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云落已经习惯了他不阴不阳的脾气,无谓地耸了耸肩,便要转身离开。 身后忽而传来慕星衍咬牙切齿的声音。 “下,次,见。” 那语气生硬得像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司云落越发加快了步伐。 下次?哪里还有下次?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见了。 她头也不回地钻进车驾,却又透过飘飞的帘子,去看神殿外几人的身影。 慕星衍身量挺拔,安静地立在那里时,很容易让她联想到梧桐木。 梧桐木是凤凰最喜欢的乔木。 凤鸣山上种满了梧桐木,她幼年的大部分时间,就是在树上度过的。闲闲地吃着零嘴看看日头,便能打发一天的无聊。 可慕星衍不是梧桐木。 只要试图靠近他,就会被他的坚硬所刺伤,细小的伤口经年累月叠加,看不见,但不代表不存在。 她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离,变成一个再小不过的黑点,又装作欣赏了一会儿外面流动的云岚雾霭,才缓缓放下了帘子。 阿爹拧着眉心,仍在与阿娘絮叨。 “老慕怎么回事?突然就要和我抢女儿,也不事先知会一声。” “其实我私心不想落落嫁人的,哪怕就在凤鸣山过一辈子,我也没什么养不起的……” 他声音越来越低,酒气上头,终是昏睡了过去。 阿娘让他枕在膝上,又招手唤司云落过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抚摸着她漆黑而冰凉的长发。 司云落咬了咬唇,喃喃道:“阿娘,我不喜欢他。” * 凤鸣山的日子轻松而惬意,司云落每天无所事事,时常化出原形挂在梧桐木上玩耍,一待就是一整天。 直到有一日,岑如默的玉简亮了起来。 消息只有短短的几个字。 “东海,即墨城,花云楼。” 想必就是下次试炼的任务地点了。 司云落精神振奋,简单收拾了一番,风风火火地就出了门。 可路上再发消息过去,岑如默却始终没有回音,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或许是忙于处理宗门事务,无法亲自前往? 她这样想着,暂时压下心头的疑云,于三日后抵达了这座海滨大城。 即墨位于东海之滨,口岸通商,水路发达,三教九流皆汇聚于此,尤其在这花云楼中更是如此。 原因无他,此处乃是城中规模最大最气派的青楼。 司云落一身男装打扮,坐在视野开阔的二楼,一边悠闲地嗑着瓜子,一边打量着来往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其中搜寻着岑如默的身影。 她再三确认了玉简上标示的任务地点,神情变得微妙起来。 岑如默是不是没给钱被人扣下了等她来捞人呢?不然为何迟迟没有回音? 所幸她最不缺的就是银票灵石这些,虽然此举有贿赂主考官的嫌疑,但她也不能“见死不救”。 不过她一个女子,混迹其中多有不便,索性换作了男装打扮,略施法术后,普通人也看不出来。 而她之所以今夜造访,便是因为听说此地有一月一度的“拍卖”活动,每逢月圆之夜,花云楼的人都会格外多,方便她混水摸鱼。如果能借机见到岑如默,那就再好不过了。 垂落在四壁的帷幔被悄然卷起,空气中弥漫着旖旎而醺然的细香。宫灯亮起,金铃遥响,仿佛受到这铃声感召,现场的人声鼎沸逐渐化作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 司云落眯起凤眼,望向大厅中央的圆形高台。 这花云楼的姑娘果然是国色天香,云鬓高绾,莲步轻移,举手投足都令人心旌摇曳,就是这身段可说不上是婀娜,反倒透着种不合时宜的冷硬。 看得出来是不太情愿的。 这年头讨生活也不容易。 她正兀自感叹着,所谓的“姑娘”忽然解下了面纱,露出慕星衍脸色铁青的面孔。 司云落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妈的,变态! 【📢作者有话说】 1.是谁被老婆嫌弃来嫌弃去?我不说 2.今天是被拒婚丢了面子的伤心龙龙 3.慕星衍:她不喜欢我 4.司云落:人贵有自知之明哈,但你女装还挺好看的,真心话 5.可恶为什么第七章 点击掉这么多!我百思不得其解 6.明天去看电影!有推荐吗?快来和我唠唠!
