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番话的我不胜唏嘘,只不过,我倒有些不明白,不明白他为何选在这时候和我说这些,我甚至怀疑他是否真觉得我是龙行渊,从他那么淡然地接受我失忆到现在,不论我怎么去想,都觉得有违和感。 我从头到尾都不曾说话,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他说,这一次回兰斯,是为了给我组建一支军队。 我方才又问道:“那伽罗呢?”即便距离那时候已经过去很久,我依旧对那件事感到愧疚,当初若不是我什么都不懂,左护法就不会被发配到凉山,教内就不会被人攻破。 左护法却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阿云已经回到了伽罗,叛徒已被肃清。”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听不懂他这通话,可我也不准备在这上面死磕,话锋一转,又扯到了令我觉得惊骇的组建军队一事上。 我说:“真可以大剌剌地组建自己的军队?” 他甚至都没抬头看我一眼:“郡主以为您的母亲,镇国公主这封号究竟是怎么来的?她正是当年赫赫有名的神勇大将军。” 重弹一记接一记轰来,我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有些转不动,愣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所以,当年是镇国公主下令屠的城?” 左护法微微颔首,又摇摇头:“不算,公主也只是奉命行事。” 这下,我算是真明白了,明白他当初为何要说上这么一番话,即便易水寒现在不知道伽罗教教主正是神勇将军的女儿,将来也会知道,我与他之间可真是隔着化不开的血海深仇。 就在我发愣的空当,我的手腕又猝不及防地被他握住了。 我心中一震,瞪大了眼望着他:“左护法……你这是干什么?” 他却直接略过了我这句话,微微勾起了嘴角:“果然不出您当日所料,而今您的内力恐怕已恢复了三成。” 我又是一脸蒙逼,压根儿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许是我现在这副模样看起来太像个智障,他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开始不慌不忙地与我解释着。 于是我又知道了。 原来当日我装睡的时候,他不是在吃我豆腐,而是如今天一样在替我探脉测内息。 在我还没穿上这副皮囊的时候,正主龙行渊为修炼一门神功而遭反噬,暂时性失去了所有内力,于是她便将计就计,设了个局,一举歼灭蛰伏在教中的叛徒。 原本一切都该顺利进行,结果谁又能料到,正主龙行渊她真挂了,转而由我上来顶替。 短时间内知道一切内幕的我简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可到了后头,我与左护法抵达镇国公主当年的封地时,我又整日累得说不出话来。 凭良心来说,我真觉自己不是个练武的料,空有一身雄厚的内力,却还是只菜鸟,即便天天被左护法握着鞭子在后头赶着练功,也依旧只是个勉强勤奋的菜鸟。 我都不知该用怎样的语言来概括这段时间的经历。 总而言之,就是白天不停练功,晚上不断思考人生,始终闹不明白,我过得这么苦究竟是为了什么。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已是第二年。 彼时的我天天被左护法逼着练功,又岂知道自我回来之后,兰斯朝堂之上的那番风云巨变。 当今国主既看镇国公主不顺眼,自然也没法将我看顺眼,加之,近日又从大兖传来个小道消息。 说当年大兖神将遗孤易水寒重归朝堂,还被封了个职位不小的武官来当。 兰斯国主向来都是个横行霸道的主儿,他连替自己打下胜仗无数的神勇将军都能说弄死就弄死,又岂能容忍杀了自己无数大将的易乾之子继续在眼前瞎蹦跶。 国主怒了,后果很严重。 作为一个强国,一个完全不把大兖这种国防差到没边的弱鸡国放眼里的强国国主,他当即就派人去挑衅,明明白白告诉大兖,你不把人交给我也可以,那我就派人过去和你讲道理,简称,打你。 这兰斯国的国主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响,又岂料到,向来软弱,别人提什么就答应什么的大兖这次居然硬气了一回。 我看好戏似的听着左护法说这些事,每每听到精彩处,都会乐不可支地拍着大腿狂笑,全然没想过还有“乐极生悲”这等事。 故而,在我嗑着瓜子连笑三日后,便悲了个剧。 那日左护法恰好有事出了趟远门,本以为能偷上几天懒的我,大清早就挨了一道晴天霹雳。 国主竟以虎父无犬子为由,硬逼着我率兵出征。 我整个人都要被吓傻了,左护法这时又偏偏不在。 我脑子再怎么不好使,也能大抵猜到,国主这是在拿我当枪使,否则又岂会信誓旦旦,说我们这次只是过去跟人讲道理,即便是真打起来了也没关系,大兖这般不堪一击,五千精锐足矣。 我虽对这种事没什么概念,却也能大致猜到,这国主究竟是打的什么算盘。 左右都是拉着我去送死,等我死了,他便能名正言顺地派人去打大兖,可谓是一石二鸟,既除了我这眼中钉,又有了正当的理由继续欺负人家大兖。 我自然是不想去,可他终究是一国之主,权势滔天如镇国公主,也是人家让她上吊她便上吊,更何况我这小菜鸟。 这一战一如所有人的预料。 我果然被打得很惨,除此以外,倒是有两点出乎我的意料,一,领兵之人竟是易水寒,二,敌方兵力出乎意料的强,说好的五万精锐成了三万,说好的大兖只有步兵成了光是骑兵就占了整整一万。 