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渊听得申灵都所言,瞬时把前因后果想了个明白,只他却是沉吟半晌方道:“申道长莫非想取了首级便走?” 申灵都闻言,眉头一皱,“你不愿意?” 宋渊听罢一笑,“你道圣人想要的只是宋连城的首级?” 申灵都那厢一时未想明白,不禁有些心焦,“宋见源,眼下是打哑谜的时候么?你有话直说便是。” “圣人要的自然是国泰民安,四海太平,”宋渊说着,顿了顿又道,“晚辈心中有一计,只须得道长助我方有机会成事。此计若成,怕那国师之位也是道长囊中之物。” 申灵都听得“国师之位”四字,眸中暗光骤生。宋渊见他果然心动,立时便把心中计策与他说了。三人商量妥了,便把“沈舟”的衣裳换到宋连城身上。幸而宋连城身量不高,倒是同高挑的“沈舟”约莫相近,那身女子衣裳也能勉强套上。待整好衣饰后,宋渊又取了件披风来把宋连城尸身裹住。末了,宋渊便与帐外之人说道贵客身体违和,命人安排一辆马车到帐前把贵客送走。 三人在帐中等不一会,马车便至。宋渊见状,便掀了帐帘,着申灵都抱了宋连城尸身上车。 待申灵都下车后,“宋连城”便与沈鱼道:“同你娘亲回去吧。” 因此番在众目睽睽之下,沈鱼也不便多说,只朝“宋连城”施了一礼道:“殿下保重。” 沈鱼说罢,转身跳上马车,马车便缓缓从军营驶远,朝灵州城内去了。
第135章 一三五成双上 自沈舟同伊王会面后的第三日,灵州众人却是得了个消息,因伊王旧疾复发,病情堪忧,原来围了灵州的五万兵马竟是陆续启程返还伊州。 赵星甫得了消息,立时便同徐见山赶至赵家老宅与沈鱼报喜。 赵星见得沈鱼,拉了她的手喜道:“姐姐,宋大哥成功了,他已带着伊王麾下五万兵马回去伊州了!”她说罢,一时欢喜过甚,不禁伸手抱住了沈鱼,“太好啦,我们不用打仗了……”赵星说着,几要喜极而泣。只她勉强忍了泪意,抬眼见得沈鱼脸上隐有忧色,便问道:“姐姐,你是怎么了……你在担心宋大哥吗?” 沈鱼闻言摇首道:“阿渊有化形之术傍身,又有申灵都助他,想来……定无大碍。” 原来当初宋渊化成沈舟,深入敌阵,早就盘算着功成后再假冒宋连城带沈鱼脱身。只他们遇上申灵都后,宋渊便又心生一计——因宋渊于宋连城所知不多,是以他起先并未敢化成宋连城模样留于军中。然而申灵都蛰伏于宋连城身畔多时,对他却是知之甚详。因此宋渊当下便计划与申灵都连手,瞒骗军中众人,使伊王兵马退回伊州,往后再寻法子脱身。 赵星听得沈鱼所言,问道:“既如此,姐姐忧心甚么?” 一旁的徐见山听至此,说道:“小鱼,你可是舍不得赵都督?” 沈鱼闻言,眉头轻蹙,却是垂了眼并不答话。 赵星见状,转脸看向徐见山问道:“难﹑难道就没有旁的法子么?” “没有,”徐见山说着摇了摇头,“人死自有归处,倘强留赵都督亡魂于阳世,对他只是有害无益。” “我﹑我知道的。” 赵星此番见得沈鱼双眼微红,便拉了她的手说道:“姐姐,其实我也舍不得伯伯的。可是……” 此时赵星话未说完,沈鱼已先道:“你们不必劝了,我早已想明白的。那夜我从伊王营中回来,已﹑已同他说了阿渊的对策。