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鱼闻言,在宋渊耳边叹了一声,“怎地只俺有呢?俺不想要啊。” “这次姐姐可是立了大功。我们一时疏忽,未曾想到她未必识字。亏得有姐姐在,我们才知晓那买主是个道士。” 那边厢沈鱼这般抱着宋渊,又与他说了会话,心中定了不少,便问道:“阿渊,你说那个要买四阴女的人真是道士吗?” 宋渊默了默方道:“许是……约莫是有人贪图进境,走那些采补的歪路子。” 这时沈鱼正有些倦意,在宋渊肩上闭了闭眼,忽又想起一事,便说:“她方才就要不见前问俺,她父亲去哪儿了?” “……她这是心中有怨。明日我们再去为她诵经作法吧。” 沈鱼听得嗯了一声。二人如此边聊边走,不一会便回了客栈。只到了大门,宋渊仍未把沈鱼放下,直把她背到屋里去。 他把沈鱼放到床上,又点了灯,回头看她,见她神色呆滞便笑道:“姐姐这莫不是魇着了?要不,等师兄回来,我让他替你收收惊?” 这时沈鱼正脱了鞋子,在床边挨着,“收惊?甚么是收惊?” 宋渊先倒了碗茶递给她方说道:“孩子容易被吓掉魂,掉了魂的或是神思不属﹑或是胡言乱语﹑或是发冷发热。这时便得替孩子收惊,把他掉了的魂喊回来。” “呸。”沈鱼扭了头道:“俺是孩子么?”只过了一会又问:“这收惊是怎么收的?” 宋渊问:“姐姐的小名是晈晈么?” “嗯,你怎么知晓?” “那回姐姐师父来时,便是这般唤你的……晈晈有月白之意,因姐姐是中秋生的,所以叫晈晈?” “是,且俺母亲生俺时掉了许多珍珠,俺落地时满室珠光,母亲便叫俺晈晈。” 宋渊笑着道:“那等会收惊时,师兄便给姐姐烧道宁神纸符,然后喊’晈晈回来咯﹑晈晈回来咯。跟师父﹑跟阿渊。’如此便能把掉了的魂喊回来。” 其实一般孩子收惊,都是唤孩子的名字,让孩子魂头回来跟阿爹﹑跟阿娘。但是沈鱼跟爹娘不亲,宋渊便把这两句话换了。 沈鱼知宋渊有心逗她,也笑了笑。两人这般说了会话,直说到沈鱼睡过去,宋渊才走了。正当此时,樊徐二人也从义庄回来。几人甫聚在一处,宋渊便与他们说起沈鱼方才跟他说的道士。 樊见纯听罢鬼魂所形容的道士,心中骤然一动,“这﹑这……断眉的道士我两年前也见过一个。” 徐见山问:“是谁?” “是龙门教掌教的师兄,申灵都师伯。” 龙门教与隐仙教齐名,同为大周的道门正宗。这位申灵都颇有道行,也是道门中一个有名人物。 徐见山听得皱了皱眉,“断眉道士也不一定只得申师伯……” 几人默了默,宋渊方道:“此次去三清山,除了为着观摩布道大会,实在师父也托了个任务予我——早前师父收到了消息,说道申帅伯与悟真教有所勾连……师父本着隐仙与龙门同为道门中人,便想让我带封信予龙门掌教,给他们一个警醒。” 申灵都是龙门教中有名有姓的人物,若予外人知晓他跟邪教牵扯,龙门教的声誉怕是要蒙羞。 樊见纯听了不禁道:“此事着实非同小可。” “是。且那鬼魂还道那道士原想带她去南方,同我们去三清山是一道的。因这事关连龙门教名声,师父方要我守密。然而眼下我们可能与申师伯碰上了,我便不得不把这事揭出来……往后我们去三清的路上定然要多加小心。”
