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竹猗低头不语,他觉得龙心狐这一腔怒火来得没头没脑。他只不过是想将最好的留给她而已,仅此而已。 龙心狐对自己师傅无比尊敬,虽然宁竹猗只是勉强算做冒犯,但她仍然有些愤愤不平。也不知她哪儿来那么多词儿,一直喋喋不休,简直是口若悬河。莫烟以及格夫明双眼一亮,觉得大开眼界。不过,龙心狐确实有些过头,最后格夫明看不下去,劝道:“不过一杯酒水,无关紧要,算了罢。” 当事人开口,龙心狐自然闭嘴,让阿猗向格夫明陪了个不是,叫他退下,去准备一桌上好酒菜膳食,替师傅接风洗尘。宁竹猗耷拉着脑袋,满腔委屈地去了。 于是乎,三人将叙旧地点搬进大殿。龙心狐遣众弟子下去再将仙临大会一干事宜里里外外检查一遍,以免落下纰漏。众弟子如释重负,终于得以解脱。 宁竹猗在灶房中的办事效率自然是雷厉风行,一盏茶功夫,便备了桌满汉全席。格夫明在窈天域待的时间长了,从来没尝过如此山珍海味,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交口称赞,一个劲儿道他手艺超凡。 酒过三巡,格夫明道出窈天域此次下凡的考核官是一位人称福利仙的上仙,此人性子孤寡,冷淡疏离,不易相处。虽然名字福利,但他大公无私,毫无福利可言。告诫龙心狐仙临大会当日见着他后,只可尊敬不可亲近,只需礼数周全便够,攀龙趋凤这些统统无用,搞不好会被他踢出名额,到时候便得不偿失,只能哑巴吃黄连了。至于考核内容,届时,福利仙将祭出一件仙宝,称做浣清镜,此镜乃万年前一位神帝所造,威力非凡。镜中筑有结界,其中雷霆万驹。各派候选人将自进口踏入其内,成功自出口迈出,便算渡了劫,得道飞升。 表面听似简单,但若要成功渡劫,真正难于上青天。如格夫明所言,那浣清镜内遍布雷电,一旦被其击中,顷刻间灰飞烟灭,纵然不死,也将被踢出镜外,丧失参考资格。归根结底,此番考的是身法速度,修为深浅倒是无关紧要。只需以最快的速度冲至出口就行,同时避免给雷霆击中。 格夫明再三叮嘱,此事非同小可,需得商量个万全之策。不过按他所说,渡劫期间无法取巧,除非有修为强过那浣清镜,方能护她周全,渡劫成功。但凡间又如何有修为强过那神器之人?即便是格夫明上仙修为,也无法与其抗衡,何况他身为仙人,不能徇私枉法,更不能打破渡劫规则平衡。 为今之计,便是赶在大会来临之前,准备些护身法器,届时揣在身上带入浣清镜中,能助一臂之力 。 席间格夫明提议将自己上仙修为渡一层与龙心狐,乘如今距离仙临大会尚有些时日,利用这些修为快速晋升身法速度,虽然时间仓促,临渴掘井已然不及,但终究聊胜于无,能得一分是一分。 龙心狐原想拒绝,毕竟师傅位列上仙不久,仙根未稳,若因助她渡劫而有所闪失,她与心有愧,万万不敢领受。但格夫明言出必行,既然说了,桌上杯中酒水尚未饮尽便即绑了龙心狐,渡了一层修为过她。 龙心狐感动得痛哭流涕,千恩万谢。 好在格夫明仙力精纯,修为深湛,失去一层也无足轻重。依旧谈笑风生,重新拾起杯盏,一饮而尽。一顿饭堪堪吃到亥时了末。龙心狐估摸阿猗应该睡了,一桌碗筷只得摆至明早再收拾。之前她已吩咐弟子替格夫明拾掇厢房,这便领师傅就寝。 途径大弟子龙溪房前,龙心狐不经意粗粗瞥了窗口一眼,透过白帘,隐隐约约有几丝紫黑混杂的雾气自屋中袅袅飘出。那雾袅中蕴含魔障气息,极其恐怖。她只看了一眼,顿觉不寒而栗。 龙心狐疑惑陡起,偏头望向师傅。只见格夫明两眼收缩,肃然道:“有邪祟作怪。”他话音未落,便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龙心狐尾随其后。心头在想,穗剑山乃凡界修真门派,哪个邪祟活腻歪了,敢上门挑衅滋事。放眼望去,待瞧清楚屋中情景,不想这一瞧,大惊失色。 满屋魔雾缭绕,鬼哭狼嚎中,龙溪被困在一团让人望之毛骨悚然的紫色光芒内,那光芒将他劳劳束缚,动弹不得。眉心一滴殷红缓缓自体内被抽离而出。那殷红被一股奇异力量托住,浮在半空,如心脏般鲜活跳动,极为诡异。 