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样, 我做什么还需要你一个看门狗来指指点点。” “哈哈哈哈哈——”渗人的笑声回荡在空中,重音叠起,震得郗容不悦地皱起的眉头。 “说完没有,说完就赶紧滚开。” 障的声音突然变得尖细:“你身上的业障太重,你可知光前面的业障池你就难以过得,你要多承受比其他人百倍千倍甚至万倍的痛楚。” 郗容不屑一顾,冷声道:“那我也要带他们走。” “只见过至亲至爱之人来带那些魂灵归家,而你一个魔头, 杀兄弑父, 母亲早故, 妻子自戕,你已无家。”障仗着郗容不能伤他分毫,肆意言语。 郗容怒瞪着眼睛,剑眉竖起,袖中一道红光将眼前的黑气团劈散,但黑气很快又从四面八方聚合到了一起。 郗容被戳中痛处的反应正中它的下怀,障兴奋不已,一个不可一世的魔尊在它面前纡尊降贵,受它牵制,那可真是快活的很。 障拦在郗容面前,忽然,它的黑气团中弹出一道黑气打在了郗容腰间系着的乾坤袋上,虚影回体的离钰在里头没稳住,一下子踉跄摔倒在袋子地上。 “你腰间挂了何物?”障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 郗容低头瞥了一眼,随口说道:“一个普通的乾坤袋而已,能有何物。” 障渐渐散开化作浓浓的黑雾将郗容团团围住,它的声线变幻,似男似女,似鬼似魅:“世间痴情同,咫尺两不知。好一个世间痴情同,咫尺两不知。还真是有趣!” 郗容不耐烦地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障愈发放肆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障的大笑一嘲弄,郗容乖戾地吼道:“说话!!!” 但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回他,唯有此起彼伏的笑声久久回荡在这片虚无之境。 障没有再阻拦,黑气散开,玄色的业障池就在前方。 放眼望去,业障池说是池,可一滴水都没有,空空荡荡,郗容缓缓朝前走去,冷哼一声,什么都没有的池子,走过去能有多疼! 他振袖一拂,大步踏入池中,只一脚,原本空空如也的池子凭空出现无数黑气扒在他的腿间,紧接着便是噬骨的疼从脚底自下而上直钻五脏六腑。 他俊美的五官瞬间扭曲到一起,额间沁出冷汗,他抓紧了拳心,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忍,只要忍过,就好了。 郗容不断对自己重复这样的一句话。 短暂适应了一下这种痛苦,他又迈下了另一只脚。 可当双脚都踏入池中,席卷而来的痛楚打着他的脸,适应,绝无可能! 疼! 疼疼!! 真的好疼!!! 那种疼,像是有无数把锋利的刀刃一点点刮着骨头上的细肉,恨不得把骨缝中的肉渣都一一挑出。 他恨不得将双腿锯下,求一个解脱。 郗容汗如雨下,他咬着唇瓣,深深抽了一口气,再往前挪动了一步,只觉得那些腿间的黑气如同一张张鬼手把他腿骨的掰开,畅饮着里头的骨髓。 生不如死。 郗容闭上双眼,脑海中只有这个词。唇瓣不知何时被他咬破,渗出鲜血。而血腥味道,让他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他要赎罪,就要洗清业障。 他必须带他们出无妄之渊,他要信守和心爱姑娘的承诺。 郗容缓缓睁开眼,可怖红的另一双眼在他咫尺处亮起,断裂的头颅在空中飘浮,还有鲜血不断从切口处汩汩流下。 “郗容,你还想洗净业障?”头颅发出沙哑的声音。 郗容看清这个头颅的样子,想都没想便挥手去打开那个拦路的头颅,喉间低吼着:“滚!” 可现在的郗容不光法力受无妄之渊的牵制,力劲也被剧痛压制,手还未够到头颅散下的乱发就被迫垂拉在身侧。 头颅轻轻一飘,居高临下地看着郗容,诡异地笑道:“居然会有儿子割下自己父亲的头颅,弑父割颅,这是何等罪孽。” 郗容仰起头,脖颈间青筋暴起,恨道:“我后悔只割下了你的头颅,让你死得太痛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看你现在这痛苦的样子,还在这跟我逞口舌之快!” 郗垣继续嘲讽道:“我怎么看着,这么舒服呢!哈哈哈哈哈哈!郗容啊郗容,你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郗容怒目直视那双淌着鲜血的双眼,脚下沉重地迈着步子。 “啧啧啧,你这眼神,是要吃了我吗?我想你定是恨极了我吧。” “你恨我,你尽管来恨我啊!哈哈哈哈哈哈——” 郗垣的笑声阴森恐怖,刺穿了郗容的耳膜。 “不要再说了!”郗容用力吼道。 “你不让我说,我偏偏要说!” “你现在这个活该的样子我真想让你哥哥也看看!” 郗垣提到郗焱的名字,郗容怒火中烧,儿时受到屈辱的画面拥满了他的脑海。 “怎么,羽蛇还真是出情种啊?啊?哈哈哈哈!!” “你给我滚!!!!” 郗容周身爆发了一阵魔力,把头颅振开拍飞在墙上,成为一滩血泥。 这个举动让他身上背负的业障更加一重,脚下的黑气愈发浓郁。 