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有?” “你能不能收敛点?”贺离恨忍不住咬了下后槽牙,低声一字一顿地道,“我从前不认识你,怎么知道你浪荡花丛时有哪个好弟弟跟我相似?我脾气不好,人又叛逆,从来没什么亲戚朋友,比你以前见过的差远了。” 梅问情先是一怔,见贺郎误会,偏偏那股顽劣使坏的性子又上来了,非要逗他,凑过去道:“他们哪比得上你啊,还是你情致动人,好弟弟。” “梅问情!”他这边正炸毛,简直要当着别人的面跟她吵架拌嘴了,那边胡掌柜看情势不对,赶紧用力咳嗽了两声,打好圆场,这才将这头气鼓鼓的小郎君糊弄过去。 胡掌柜冲着梅问情狂使眼色,她才勉强给面子地点点头,安分下来搂着贺郎的腰,结果被贺离恨用力地打掉了手,梅问情毫不在意地又伸手捏了捏对方的后颈,手指冰凉。 贺离恨冷得想躲,听见她小声附耳,很委屈似的说:“你都把我的手打红了。” “……我明明没用力。”他道。 梅问情还没哄好他,那头让胡掌柜喂进汤药的月郎终于有了动静。 月郎伏榻咳嗽,浑身发抖,让胡掌柜加了床被子也止不住。他脸色苍白,睁开眼时见到三人,神情先是畏惧,而后却又释然般垂下头。 他不说话,胡掌柜可忍不住,这狐狸娘子猛地一拍床边,质问道:“我待你也算不薄,就算我们不是真正夫妻,你也不必替那个什么蛛母来害我吧?难道她是你妻主,她让你出来卖你也干,你真是鬼迷了心窍了!” 这不真就是鬼迷心窍了。 胡掌柜一时情急,口无遮拦。梅问情先前还让贺离恨随便听,这时候想着哄他,装模作样地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批评道:“太粗鲁了。” 贺离恨淡淡地道:“还是你高雅,够风流。” 梅问情竟然落了下风,一时没想出来话来回复他,只得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他的长发玩弄,看向垂首不语的月郎。 胡掌柜将他俩的事从头说到尾,不吐不快。骂得痛快了一回头,月郎伸手抹了一下泪,低低地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也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嫖客。” “我无情无义?要不是我,你早就在这儿被别的女人生吞了!” “那个鬼东西才不是我的妻主,可是……可她能把我妻主的魂魄放出来跟我相聚,我要是不听她的,就再也见不到妻主了。”月郎越说声音越低,他浑身没有力气,靠在床榻内侧的墙上,手指揪着被子一角,“你要是真想报仇,那你杀了我吧,反正我也是贱命一条。”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胡掌柜愤怒道,她气得胸口起伏,“就因为这个,你就对怨魂蛛母百依百顺?跟了这么多女人,就是你妻主真的活过来,也不知道她看见自己的夫郎这样,心中是什么滋味?” 这句话宛如一把刀插入心槽,痛楚难当。月郎抬起头,唇上有月牙形的齿痕,他道:“那我能怎么样?就连对我最怜惜的掌柜你,不也是随手就能将我送到别的娘子的床上么?” 梅问情本来还饶有兴致的旁听,这话一出,她连手里玩着的发丝都被人家抽回去了,她愣了一下,心中纳闷,这火它怎么还能烧到我身上?
第18章 .同行你知道什么了?说给我听听。…… 这下好了,贺离恨彻底不理她了。 梅问情仔细回忆,她可连这月郎的手都没拉过,所以胡掌柜转头看她的时候,梅问情立即道:“清白的,真是清白的,我有人证。” 人证冷哼一声,扭头望着窗外。 胡掌柜这下是骂也骂不出口了,她也闹心,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占理,结果却让月郎说得难以还口。 争吵停歇,几人又都安静下来。胡掌柜坐在那儿长吁短叹,既心疼自己损失的精华,又不知道怎么怪罪月郎,总不能真把人一刀抹脖子杀了吧? 还是贺离恨开口:“鬼物从你脊背中钻出来,是不是伤着你了?” 月郎小声道:“我也不知道。” 贺离恨道:“你转过身,我给你看看。” 梅问情见多识广,胆子也大,火烧眉毛了还敢往上浇油:“你放心吧,我肯定不看,我是正人淑……”女。 没说完,她被胡掌柜连拉带拽地请出了房门。房门啪地一关。 梅问情跟一身鲜红、神情却无精打采的狐仙儿面面相觑,两人站在房门外,掌柜点起来烟斗闷闷地吸了一口,吐出来一节烟圈儿。 梅问情看着她道:“为情所伤?” “有什么情,”她嘴上这么说,“一个男宠而已,又不是我的私奴。” 梅问情收回看穿一切的视线,望着楼下三三两两谈笑如故的人群,仿佛昨天的事端根本没有发生过。她摩挲着手腕上的金纹,目光平静。 胡掌柜瞧了她一会儿:“你也奇怪,梅先生,你一个教书人,大多应该端着才是。就像现在这样,看着倒文雅淑女了。” “太累。”梅问情道,“端不住。” “贺小郎君虽然脾气大了点,但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梅先生很有福气。” “遇上我是他没福气,”梅问情毫不介意地道,“你说他俩在里面会不会说我坏话?” ———— 房门关闭后,月郎背过身,解开衣衫。 