔。 “这里对女士而言确实有些过于刺激,”他还是那么的善解人意,“不过一旦您了解它们背后发生的故事,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这么说着,他伸手指向了最中央的巨幅油画,有一个胖墩墩的男人正板着脸坐在王位上,“你瞧,咱们的开国大帝,画这幅像的时候正被皇后逼着节食,因为医生已经禁止他再食用最爱的羊腰,为了能显瘦一些,他坚持不许画师使用鲜亮的颜料。” 或许语言真的有看不见的力量,经过文森特的解释,晏菀青再看画像就感受不到深色背景带来的阴森,甚至能从国王严肃地面容里看出几分吃不饱饭的闷闷不乐。 见她面色缓和,管家就挨个介绍了起来,“在他斜下方的则是亚伯公爵,出名的舞蹈爱好者,曾经伪装成平民参加过踢踏舞大赛,一路进入决赛夺得了冠军,直到作为获胜者去为国王表演才被人认出来,然后被老公爵追着打了三层楼……” 这些王公贵族的风流韵事在文森特嘴里如数家珍,一个比一个生动有趣,就连死板的画像都在他的讲述中生动了起来,晏菀青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幅双人像。 “诺玛公爵及其妻,”文森特的语气充满了感叹,“诺玛公爵生在民族融合的初期,不同民族之间泾渭分明,在那个时候,我这个糟老头子是没和像您这样五官柔和的美人一起谈天的。” “不过这些无谓的隔阂很快就被诺玛公爵所打破,他坚持要娶一名东方后裔为妻,代价是将本该继承的王位让给了弟弟……啊,东方后裔这个说法在现在听来真的是太过时了。” 诚如文森特所言,画像上的男子有着王室标志般的红棕色头发和碧绿的眼睛,与身侧黑发黑眼的妻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听上去像是俗套爱情故事。”晏菀青评价道。 “俗套,也代表着经典,”管家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公爵夫妇的爱情故事在他们死后被改编成了歌剧,即便是现在也常有剧院表演。” “根据宫廷记录,画师同样为他们的一子一女作画,遗憾的是,我虽然在幼时见过,却无法在此时此地将它们引见给您。” “嗯?”晏菀青歪了歪头。 文森特低声说道:“那两幅画像在很多年前就失窃了。” 还没等女孩做出反应,他将目光从画像上移到她身上,像是在怀念什么,“说真的,您看上去与玛德琳公主有几分神似……虽然只有一点点。”
第66章 玩偶们。 “哦, 玛德琳,你是新生的弯月,你是花间的露珠……” 男人走进剧院的时候, 台上的女高音正在投入的演唱着咏叹调, 与平日相比,今日的剧院可以说得上门庭冷落,观众席上只坐着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也多亏如此, 他才能迅速找到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名穿着双排扣风衣、戴着金丝单镜的斯文男人,正占据着全剧院最好的位置, 跟着乐曲如痴如醉, 就连身边有人落座也没有投去一眼。 “哦, 玛德琳, 我的掌上明珠, 我该如何爱你, 我该如何疼你……” 咏叹调已经进行到了结尾, 女演员正对着面前的少女抒发爱意, 演的是诺玛公爵夫人与女儿互诉衷肠时的场景, 也是整个剧目的最后一幕——儿女双全的老掉牙环节。 斯文男人陶醉在歌声里, 直到演员上台谢幕才逐渐清醒了过来,他摘下了鼻子上的镜片擦了擦, 用感性的语调说道:“经典之作无论回味几次都那么感人,不是吗?” “我倒是更佩服能在王国境内找到开业剧场的你,”来人冷淡的说,“还演的是如此不合时宜的剧。” “这就是偏远乡下的好处了,”斯文男人不以为杵,“这里的人没有那么敏锐的嗅觉, 也察觉不到危险的逼近。” 演员已经谢幕到了一半,剧院里只有零零星星的掌声,可他们似乎并不在意。 “就像是剧里的公爵夫人,只知道为心爱的人生下孩子,却无从看破孩子们悲惨的命运。” “怎么说?”