第24章 二十四寻亲 因招魂一事,众人折腾了大半夜,翌日便都起得晚了些。尤其徐见山与沈鱼,徐见山是七星子,天生体弱,后来上蓬莱观拜张了性为师才把根基调正过来,只身子骨仍比寻常人差了些。至于沈鱼却是整夜辗转反侧,睡不安稳。 故而沈徐二人起来时,宋渊同樊见纯已经去了义庄。樊宋临行前托伙计与他们道,他们先去义庄为那女郎诵经作法,回来后一同用了午膳便出发往三清山。这二人本就没休息好,听得这话便都各自回房歇息了。 只二人上楼时,徐见山却问沈鱼:“昨夜可是睡不好?” 沈鱼暗忖,昨晚被吓得腿软已是十分丢脸,这番可不能再让别人知晓她做恶梦了。于是她便回徐见山道:“是,俺认床。” 及至午后,沈鱼再下楼,徐见山已上了席,正拿了他的帕子在擦拭碗筷。 徐见山瞧见了她,便招呼她坐下,接着竟从怀里摸了道三角黄符出来与沈鱼道:“这是宁神符,有安神之效,沈女郎夜间若睡不安稳,可把它放在枕下。”徐见山说罢便垂了眼,接着擦他的碗筷,也不看沈鱼。 沈鱼想到宋渊曾道这徐师弟也是心善之人,便道了声谢把那黄符收了。 “俺听阿渊说过,你们师兄弟各有所长,你擅长的甚么?” 徐见山听得她问话,方抬眼答:“算命。” 沈鱼哦了一声,又问:“那你给阿渊算过命吗?” 徐见山摇了摇头,“道门中人不轻易把八字交予旁人,只看见源师兄面相已知他命中富贵,非僧道之命。” 沈鱼听罢,心道:阿渊原是郡王世子,本是十分矜贵的,看来这徐师弟有些本事。如此想着,她便把脸挨近了徐见山道:“那你看看俺面相如何?” 徐见山不妨她如此,蓦然只见她雪白的脸上长睫微翘,如玉扇一般。他看得一怔,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便别了脸道:“我看着……是很好﹑很好的。” “怎么个好法?是不是会名动江湖?” 徐见山听得,正想着该如何应她,这时却有另一个声音道:“表姐,你们在说甚么话呢?” 沈徐二人闻声回首,见来人正是从义庄回来的宋渊和樊见纯。然而他们身后竟还跟着一个穿着青色衫裙的陌生女郎。这女郎年约十七﹑八岁,长着一张瓜子脸,水杏眼。虽则身量娇小,然而她眉目妍丽,粉脸红腮,彷如山野蔷薇,十分明艳夺目。只这时她杏眼微肿,显是刚刚哭了一场。 沈鱼见得,便对她十分好奇,也不应宋渊的话便问道:“阿渊,这女郎是谁啊?” 宋渊听罢答道:“这女郎名为叶婉萝,是方才我和师兄在义庄碰到的。” 众人互相厮认了一番,便坐下来说话。原来叶婉萝非本地人士,她远从代州而来,寻到这密州地界是为了寻亲的。却说她有一胞妹,今年不过十五,生得十分娇美可人。只家中管束不严,早些时候她竟留信道与人私奔去了。父母得知后痛心疾首,然而叶婉萝却察觉那信虽是胞妹笔迹,但可能是受人胁迫而写。此后她明查暗访,始知那阵子曾有悟真教于当地出没。她追踪着线索,一路寻到密州。早前探听到有人在此地寻四阴女,便来到这镇上。谁知没找着那寻四阴女的人,却寻到义庄去了。 叶婉萝到了义庄,听得那女郎身死之事,一时感触便就地哭了一场。樊见纯见此,便与她道那寻四阴女之人许是往南方去了。叶婉萝得知他们是隐仙中人后,便想隐仙门人各有本事,不若与他们一同上路,不但有个照应,兴许多几分机会寻到胞妹。 待叶婉萝说罢,樊见纯便道:“我这徐师弟精通半仙之术,叶女郎不妨把令妹生辰八字交予我师弟,也许能参透令妹所在。” 