这一刻我算是明白了,我这人啊是真倒霉,不仅仅是被兰斯国主明着算计,就连从前那乖顺如小绵羊的大兖也都敢与我玩花招。 毫无疑问,我根本就是被易水寒按在地上打,不过半日,我方就已全军覆没,只剩孤立无援的我与易水寒遥遥相望。 我想,他这一次一定不会放过我吧,事已至此,他不可能还不知道我兰斯郡主的身份。 遇上我这种情况,但凡有傲骨的大抵都会抹脖子自尽,没傲骨的也就是把剑丢了,束手就擒,可我这人呢,偏偏就有个寻常人都没有的优点,那便是热爱生命。 于是,在所有人都以为我会举剑自刎抑或是投降的时候,我选择了掉头就跑。 我身后的人,此时大概都是一脸蒙逼吧,可我管不了这么多,我只知要跑!要快些跑! 我不知自己究竟策马跑了多远,直至我胯下那匹战马累到了极限,发出痛苦的嘶鸣,然后易水寒便骑着他威风凛凛的白马追了上来。 所以说呀,骑着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可能是索命的死神。 与战马一同摔到了地上的我已无暇去关心自己的生死,只是好奇,怎么只有他一个人追了过来。 这个疑问才从脑中冒出,易水寒的身后便出现了一个黑点,然后我看到那黑点与易水寒一样,不停朝我所在的地方拉近,直至易水寒离我不足百米远时,我终于看清了那个黑点,那不是别人,正是骑着马不断奔来的左护法。 一时间我心中百感交集,我既希望他快些过来,又想让他别管我,赶紧逃。 眼看易水寒就要逼近,我咬牙握住了落在地上的长枪,而这时候,左护法他竟弃了马,直接运着轻功飞来,不过眨眼间的工夫,便已落至易水寒身后。 我看见左护法面色苍白,一贯素雅的青衫上沾满了鲜血,不知究竟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此时此刻,我已不知自己究竟该悲还是该喜。 他却一剑砍断了白马的腿,在易水寒落地之际,又一把扑上去,抱住了易水寒的腿,并且大声朝我吼:“郡主,快走!” 泪水毫无征兆地流了出来,我明明知道这时就应该听他的话,赶紧握着长枪逃,可我的腿就像在地上扎了根,怎么也迈不动。 再然后,我便看见易水寒一剑落了下去,他银白的盔甲上霎时开出一朵殷红的花。 我再也克制不住地哭出了声,那脚下的“根”被应声斩断,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直朝他跑去。 我看见易水寒再一次举起了那把重剑,我却视若无睹,抱着他已然软瘫的身体,不停地哭:“你怎么这么傻?我不是从前那个龙行渊,也不是你想要守护的人!”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惨白的嘴角勾出一抹笑:“属下知道,从一开始,属下就已经知道了,可您既占了这副身子,便是属下的小郡主。” 我从未发现自己竟这么没用。 怀里的他身体在一点一点地变僵硬,而易水寒的剑却迟迟不落下来。 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和我的左护法一样,死在易水寒的剑下,易水寒却“噌”的一声将剑插回了鞘里,头也不回地转过了身:“走吧,从此你我两不相欠。” 他将重剑背在背上,像极了江湖里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剑客。 他这个人呀,我是真有些看不透,时而冷血无情,时而又在不经意间给人一线生机。 我嘴角翘起一丝讥诮的弧度:“易将军莫不晓得,您这是在放虎归山?” 他背对着我,我压根儿就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可我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他毫无畏惧,甚至还有些蔑视:“打虎人又何曾畏惧猛虎,更何况,你连幼虎都不算。” 我被他这句话怼得哑口无言,可他这话根本就是事实,终究还是我太弱小,我若是强大了,左护法又岂会…… 我擦干了仍在脸上流淌的泪,用哭到嘶哑的喉咙又勉强说出一句话:“走之前,你可否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大兖不是没养马地吗?怎突然多出了这么多的战马和战士?” 我看见他足下一顿,隔了足足半分钟,他才回答:“因为金国公主想嫁给我。” 金国是这世上唯一能与我霸道兰斯对抗的大国,金国人个个骁勇好战,战斗力直逼成吉思汗时期的蒙古帝国。 我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 那是我的第一战,以全军覆灭独留我活收尾。 半个月后,我在大兖边城遇到了右护法云中月,他将我带回了伽兰教,并且重新翻出了那幅我根本就没看过的藏宝图。 过去一年的时间里,云中月一直都在忙这件事,直至前不久,才教他确认了那处藏宝地。 我的日子终于不再浑浑噩噩,一个名为责任的名词支撑着我。 从前的我始终无法融入这个世界,选择性忽视掉小精灵所说的话。 龙行渊不是别的什么人,她是我的前世,是另一个世界的我。 况且,即便龙行渊不是我的前世,我既占据了她的身体,理应要担负起,她曾担负的东西。 那场败仗之后,我在世人眼中消失了整整五年。 易水寒对外宣布我已葬身沙场,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龙行渊已经死了,伽兰教教主是兰斯郡主的消息也已传遍大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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