宁竹猗站着对面,无穷无尽的魔道雾气自他身上喷涌而出,衬得他一张千娇百媚的容貌如鬼似魅。让人闻之心惊,望之胆颤。他正将那滴殷红从龙溪身体里费力剥离出来。 格夫明勃然变色,袍袖挥出,释放两道仙力,打断了子言浅笑手中动作。浅笑施法受阻,手上一滞。那滴殷红立刻重新隐没龙溪额头,渗入神识。龙溪粗喘了几口气,歪头晕厥过去,身体自空中直直坠下。格夫明眼疾手快,抢上接住,仙力探进他体内。 龙心狐淡淡瞟了宁竹猗一眼,见他脸不红心不跳,镇定自若,松了口气。 半晌,格夫明收回仙力,将龙溪打横抱起,搁在塌上,掖过云被盖住身子,拎着双眉说道:“魂血受损,神识破碎。”顿了顿,看了龙心狐一眼,续道:“若我来迟半分,他便一命呜呼,死于非命了。好在抢救及时,眼下性命无忧,休养几日便不妨事。” 宁竹猗原本肤若玉瓷的脸色立即变得惨白,白过后,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交替更迭,煞是精彩好看,别有一番韵味。 修仙者都知道,神识乃人之命根,一旦破碎,魂飞魄散。而魂血,是神识的命根,乃是承载一个人毕生功力的容器,一旦离体,轻者永世疯癫,重则当场毙命。 龙心狐紧紧盯着宁竹猗,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如果眼神能杀人,他早被千刀万剐,死了无数次。良久才说:“他与你有何深仇大恨么?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 宁竹猗仔细回忆,然后摇头。他忽然觉得龙心狐眼神好冷,好冷。像万年冰霜,冻得他牙齿打颤。他疑惑,自己皮糙肉厚,怎么会怕冷呢,一定是幻觉吧,对,一定是幻觉。 “好,很好。”龙心狐彻底失望了,木楞楞的说“本座办事作风一向遵循原则,有始有终。归根究底我们之间不过缘起一场交易。三年前,我为你取名,你说心甘情愿做我五百年奴隶。今日我便算你期满,从今往后咱们分道扬镳,你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罢。”这话说的狗屁不通。龙心狐似乎忘记了,她与阿猗缘起并不是因为那场交易。 宁竹猗呆呆傻傻的看着她,他觉得眼前这个人,一定不是他的龙儿。自两年前,他就亲昵的唤她龙儿。那时的她,多么蕙质兰心,多么热情如火啊,而面前的她,咄咄逼人,冷若冰霜。再不复昔日容颜了,是时间改变了她,还是自己从未了解过她, 龙心狐等了许久,越发不耐,想着动手将他轰出去时,浅笑恍恍惚惚间,沙哑着嗓子回答:“那剩下的几百年呢?要我怎样偿还?” 龙心狐面上古井无波,漫不经心道:“本座说过,今日算你期满。如若你于心有愧,便先欠着吧。” 宁竹猗在心中掂量一番,然后说:“我怕拖得久了,我就还不起了。” “那就无需还了。”龙心狐面无表情“有多远滚多远,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宁竹猗曾经听说,从前有个名叫窦娥的女子,遭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奇冤,后来被奸人所害,死之前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可她再如何无辜,总不及人命来得惨劣。老天爷是这般不公平,窦娥死,它能天降风雪为其打抱不平,而自己,一样的人命关天,这雪为什么还不下来,这天是什么天。 他无言以对,即便有言也不想面对了。既然龙儿不想看见他,那他便滚吧。回头,转身,迈步,一气呵成。 宁竹猗本来是缓慢走着,越走越快,最后化做一道流星,在万籁俱寂的黑夜中,划破虚空,渐行渐远,最终模糊不见。 他要好好睡一觉,可能一觉睡醒后,一切镜花水月都散了淡了。他觉得好累,精疲力竭,身心疲惫,真累啊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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