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问情先是点点头,然后觉得按照常理自己这时候应该生气,演技生疏地拍了一下桌子:“我是他的好姐姐,我们可不是那种关系。” “好姐姐”这三个字讲得千回百转的。 兜帽底下的人似乎神情僵硬了一下,又道:“世上有很多不可言谈之事,都以虚名相称、掩人耳目。娘子还是听在下的吧,留在屋里喝喝茶、聊聊天,不过一时三刻,你家这位魔修弟弟,说不定就能斩下邪道榜排名一百零二的那位阴罗道人了。” 邪道榜,一个为邪修魔门制作的无趣榜单,记录的排名也只能激励这些好杀之辈。 梅问情正要拒绝,面前之人居然抬起手,将兜帽卸除,露出满头白发和银眸粉唇的容貌,她话语一顿,忽地改变主意,安稳地坐了下来。 贺离恨拉了一下她的手,觉得这地方并不比他身边安全:“梅姐姐……” 梅问情反握住他,低语道:“我在这看着,不让她把你的消息转而告诉阴罗道人,方便你动手。” 贺离恨迟疑地看着她,总觉得这不是主要目的。 “以贺郎的本事,肯定手到擒来,易如反掌。”梅问情对他有信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又不是真的柔弱不能自理。” 她安慰似的亲了亲对方脸颊,贺离恨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梭巡片刻,才肯答应下来:“那你等我。” 梅问情认真点头。 她目送贺离恨离开密室,转过头看向面前之人,白发银眸的青年女子脸色僵滞,似是被两人的互动震惊了个够呛,支吾道:“您……怎么在这儿?” “这话我倒要问你。”梅问情抬眸瞥她一眼,“装神弄鬼的。” 云雪凤道:“您不是为了烛龙而来?” “烛什么龙?”梅问情蹙眉道,“听都没听说过。” 云雪凤的真身乃是一只雪白的大凤凰,是阴阳天宫的守宫灵兽,也是当世妖修中辈分最高的几位之一,现今已在化神期,如果跟全盛时期的贺离恨交手,不知谁胜谁负。只是自从梅问情离开阴阳天宫后,那座云中殿宇便人丁寥落。 除了灵兽之一的云鲲、和两尾功德锦鲤尚在看守,其余灵兽都散布各界,或是隐世修行,或是镇守一方,大多一心向道,很少与人动手。 云雪凤倒没有天女魁那么激动,她只是还未从这“成双成对”的一幕中回过神来,喃喃道:“您在外游历,就是为了温香软玉……” 梅问情冷酷严肃地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儿。 云雪凤捂住额头,止住话语,解释道:“罗睺魔府里有烛龙蛋从岩浆内苏醒,我听闻此事,才赶来处理,烛龙血脉稀少特殊,属于妖族顶尖一流,说不定能孵出个童养夫来。” “噢……那你光明正大就好了,何必在这里。” 云雪凤哀怨道:“我临行之前起了一卦,说此处能遇到贵人,却想不到是您呀!” 梅问情淡定喝茶,算了算时辰,道:“煮起来一炉酒,片刻之后,我家郎君必斩那邪修首级而回。” 云雪凤依言设炉,心中却不相信那小郎君真有这么厉害,只觉得是梅先生情人眼里出西施,夸大其词。 酒炉翻沸,云雪凤按捺不住:“先生可知道此楼的来历。” 梅问情:“你说。” “丹蚩楼背后之人,是前任魔尊贺离恨的旧部,被尊称为血海魔君,在邪道榜上排名第二十……” 梅问情抬起头,指腹碾转着杯盏,忽然打断她:“你说,前任魔尊……叫什么?” “贺离恨啊。” 梅问情目光幽深地看着她。 云雪凤被盯得头皮发麻,小心翼翼道:“怎么了?他、他惹过您么?” 不对,要是惹怒了梅先生,根本无需正道各掌门联手围剿,才能除掉此患啊。 “他死了多久?” 云雪凤咽了口唾沫,觉得事情不大对:“四年多了。” 她紧张地看着对方,见到一贯随和的梅问情放下茶杯,唇边露出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 ———— 水牢。 阴罗道人乌婷,丹蚩楼的客座长老,邪道榜排名第一百零二。 但在一片冰冷寒潭之内,乌婷却并没有感觉到心神镇静,反而愈发心烦意乱、躁郁不安。 她望向水牢四周的锁链,锁链挂着的牢狱沉在水中,里面的囚禁者有正道修士、也有放肆的妖魔,而她则负责这段时间的戍守。 她虽做过不少出格之事,但背靠丹蚩楼,有情报组织通风报信,从来都是一击不中、远遁千里,活到现在,倒也顺风顺水。 但今日的气氛仿佛跟平素不同。 她站在寒潭的石岸边徘徊,身后的石门响起向两侧移动的声音,乌婷头也没回,抚摸着手中的软鞭:“膳食灵茶就放在那儿吧。” 没有回应。 不是楼内的侍奴。 乌婷心中警铃大作,猛地回头,迎面被一双杀机毕现的眼眸盯上。她心跳加快,瞬间胆丧魂飞,手中法器下意识一甩,与刀锋交错刹那,缠绕其上,随即断裂! “你是何人?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 一柄出鞘之刃,魔气缠绕、具备吞噬之能的蛇刀显出锋芒,明明能感觉到是相同的境界,但在他的刀锋之下,却让人提不起丝毫对战的能力,只有逃!快逃! 生存的念头占据上风,乌婷飞速急退,将储物法器内的诸多收藏、法器,一一招呼上去,随后身法一动,霎时化作遁光,一力冲出石门。 丹蚩楼背叛了她!乌婷咬牙想道。 然而那些多年收藏的法器,在天下顶峰之刀面前,也不过是一触即碎的纸片,不消片刻便化为飞灰。 