第11章 第11章 ◎“不如我们三个人一起”◎ 慕星衍蹙着眉,抬手将步摇垂下的流苏拨到一边,似乎觉得这些繁琐的首饰碍事极了。 他身高腿长,女子的衣裙对他而言不算合身,袖口还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而现在他双手紧握成拳,连带着腕上青筋都一跳一跳,是忍耐到达了极限的前兆。 司云落毫不怀疑,他可以用这双手,拧断在场所有人的脖子。 虽然不知道慕星衍为何也会出现在花云楼,不过想必与她也没什么关系,趁他还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改日再来搜寻岑如默的下落。 司云落用衣袖擦干唇边的茶水,还没能站起身来,慕星衍突然抬眼,目光直直撞上了她。 哦豁,要完。 下一刻,她听见慕星衍捏着嗓子说道:“楼上有客人想逃单。”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纷纷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来。 司云落只觉得面前一股劲风刮过,眨眼间便有八名身形彪悍的大汉将她团团围住,每人手里都拿着三指宽的粗木棍,面色不善地盯着她。 虽说她也不是无法脱身,但真要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别说见不到岑如默,只怕想要通过试炼也是痴人说梦。 她果断选择低头服软,小女子能屈能伸! “大哥大哥,消消气,有话好说。”她脸上浮起讨好奉承的笑容,像是恨不得给对方捏肩捶腿。 “咱花云楼是什么地界,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阎王爷进来都出不去,我怎么敢逃单呢?你们说是不是?” “我只是坐久了想起来活动活动,真没有别的意思。”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果断从位置上跳起来,在大汉们的注目礼下,扎好马步打了一套拳。 人固有一死,最惨是社死。 但这方法十分有效,起码大汉们不再围着她,不过依然站在她的身侧,一边四个,像极了她的贴身护卫。 视线没了遮挡,她可以清晰地看见慕星衍脸上毫不遮掩的得意神色。 为了进一步刺激她,慕星衍勾唇轻蔑一笑,原本清隽的五官施了脂粉,更显得柔和艳丽,眼波流转间动人心魄,别有一番撩拨情态。 司云落缓缓转过头去,不看他,心不在焉地抓起一把瓜子继续嗑。 妈的,更变态了! 要不要用留影珠录下来,时时回放给他看?看他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慕星衍这样一笑,冷冽的气质便显得柔和了许多。台下的客人们本就在对今夜的姑娘品头论足,话题自然而然就引到了他身上来。 “听闻阿星姑娘是个不爱笑的,我看这不也会笑,笑得还格外好看?由此可见传闻都是以讹传讹,不可尽信。” “也不是这么说。就算阿星姑娘不爱笑,来了花云楼这地界,还不是以卖笑为生?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姑娘都懂得的道理。” “古有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如今却是不知道哪位恩客愿意一掷千金,只为阿星姑娘一笑了。” 身负神兽血脉,耳力目力都远远超出常人,慕星衍听在耳中,很快就笑不出来了,神情渐渐冷淡下去。反观司云落,因为不得不努力憋笑,几乎要把手里的瓜子皮都捏烂。 所以真不怪这花云楼的老板娘没看穿他是男儿身,众人都未曾发现,想来便是慕星衍同她一样,施了些凡人难以勘破的法术。 不然就他这身量,这扁平的胸,仅仅靠一张出色的脸蛋,混进来也并不容易。 金铃又响,现场再度安静下来,方才的小插曲并不会对今夜的重头戏产生影响。高台后悬垂的重重纱帐中,丝竹管弦之声渐起,于缠绵悱恻的乐曲中,蓦然传来一缕笛音,婉转清越若九霄鸾鸟长鸣,如闻仙乐,令人心驰神往。 司云落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只因这笛音实在过于耳熟,仿佛是在哪里听过—— 笛音戛然而止,却有一穿着清凉的白衣女子拨开层层帷幔走了出来。 她敛眉垂目,语声柔婉,向台下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 “奴家见过各位公子。” 论容貌的话,自然是慕星衍更胜一筹,可是要论起知情识趣来,那可就比这位差得远了。 恩客们都是男人,还是更喜欢小意可人、红袖添香的,当下便连声起哄叫好,将手中鲜花向台上掷去。 那女子一一捡起收入怀中,柔媚眼波扫过全场,落在司云落身上时,冲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司云落麻了,麻中麻中麻。 所以闻既白是有一个同他长相完全一样的同胞妹妹是吗? 完全不可能啊! 还是说玄灵宗弟子其实都有异装癖,是隐藏的女装大佬,自己就是因为不够变态,才与他们格格不入…… 看着闻既白妩媚的妆容,司云落既期待又害怕。 万一等下岑如默也这般出场,那她对于这位少年英才的滤镜恐怕会直接碎一地。 不确定,再看看。 所幸等了片刻,这种可怕的情况并未发生,保住了岑如默在司云落心中的形象。 但闻既白也在此处,岑如默为何还不现身? 经过不多不少的吹捧与寒暄之后,竞价终于开始,而司云落这才意识到,原来所谓的“拍卖”,卖的便是姑娘们的……初夜。 若是在平时,她肯定觉得有伤风化成何体统,忍不住出手解救,但既然现在被卖的是闻既白和慕星衍,她倒也不急了,反而想看看慕星衍一晚能够卖到什么价。 若是没人要,她自然是要嘲笑他一番,但若是果真被卖了,她也打算袖手旁观——且不说他有自保之力,她也实在是很期待,客人发现他是男子,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她笑而不语,一双柳臂搭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听着价格从一千灵石加到了三千。 台下的竞价仍在继续,司云落不经意间扫了一眼,正对上闻既白可怜兮兮的目光。 他一双眸子纯真无辜,恰似寒潭深水清澈见底。泫然欲泣的样子,让她想起雨天在路边遇见的淋湿小狗。 她又想起上次分别前,闻既白对她说的话。 “我原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司云落叹了口气,决定做个心软的神,将这只无人认领的小狗带回家。 她举起手边的牌子,加入了出价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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