他彼时听得大喜,说道灵州大定,他也可以安心走了……”她说着,声音已是微哽,“见山,你可不可以帮他?” “嗯,只你们想定了……我便替赵都督开坛作法,请来鬼差把他的亡魂领走。” “好,”沈鱼闻言点头应了,尔后又与徐见山道,“见山,多谢你。” 徐赵二人见沈鱼说罢,仍是有些恹恹不乐,也便不扰她,自赵宅离去了。 徐见山送得赵星回去,见她脸有愁容,不禁问道:“你也舍不得赵都督吗?” 赵星听得嗯了一声,说道:“从前伯伯膝下无儿无女,向来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一般……”她说着默了默,忽又说道,“见山哥哥,我听说这八字不只能堪破命主之事,便是命主六亲也能看出些蹊跷,这可是真的?” “是真的。”徐见山应声,又点了点头。 “那么,你可否给我算一算八字?” 徐见山听得,想到赵星许是因着沈鱼之事,想到自己父母。他见得赵星脸上殷殷期盼的神情,一时也不忍拂她的意,遂应道:“你去拿纸笔过来。” 赵星闻言,知徐见山这是应了,便连忙拉了他进屋,又去取了纸笔予他。二人坐定后,赵星便把自个的生辰八字写于纸上。尔后徐见山从她手中把笔接过,在纸上行云流水,便把她的命盘开了。 徐见山瞧着纸上的八个字,心中默算一会,与赵星道:“你命中父母星健旺,又居于长生之地……赵世伯同伯母定能长寿,你不必担忧。” 赵星此番听得徐见山所言,心中略宽。只眼下听闻他说的甚么“父母星”﹑甚么“长生之地”却是有些不明所以,便逐一细细问起来。 徐见山见此,也耐心同她解说。二人如此说不一会,徐见山更开了自己的八字命盘,与赵星的比对。赵星默默地听了一阵,便约莫领会得其中一些窍门。此时她复又想起徐见山当日曾与她说过,男子以财星为妻星,而他命中却是无财的。 此际赵星得徐见山教了安星之法,便把他的八字细细瞧来。原来八字中,被命主日元所克的便是财星。徐见山本命属木,土受木克,故而八字中属土的,便应是徐见山的财星。只赵星看来看去,的确未曾在他命中看到属土的字,遂不禁喃喃道:“怎地一个土都没有……” 徐见山听得,知赵星心中所想,面上却是装作不知,问道:“你在看甚么?” “我﹑我看你这八字五行有缺,不太平衡……得补补才是。” 徐见山闻言一笑,挑了眉道:“想不到你在八字一道上竟是有些天份,你倒是说说看我要补甚么?” 赵星听了,抬眼看向徐见山,只见他双目含笑,显是在笑话自己。只她素来也不隐讳自己的情意,是以此时便夺了徐见山手上的笔,在他的八字旁边写了好几个“土”字,末了才笑着与他道:“你命中缺财,我怕你讨不着媳妇,我给你加点土上去。” 然而徐见山见状,却又把笔从赵星手中取回,把纸上那几个“土”字删了。尔后他又点了点日柱的地支说道:“此处是夫妻宫,我命中虽无妻星,但我的夫妻宫却是甚好。” 赵星听罢,心中好奇,忙问道:“怎么个好法?” “落于这夫妻宫位的星与我自身是相生关系,是故日后我与妻子定是相处融洽,鱼水交融。” 赵星那厢骤然听得“鱼水交融”四字,脸上不禁一红。只须臾又按捺不住问他:“这落于你夫妻宫的星不是财星,那有甚么名堂?” 徐见山此番闻言一笑,却未言语,只在那夫妻宫位写下“赵星”二字。
