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岁晚回到主殿悬光镜前,他还有个烂摊子得收拾。 悬光镜一亮,就见掌教一脸紧张,“圣君,不知弟子们犯了何错?” 突然出现一句圣言,仙云宫所有弟子都往下沉了一截,那些恰好在空中的还好,不过是飞得低了一些,像他这样站地上的,双腿直接就扎进了地里,修为低些的年轻弟子,腿拔都拔不出来。 圣君叫大家下去!一声呵斥,如滚滚春雷,把仙云宫的修士都给炸懵了。 这到底是要下哪儿去,大家都搞不清楚啊。 逢岁晚正襟危坐,“出了一点儿意外,大家无需担心。” 他顿了一下,“将阮玉的身世查清楚,从她爹那边入手,任何线索都不要放过。” 李莲方怔住,“啊?难道阮玉有什么问题?”他们只是找到阮玉的爹,说服他劝阮玉留在宗门,倒没仔细去调查这两人,毕竟俩凡人,一眼都能看透,能有什么秘密可藏。 逢岁晚摇头,“她对我比较重要。”见李莲方脸色古怪,逢岁晚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假思索地说了什么,他手微微攥紧,补充道:“她可以助我封印梦魇,我打算,在梦域里借助她的力量。” 若大梦长生的神通道法真是天授,那为何会选中她,总该有一些原因。能弄清楚,最好不过。 李莲方:“是,圣君。”见圣君要关悬光镜了,李莲方连忙提醒,“圣君,那些弟子,能不能再请一句圣言?”拔萝卜一样一个个拔出来,多累啊。 逢岁晚皱眉:“我灵气不足。”他如今这身体亏空已久,又受魇气折磨,其实都没办法施展言出法随。 那是急怒之下,不受控制地施展,如今,却是没办法再来一回。 李莲方腹诽,“这是顾头不顾尾,还是管杀不管埋?” …… 逢岁晚坐在悬光镜前,视线都有些模糊,眼皮也越来越沉。 这是施展言出法随的后遗症,原本他能清醒一个时辰,如今,时间还未到,他就已经快撑不住了。 不行,他得熬到一个时辰。 上一次,他多熬了一刻钟,这一次,他不想少醒一刻钟。昏昏欲睡时,他突然想起阮玉一个人在不老泉,那里太高了,她恐怕不敢独自下来。 他当时情绪激动,走得太急,竟是把这个忘了。 幸好,现在想起来还不算晚。 他艰难地动了下手指头,将匣中山的灵气稍作调整,使得玉兰花周遭灵气充裕,这株灵植,也就有了行动能力。 如此一动,逢岁晚再也坚持不住,直接睡在了悬光镜前。 这一次,他依旧没能凑个整! 镜子那边的李莲方都看愣了,他压低声音喊:“圣君,圣君?” 圣君居然昏睡在了悬光镜前! 他没有安排好时间?依稀记得,他上次封印梦魇身受重创,都能强打起精神回宗,一步一步走到自己床上才彻底昏死过去。 现在居然睡在了镜子前的椅子上! 难不成,圣君伤势更重了?李莲方急得团团转,险些直接上山,只是看到山内并无魇气溢出,他才稍稍放心。 等到一朵玉兰花跳到镜子前连比带划,哈着气在镜子上写了一行字说圣君没事之后,李莲方才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至于为何圣君会睡椅子上…… 大概是新癖好?强迫症的想法一般人理解不了,不提也罢。 玄天门,常青谷。 常青谷是新入门弟子上早课的地方,谷内有一块圆形草坪,上百个新入门弟子盘膝坐在草地上,听中间圆心处手握拂尘的高阶修士传道。 往年上早课的弟子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岁,最小的,还是两三岁的奶娃娃。 如今,人群里多了个成人,穿一身白袍,瞧起来也是仙风道骨一派高人的模样,比起门中那些大能都毫不逊色,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新来的先生,哪晓得,他跟大家一样,都是新人。 三十六岁的阮一峰在这批弟子里算是绝对的高龄了。 等大家都知道他只有三灵根的修炼资质后,便受了许多白眼。当然,这里是玄天门,也没人敢真的欺负他,不过私底下翻白眼,嘲讽几句,孤立他罢了。 阮一峰又不是小孩子,哪里会把这些小把戏放在眼里。他沉迷修行,每日早课结束,都会拉着当日授课的道友问问题,一问至少半个时辰,有些问题格外刁钻,连那些上课的高阶修士都得好一阵琢磨。 被问烦了,不少修士钟声一响立刻飞遁离开,就怕被他给缠上,如此一来,阮一峰更受其他弟子排挤了。 有人问他:“你三四十的老头子跟我们年轻人一块儿学,不害臊吗!” 阮一峰:“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三十六岁很老吗?”他往山上一指,“门主两千多岁,你们崇拜的孤云峰大师兄也有三百七十五岁,还有那谁……煮雪居那位,据说也有九百多岁了啊,跟他们比,我还嫩着呢。” 自我感觉良好的阮一峰收拾道书准备回房间,刚走没两步,就被一行人给拦了下来。 以门主为首,玄天门四位真君都在,阮一峰眼皮一跳,他躬身行礼时,藏于袖中的手下意识攥紧。 直觉这些大能来访,与他那宝贝闺女有关。 阮玉,该不会出事了吧。 玄天门门主暮云归说:“有些事,需要再确定一下。”他说完,招手,身旁的广元真人上前。 广元真人手捧红花,他将红花一摇,便有花粉抖落,沾上了阮一峰的白袍。 花粉依旧是淡黄色。 广元真人凝起眉头,“你并无子女在世,那阮玉,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 阮一峰大咧咧地用手拍身上的花粉,一边拍一边说:“她是我捡来的,我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看待,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广元真人:“详细道来。” 