徐见山闻言应了声,又让伙计拿了纸笔过来。待叶婉萝写了个时辰八字,徐见山便在纸上细细地算写起来。他边写边同叶婉萝印证了她胞妹长相性情,叶婉萝俱应了是。只他后面再算下去便皱了眉头,末了与叶婉萝道:“在下确实算到令妹命犯桃花刧,只这刧在两年前已是应了……”他说罢见叶婉萝脸色不善,便安慰她道:“既她两年前无碍,今后当是顺遂的。想来,你们姊妹还有重逢一日。” 叶婉萝听得心中稍慰,遂与徐见山道了谢。 那边厢沈鱼因从未结识过同龄女子,又见这叶婉萝不只生得貌美,且说话举止直爽大方,心中便生了些亲近之意。 沈鱼如此想着,便坐到了叶婉萝身旁与她道:“阿萝妹妹莫伤心了,你与俺们同行说不定很快便能寻得你妹妹的。” 坐在旁边的宋渊听得沈鱼一开口就认别人做妹妹,十分不要脸面,便朝她碗里夹了条青菜道:“表姐,食不言寝不语。” 沈鱼多数时候是不听宋渊管的,是而听了这话也没睬他,只顾着同叶婉萝说话。 二人说了会话,叶婉萝便道:“鱼姐姐与宋道长是表姐弟么?难怪都生得……”她说着便垂下了脸,竟是红了耳根。 沈鱼听了却是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怎地叫他宋道长啊?好似他已经七老八十一般。你叫他阿渊就好了。” 此时叶婉萝还未答话,宋渊便朝沈鱼哼了一声道:“不好。”他说罢又与叶婉萝道:“叶女郎唤我法名就好了。” 待几人膳毕,沈鱼便拉了叶婉萝去自己的房间歇息。这时楼下便只余下隐仙三师兄弟。 二女一走,宋渊便问徐见山,“那叶女郎是否有甚么蹊跷?” 徐见山默了默方说道:“师兄也知晓我本是代州人士……这叶女郎的口音听着不像代州人。” “那她妹妹的生辰八字呢?” “倘这八字不假,八字命主十三岁时应已遭了桃花刧……两年前怕是﹑怕是已经身死了。”
第25章 二十五试刀 因叶婉萝方才在义庄哭了一场,沈鱼便领了她去自个屋里,又让伙计打了水来给她洗面。叶婉萝梳洗过后先与沈鱼道了谢,又说道:“从前已听闻南有龙门,北有隐仙,未想到今日竟能得见真人。” 沈鱼想起昨晚招魂一事便点了点头道:“是,他们确有几分厉害……说不准他们便有法子寻回你妹妹。” 许是想到徐见山说的桃花刧,叶婉萝听得这话便未有作声。沈鱼见她神色颓丧,遂上前安慰了几句。叶婉萝应声,又扯开话头问道:“鱼姐姐一个独身女子怎会同几个道士一同上路?” 沈鱼闻言便拿了之前那套探亲的说词搪塞。 “我还道你跟宋……宋道长是约好的。” “自然不是。” 沈鱼见她听了这话后神色竟有几分欢喜,正欲开口问她却听得一阵扣门声,原来是宋渊上来催二人出门。几人准备停当,便离了这小镇出发往三清山。如此行了数日,一路无事。只离了那小镇后,众人连日来均宿于野外,颇为不便。宋渊知晓尚有几十里路便能进得城镇,遂催促众人赶紧上路,果然傍晚时分便进了城。 因此番天色已晚,几人甫进城便分头去寻个落脚处,这时宋渊便先拉着沈鱼走了。 待与余人离得远了,宋渊便与沈鱼道:“等下寻到客店,你可不能与那叶女郎住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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