浅色衣衫落下,他露出脊背,肌肤光滑细腻,几乎无瑕,但脊背正中却有一道黑色的线,竖着划下来,大概有三四公分长。 贺离恨伸手摸上去,黑线既不凸起,也没有任何气息,好像只是一个标记般。 “有一条黑色印记,”他问,“按上去可痛?” 月郎摇了摇头:“不痛。” “看来没伤到你的骨头,是当时那情景太狰狞,让我以为蛛母将你的骨头掏出来了。”贺离恨道,“虽然不知道这印记是做什么的,但暂且先不管,你好好调养一下,身体很快就会恢复如初的。” 月郎沉默片刻,语调黯然:“治好又能怎样,我是什么样的人,郎君不是也知道了吗?” 贺离恨动作微顿,将他的衣衫披回肩头:“世事常有坎坷,但还是要珍重自己。” “贺郎君站在干岸上,自然能对溺水的人说这些话。”他道,“珍重自己,听起来简单,可是做起来,却不容易。” “我也不见得是站在岸边的人。”贺离恨慢慢地道,“我小时候……我爹不受主母待见,被她的宠奴害死了。但她还养着我,派人教我习文练武,我以为主母对我还有几分母子之情,可结果她骗我,把我献给了别人。” 月郎意外地转过头,盯着他看:“后来呢?” “后来,”贺离恨轻描淡写,“我杀了她。” 月郎怔忪地望着他,对他来说,弑母这种事简直难以想象,几乎是在挑战整个社会的权威,他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大逆不道得很,而且贺离恨在做出这种事后,居然还能活生生、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这本就是一桩奇事。 他想了一会儿,忽然道:“那你妻主、那个梅先生,她可知道此事?” 贺离恨顿了顿:“我跟她不是……算了,她不知道。” “那你千万别让她知道。”月郎道,“但凡是长得美貌、温柔多情的姑娘,就算再不世俗,也肯定会忌惮。一旦她忌惮你,情就淡了。” 贺离恨不爱听这话,皱眉道:“不会的。” “你没有经验,你越是吊着她,她才会一直惦记着你,若是对她掏心掏肺了,她反而将你看得很轻。”月郎嘱咐劝告了一阵子,收拾好衣衫系了带子,发觉自己话说得太多了,又道了句歉。 贺离恨递给他喝药,他不太肯,只说:“我听候掌柜娘子的处置,若是她要我死才解恨,我就当是随妻主而去了。” 贺离恨不善言辞,更不知道怎么劝他,便起身去开门。他一打开门,贴在门上听墙角的胡掌柜立刻尴尬地直起腰,假装扇风似的走开,口中嘟囔着:“我可是帮梅先生听听你们有没有说她坏话的……” 反而是梅问情闲来无事,坐到楼下跟别人赌了两把。贺离恨过去,她便将赢来的金银玩物一股脑地扔给他,众位输了钱的娘子怒气冲冲地看过来,眼睛都要冒红光了。 这要不是在胡掌柜的店里,她们几乎都有动手的意思。 而梅问情仿佛还浑然不觉,她当着众人的面,把钱全数给了他,还一把搂住贺郎的腰,掌心顺着他的脊背一路摸上来,顺毛似的捋了捋:“有什么可生气的,我都是逗你玩呢,你是我唯一一个好弟弟,我赢的钱全给你赔罪。” 她声调温柔,就算是戏弄挑逗,也太过暧昧了些。贺离恨遭不住她的糖衣炮弹、调情把戏,他冷着的脸一下子就绷不住了,耳根红得快要滴血:“你给我正经一点。” 梅问情往他唇上啄了一下,见到对方惊诧慌乱的视线,忍不住笑出声,低语道:“你可太难伺候了,我这不是为了哄你才下场的么?把这些金子融了,给你打个莲花金冠,差不多能够。” 贺离恨再三克制,差一点就被蛊惑诱导,踩进她的陷阱里了。他呼出一口气,抬眼望向梅问情身后虎视眈眈的众位娘子。 这群江湖行路人可不太讲究,从没有愿赌服输这一说,就在她们拎起家伙面露不善之时,贺离恨抽出一只手,将蛇刀拍在桌子上,发出不大不小“砰”地一声。 众人的脸色一僵,虽然已被幻术洗去了记忆,但对于贺离恨的畏惧却还残留在意识里,她们慢吞吞地坐了回去,勉强摆出笑脸,心中则或多或少都想着——可恶,这个吃软饭的女人! 在此之后,不断有人来客栈邀请梅问情上赌桌,她总是微笑着答应,在短短三日之内,威名传遍晋阳所通的其他五道。贺郎每次只是立在桌旁观看,他虽不喜欢赌,但看到梅问情觉得有趣,心中莫名也高兴起来。 三日后,接替胡掌柜看店的人马到了,狐仙儿便跟两人结为同路,一起前往许州城。梅问情跟胡掌柜商量了三日,将她的请求答应下来。 梅问情吹起纸人,让纸人姑娘刚牵上马,栓上马车,回头就看见胡掌柜往她的车里扶进去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轻咳一声,意味深长地问:“谁啊?” 胡掌柜面露犹豫,小声道:“月郎。” “哎呀,我怎么记得某人说,不过就是个男宠,没什么情意……” “我的亲娘,小声点。”狐仙儿连忙道,“我这德行你也不是不知道,没了男人我想得慌。这不是……老熟人了嘛,卖给谁不是卖,卖我一人怎么了?他还欠我的呢,我睡他几次就当还债了,这有什么……” 梅问情含笑点头。 胡掌柜挂不住面子,抬眼望着天空,安慰自己似的重复道:“哪个女人不好色,常事,都是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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