贺离恨站在原地,回头望向飞驰而去的遁光,他抬起手,虚握成爪,掌心所对之处,便浮现出无数天魔虚影,成百上千的天魔契约纹从空气中浮现,扭曲的呓语、低喃,疯狂的大笑、几乎造成精神污染的恐怖嚎叫,瞬息间出现在乌婷的脑海中。 暗域天魔! 怎么会有魔修手下能容纳这么多暗域天魔,这群天魔不是高傲得很么?!寻常金丹连见一面都难,居然会臣服在一个男人手中?! 乌婷思绪渐失,那道遁光也被天魔虚影裹挟着跌落下来,倒在石岸的地面上。 四周沉在水中的锁链胡乱挣动,似乎此刻所有囚禁水牢的妖魔修士,都在亲眼目睹着这一幕。 贺离恨单手揪住她的后衣领,将阴罗道人的脸摁入水中,见到水泡上浮时才提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好久不见。” “咳咳咳……我根本没见过你,郎君饶命,郎君饶了我吧,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唔呜呜……” 贺离恨再次将她摁进水里。 水泡破碎,凉意渗透每一根发丝,乌婷惊恐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招惹过这么一位恐怖的魔修。 “三年前,你手里有一个叫做世外灵国的封印物。”他淡淡道,“在人间交战之地,你用这个封印物设计保家仙胡家、人族的城池、塑造血肉怪物,供你修行。” 乌婷瞳孔放大,面色惨白:“你是、你是玄霄找来杀我的吗?我那时已经脱离了对封印物的掌控,根本不知道它干了些什么啊!” 贺离恨扣着她的咽喉,剑眉轻微地挑了一下,低声道:“好,那我告诉你,你伤了我的妻主。” 阴罗道人面露不甘,最后挣扎道:“那不是我的错!你要是杀了我,整个魔域都会追杀你的……对、对,这座楼的主人是血海魔君,那可是魔尊的……” 喀嚓。 她的喉骨传来骨裂声。 此刻的贺离恨跟在梅问情面前时简直如同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他残酷暴戾,一身杀气,几乎不会被外物所动,语调无波无澜地道:“多谢你告知我,我会让他请罪的。” 他抬起蛇刀。 刀尖淬着毒,具备吞噬血肉之能,但却只是轻轻地削掉了一小块表皮,血液流淌,又很快凝涸。 贺离恨乌黑的眸中,透出血一般的鲜红微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血迹一点点滴落在砖石之上。 水牢所牵引的铁链疯狂乱颤,半空中浮现的天魔虚影仿佛都受到了他身上毁灭之意的吸引,盘旋不定,发出各式各样可怖的呓语声。 蛇刀削掉最后一块血肉,一具露着白骨的骷髅沉入水底。 贺离恨站起身,抬手擦拭了一下溅上脸颊的血珠,却发现浑身几乎被染透了,形成凝涸的暗红。蛇刀化为魔蛇形态,顺着手腕爬上来,趴在他的肩膀上。 天魔虚影缓缓消散。 自从他到了金丹境之后,魔蛇也有所提升,它扭过头,口吐人言道:“你刚才有失控。” “有么。”贺离恨继续擦拭着血迹。 “……注意控制自己,跟你签订契约的暗域天魔可都等着你完全疯掉的这一天呢。” “那你呢?” 漆黑魔蛇停顿片刻,重新钻回鞘中,只留下一句:“别放走梅问情,我希望你活着……还有,擦不干净的。” 贺离恨自然而然地将这句话理解为:梅问情能稳定他的情绪,所以不能放走她。连魔蛇也意识到了有一个这样的逆鳞会发生什么。 既然是逆鳞,就要牢牢地握在手中。 他放下手,看了一眼掌心:“知道了。” ———— 三楼,密室。 云雪凤再次跟她说什么话题,梅先生都只是兴致缺缺,神色淡淡的,只得又重新戴回兜帽,将邪道榜的名单放在面前。 这类榜单全部都是由一个叫“秘天阁”的组织所编撰的,秘天阁里的成员行踪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谁能知晓这些隐世不出的各族前辈,会经营这些乱七八糟的榜单来挑选弟子、掌控局势? 云雪凤便是其中一员,所以她才会屡屡提到这些榜单,也算是对修真界和妖族负责的一种表现。 片刻过去,旁边支起的酒炉正沸,香气飘溢。 梅问情舀起一勺热酒,将之倾倒进旁边的空杯内,滚烫美酒顺着杯壁滑下,一点点盈满杯中。 在杯满之际,脚步声起,密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贺离恨换了件衣衫,干净整洁,只有脸颊的血色还未擦净,剩下一丁点痕迹。他逆着外界的光停在门口,平静地道:“她死了。” 梅问情微笑道:“你怎么这么厉害,快来。” 她朝他伸出手。
第42章 .坦白“不要捏脸。” 贺离恨握住她的手,坐到梅问情身边。 他一身血腥味尚且未清,残留着淡淡腥甜,但因为过于寡淡,贺离恨自己有些闻不出来,倒是对面的云雪凤在心中长叹一口气,梅先生待这个满身毒刺的凶残美人倒还真是格外不同。 她曾经也想过阴阳天宫的男主人会是什么样的,不过大多时候脑海里被梅问情的身份所限,总以为会是什么光风霁月的剑修,所以面对贺离恨时总会有些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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