终于,他承受不住了,跪倒在地,任凭黑气缠身,啃噬他的筋骨。 “你身上的业障太重,你可知光前面的业障池你就难以过得,你要多承受比其他人百倍千倍甚至万倍的痛楚。”障的这句嘲弄似犹在耳边响起。 “魔族之人本就心思歹毒!” “你不是恨我吗,那就和我变成一样的人!” “时解怿,你就是个畜生!” “都给我滚!!!!” 郗容的嘶吼回荡在业障池。他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音! 骄傲的背脊被巨大的痛苦压下,郗容撑在池中的双手终于趴在了地上。 他眼底通红,连带额前的青筋也尽数暴起,但始终没有低下头。他死死盯着前方还剩下一半的路程。 今天就算是跪着爬过去,他也要走完业障池。 他的指尖扒着池底,划出一道道血痕,业障如此深重还要进无妄之渊的人,他是头一个。 眼看离业障池的边缘越来越近,只觉浑身的皮肤都在被剥下,他痛苦地低声嘶吼着,可他的声音早已沙哑。 霎时,他感觉身上轻了许多,一道白光努力驱散着团结的黑气,像是那个白衣女子的身影晃荡在了业障池内。 一定是他痛到恍惚的错觉。郗容对自己如是说道。 -完-
第46章 结灵契 ◎她是他最大的软肋。◎ 郗容趴在业障池口, 再次睁开双眼,四周并没有白光的踪迹,果然是幻觉。 他撑着满是鲜血的手踉跄着直起身, 跨上石阶从业障池中走出,身后黑气凭空消失, 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池内恢复了空空如也。 “果然,魔尊的意志绝非旁人能敌。” 障又在郗容身前集结,它化作一个古朴的老人身型, 声音也不如此前那样尖锐。 郗容轻抬了下眼皮子,扫了一眼障, 双唇紧抿没有应他。 障扯着胡子笑了一声,他的身侧化出两道光门, 张开双手朝着郗容说道:“魔尊要寻的那些魂灵,有一些在左边这道屏障内, 还有一些在右边这道屏障内。” 障的话音尚还留有余音,郗容便急步往左边的光门的走去。 “魔尊都不问问我先进哪道吗?”障开口打断道。 郗容顿一顿, 道:“有何区别?” 障走到郗容的身旁说道:“这里头的区别可大了去了。受魔器所害的在右边,受人魔诅咒的在左边。” “你去了左边,右边的光门可永远关闭了,里面的魂灵你也再带不出来。” “你说这区别是不是很大呢?”障嘴角噙笑,不怀好意地等待着郗容做出决定。 人的一生就是在无数次的抉择中度过,每一个抉择都是一个转折点。 无妄之渊既生于混沌,那必然也是如此。它只有一次进来的机会,若是有一刻的犹豫和退缩, 就再也无法重来。 郗容怒目斜视着障, 久久唇缝中才挤出一句话:“无妄之渊的规矩还真是多。” 障挑眉道:“多?比起魔尊您手上的人命来说, 这点规矩还真是不值一提。” 见郗容迟迟没有作答,障走近他的身前,问道:“魔尊是想要救左边还是右边?” 左边是离钰前身的亲人和师兄弟,右边是利用雪魔花制成人魔的苍兰城百姓和沾染了凡人鲜血的修士。 如何做选择!如何!无论选择哪一边,离钰都会怨恨他! “我两边都要救!” “那你能分身为二吗?”障的这句话把郗容一下子堵住了。 “千百年以来,所有来无妄之渊的人都只带一个人出去,他们不需要选择,可魔尊你不一样啊,你要带数万人出去,你不会真以为这么简单就能把所有的罪孽一并还清吗?” 郗容一把扯向障的衣襟,但障本就是虚无,郗容的手就这么穿过障突然变得透明的身躯,仓皇地悬在空中。 “魔尊这是气急了?” “我不信没有任何办法!”郗容的眼里满是愤怨。 障又道:“无妄之渊的规矩本就如此,的确没有任何办法,但有个人竟无意给了你一个机会。” 郗容:“什么机会?” 障没有明说,他的眼睛扫向了郗容腰间的乾坤袋。 世间痴情同,咫尺两不知。 从郗容过业障池前,障就发现了离钰。只是他没有戳破,他也想看看这对痴男怨女到底会怎样。 郗容随着障的目光也低头看向了乾坤袋。 一道白光从袋中晃出,离钰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阿钰,你……”见到离钰,郗容收敛了周身散发出来的戾气。 可离钰没有看向郗容,只是直视前方不咸不淡道:“我只是想看看你是如何赎罪而已。” 说完,她走到障的身边拱手作礼说道:“还请您明示是什么机会。” “既然上神现身,那我就姑且认为上神愿意和魔尊郗容一起进入到这屏障光门之中。” 障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一左一右,若想要同时进去,就必须有两个人分别一起进入。而离钰一时冲动钻进了乾坤袋中,碰巧可以做到。 “我乃上神,怜悯无辜世人也是应该的,更何况他们还是我前世的亲人。” “可老夫有话说在前头,上神也窥见了先前魔尊郗容在业障池中所受的痛楚。这光门后的折磨远比业障池还要多。上神可能受得住?” 离钰低垂着目光瞥到了郗容鲜血淋漓的手指上:“连他都能受得,我怎么会受不得?” “那便好,请吧,上神。”障引离钰走到左边这扇光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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