第136章 一三六成双下 这夜月明星稀,银光漫漫,月圆一轮恰似中秋。赵家老宅后园一改先前萧条情状,其中来来往往的不只赵家人,更有许多灵州军中人士。 沈鱼因与外间的人并不熟稔,此番便留在赵从炎的书房中剥鸡蛋。她手上未停,却忽尔听得赵从炎的声音道:“晈晈,你在做甚么?” 沈鱼闻言抬首,笑着指了指地上开了封的酒埕道:“我们等下不是要招鬼差来么……你前头拒不入酆都,我怕它们要为难你。现下给你备些酒和鸡蛋,这两样都是鬼差最喜欢的。” 赵从炎听罢一笑,垂首看那酒埕甚满,埕底果然铺满了鸡蛋,不禁笑道:“这酒是不是太多了些?” “……不多的。” “也不知那些个鬼差酒量如何?倘若吃醉了酒,忘了回酆都的路就不好了。” 沈鱼听得此话,手上一顿,原来捏着的鸡蛋却是咚的一声响掉进了酒埕里去。 赵从炎那厢见得沈鱼脸上被酒水溅湿,不意间便想抬手替她擦拭,只那手方抬起,却又按了回去,“晈晈,擦擦脸。” 然而沈鱼那厢却是恍若未闻,兀自弯下腰去,想要捞那只掉进酒中却还未剥好的鸡蛋。 赵从炎见沈鱼抱着偌大的酒埕,衣袖尽湿,又温言相劝:“没关系的,别捡了,莫湿了衣裳。” 他说罢,并未听得沈鱼应声,却见她忽地呜了一声,伏在酒埕上,哽咽道:“你﹑你为什么急着走?阿渊﹑阿渊也还未回来……” 赵从炎见得沈鱼如此,心中一痛,想了想方低声道:“他又见不着我……晈晈,鲛人眼泪珍贵。你﹑你莫要轻易掉泪。” 沈鱼闻言,伸手抿了眼中泪花,终是抬首看着赵从炎道:“可是你要走了……”她说着,声音一滞,一句凝在心头许久的话,终是说了出来,“阿﹑阿爹,你不能再等等么?” 二人重逢以来,这却是沈鱼第一次唤赵从炎“阿爹”。赵从炎听得,只觉心中一酸,原来强忍着的离愁别绪一时间便如浪潮翻涌,直扑心头。此时他看着抱住酒埕抽泣的沈鱼,当真恨不得摸摸她的头或是抱抱她,只二人人鬼有别,终是不能…… 赵从炎这般想着,良久方道:“晈晈,若你长在我身边,我一定待你如珠如宝。你小时候就哄你睡觉﹑陪你玩耍﹑教你说阿爹阿娘,教你走路……等你长大了,再以十里红妆,送你出嫁。” 沈鱼听得,抬首看向赵从炎,含在眼框的一颗泪珠终是满溢着掉进了酒中。 “可惜这辈子我是错过了……晈晈,若来世有缘,你还愿意当我的女儿吗?” 沈鱼听罢,一时间只觉心中酸楚难言,她怕自己一答应便要嚎啕大哭,是以只咬着唇,嗯了一声。 赵从炎那厢见得她如此情状,心中也是难受,只待她缓过了气,便说道:“起来吧,我有一物予你,”他说罢,便指点沈鱼从书房中寻出只锦囊,沈鱼甫上手便约莫得知此物为何。 待解了锦囊一看,果然见得一枚白玉鱼佩藏在袋中,且与她赠予宋渊那枚却是一模一样。 “这原是一枚双鱼佩,当年我送了半边予你娘亲。可我等了二十年终究没让这玉佩还原,等宋渊归来这鱼佩便能成双了。” 沈鱼听得此话,不禁握紧了手心玉佩,良久,方把那玉佩系在腰上。 赵从炎凝视着沈鱼低垂的侧脸,不禁想起二十年前沈舟带这玉佩时约莫也是这般情态,“晈晈,我活着时没等着你娘,如今我先行一步寻她,你﹑你莫要怪我……” 沈鱼听罢,只觉鼻子一酸,又要掉泪。正当此时,门外却响起赵星的声音道:“姐姐,玉山哥哥说道万事俱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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