来人提起了点兴趣。 “诺玛公爵的长子是个天生的怪人,”斯文男人指着逗留在台上的演员说道,“比起一个富家少爷,他更像是一个孤僻的学者,对学问之外的事都兴趣缺缺,最后为了追寻真理,于某个雨夜不告而别,自此下落不明,可能早就在半路上丢掉了小命,是个可笑的傻瓜。” “而他美丽的妹妹,像明珠一样闪耀的玛德琳,”他话锋一转,又指向了扮演妹妹的少女,“为了不让悲伤的母亲哭泣,独自踏上了寻找兄长的道路,却在路途中误入女巫的巢穴,成为了埋在高塔下的一具尸骨。” “多么残忍的命运啊!你说,如果公爵夫人早知会有这样的结果,还会不会一心要为爱人生下这些孩子,还是否会追求开枝散叶?” “陈洛,你找我来,应该不是只为了讨论歌剧吧?” 没有回答那个无解的问题,来人摘下压低的帽子,露出了一张俊秀的脸庞,他看上去顶多三十出头,却有着更加成熟的气质,即便是坐在剧院简陋的木椅上,也优雅的像是身处贵族沙龙。 “只是有感于命运太过无常罢了,”陈洛笑了笑,重新戴上单镜,“现在想见你一面可太不容易了,我有些怀念曾经的闲适时光。” 男人闻言漫不经心的弹了弹帽沿,“我说过,血色苍穹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我一直觉得待在王国只不过是在浪费你的才华,陈洛。” “我可不想去给你卖命,还是待在这里自由些,”陈洛耸了耸肩,“况且,比起每天对着一个臭男人,我还是喜欢天天面对一个大美人。” “哪怕这个大美人早就是两个孩子的妈了?”男人玩味的问道。 “哪怕这个大美人早就是两个孩子的妈了,”陈洛满不在乎的答道,“拜托,当初你俩的证婚人还是我呢,与你不同,我的爱可没那么浅薄。” “妻子有这么一个痴心的追随者,作为丈夫我可真是心情复杂,”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来人摇了摇头,“不过一想到这个追随者还跟她深恶痛绝的丈夫私下交易,我就更加为她心痛了。” 陈洛笑了起来,“难道你不喜欢我这个样子吗,阁萧?” 被喊破了名字的凌阁萧笑而不语,一切似乎已经在不言中。 “我前段时间见过了你的女儿,我不得不说,她更像你多些,这让我有些失望,我本来期望能看到一个年轻版的暄容,可实际上,还是其琛更像她。”陈洛继续着糟糕的发言。 “这样我起码不会担心有一天她会把你领回家喊我爸,”凌阁萧给了他一记漂亮的反击,“其琛从小就长得像他母亲,可惜内在还是更像我,这应该令你很失望吧?” “无法反驳呢,”陈洛露出了一副烦恼的模样,“然而我还是愿意原谅他,谁叫我是一号大人的狂热粉丝呢?会把她的照片随身携带的那种。” “那么狂热粉丝是否愿意与她分居已久的丈夫分享一下她的近况?”凌阁萧进入了正题。 “当然,”做作的捧住心口,陈洛露出了甜腻的笑容,“我非常愿意为你们的复合贡献一分力量,谁叫我如此的爱她呢?” 演员们终于谢幕完毕,他们手拉着手一起行礼,暗红色的帷幕缓缓落下,遮盖住了舞台上的一切。 “早在七天前,一号便秘密离开了帝都,她计划在前线巡视一圈,以稳固因谣言四起而动摇的军心,”陈洛推了推鼻梁上的镜片,“谁知道她前脚刚走,帝都便发生了国史馆惨案,如今两国关系越发紧张,巡视恐怕也要被迫结束。” “七天……”凌阁萧若有所思。 “她特意绕了一段路去炼狱岛,路程上应该耽搁了一些,”陈洛状似不经意的解释道,“算算日子,现在应该到罗杰斯要塞了,多么美妙的时机!” 罗杰斯要塞,王国唯一一个深入联盟领地的军事要塞,它像是一把尖刀一样刺入了敌人的腹地,却也面临着三面对敌的压力,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阻断与友方衔接的唯一退路,成为在敌军海洋中挣扎的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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