阮一峰便没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他们那个村子的后山上,女婴的尸骨到处都是,若不是我将玉儿捡回去,她只怕早就被野狗给啃了。” “如今能在仙云宫帮上忙,多亏我当年动了一点儿恻隐之心。”他笑呵呵地说:“要知道,我二十岁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俊俏,花楼的花娘都倒贴我银子。” “后来,身边多了个小团儿,把我桃花都给挡没了。” 他说个不停,都没注意到,门主身后多了个人。 等阮一峰说完,暮云归问身后少女,“如何?” 少女一袭青衣,翡翠色冰绡覆眼。她手里捧着一盆花,这会儿微微颔首,红唇轻吐一字,“嗯。” 阮一峰瞧她这一身打扮,立刻意识到这少女身份。 玄天门住在煮雪居的那位九百多岁的小道君闻香雪。她是门中悟性最高的道修,不过九百余岁,修为便即将突破渡劫境。据说那双眼睛,便是因为悟性太强引得天妒,突然之间,就不见光明。 “好。”得到了肯定答复,暮云归看着阮一峰道:“没事了,你回去吧。” 阮一峰:“我女儿在仙云宫过得可好?” 他笑着说:“仙云宫费尽心思留她在山上,肯定是她对仙云宫有什么帮助,求人办事总得给些好处……”阮一峰此刻哪有半点儿仙人样子,他嬉皮笑脸地道:“我这做爹的含辛茹苦将她养大,最近修炼起来迫于灵石压力进展缓慢,不如门主帮我提提,让仙云宫……” 话没说完,便被一位真君打断,那人抬手甩出十块灵石,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赶紧退下。” “对了,这是惊鸿照影镜,仙云宫送来的,你可以跟你女儿通过镜子交流,不过玄天门跟仙云宫距离太远,用一次需要一块上品灵石。” 和灵石一块儿扔给阮一峰的还有一面镜子。 阮一峰收了东西笑眯眯地离开,等走到无人处,他脸上的笑容才缓缓凝固。 握着灵石的手都捏了一把汗。 要骗过别人,首先就要骗过自己。这是他行走江湖多年来的经验,以前忽悠过不少达官贵人,本以为把一国之君糊弄得团团转就已经是他的人生巅峰了,哪晓得,这次,他居然在众多大能面前撒了谎。 那些大能的威压如山,而他,扛着山面不改色的撒了谎! 他站在原地,还有点儿沾沾自喜。 阮玉的确是他捡来的孩子。 只不过,不是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小村,而是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小村废墟里。
第25章 树妖 那是无人的荒野,野兽的乐园。 四周都是狼嚎,他在废墟的瓦砾下听到微弱的哭声,循声而去,看到了光着身子的小婴儿,皮肤白皙,如玉生辉。 阮玉这名字就是由此而来。 他抱着小婴儿走了三百里路,都没遇到一个人。在狼群占领的荒野,一个刚出生的人类婴孩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知为何,阮一峰不敢说出这个真相。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总觉得说出来后,阮玉会有危险。 那是他当眼珠子疼的女儿,陪着他走南闯北十几年,还救过他的命。 他不可能将阮玉置于危险之中。 阮一峰掂了掂手里的镜子,有这东西,便能跟女儿联系,倒是个好事。 他低头看镜子,想到用一次得一块上品灵石,又觉得头痛,自言自语:“你这不是个镜子,是个吃货啊。” 因低头走路的缘故,阮一峰撞到了人。 他本想说谁不长眼,抬头瞧见面前的人是那个瞎眼道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还关心地问:“没撞疼哪儿吧?” 闻香雪直截了当:“你说了假话。” 阮一峰呵呵一笑,“道君说笑了。” 闻香雪将怀中抱着的花盆微微往前伸出一些,“听音花虽没反应,但此花颇懒,不会句句分辨真假。”她顿了一下,“它没说,但我不信你的话。” 阮一峰皱眉:“证据。”他虽紧张,却没露怯。这九百多岁的高阶修士,看起来像个没脾气的小姑娘,不知为何,都叫人一点儿生不出惧意。 大概是冰绡遮眼,衬得巴掌大的小脸更加白皙,看着楚楚可怜,十分好欺负。 当然,阮一峰不可能真的把面前这位大佬当小白兔,不过,他也感觉不到对方有杀意,因此这会儿只有些许紧张被小心掩藏,神态看起来格外放松。 闻香雪:“直觉。” 阮一峰心头冷笑,没证据你说个屁。他绕开闻香雪,就要回自己的小屋,结果就听到闻香雪又道:“我不说,是顺应天命。” 阮一峰顿住:“什么天命?”他以前经常用天命来忽悠人,还是第一次被忽悠。 闻香雪却是摇摇头,唇角一抿,不吭声了。 阮一峰:“道君连天命都能窥见一二,果然道法高深,不愧是玄天门天才,弟子对道君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他刚夸完,就见闻香雪怀里那盆花突然一开一合地道:“假的,他说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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