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国庆日晚宴在星球长的府邸举行, 灯火辉煌的大厅宽敞广阔，为晚间将举办的舞会留下来足够的空间。 身着礼服的贵族们手举酒杯随意攀谈着，玻璃碰撞的声音清脆悠长, 缓缓交融进弦乐团轻柔的提琴声中。 方悦在迈进晚宴厅时收回了自己的手，下意识地和斯卡洛拉开了距离。斯卡洛是弗洛里欧公爵的独子, 不论在哪个晚宴上, 他都会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方悦将他身边的位置留给了意欲上前攀谈的宾客, 紫色的眸子扫过大厅, 寻找着艾伯特侯爵的身影。 艾伯特侯爵是法斯星上最大的贵族，这样的场合他一定会出席, 带着他亲民友善的美好祝愿出现在宴会厅中最明亮的灯光下, 在人群簇拥中诉说着他对帝国的衷心与期盼。 方悦顺着人们身体的站位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红发的身影。艾伯特侯爵站在大厅中央, 正和星球长交谈着, 觥筹交错间, 两人谈笑举杯, 身边的人附和地笑着饮去杯中酒水，一派祥和。 方悦慢慢靠近，仔细扫过站在那里的每一个人，大大小小的贵族有着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庞, 他们的身侧都带着一个精致艳丽的舞伴，娇若无骨地倚在贵族们的身侧，在交谈间掩齿轻笑。 艾伯特侯爵的身旁也带了一个黑发的舞伴, 他背对着方悦站在艾伯特身旁, 看不清面容，他在贵族们前仰后合的推杯换盏中沉默地站着, 像是一根竹子般立在人群的中央。 方悦的视线定格在青年的身上，心尖酸楚，紫眸震颤。 方俞。 即便多年未见，即便只是一个背影，方悦依旧认出了这个黑发的青年。 他是方俞，是她的……哥哥。 他好像变了，他的头发变长了，个子也比六年前高了不少，但是身形比记忆中瘦了许多，看起来十分单薄。 他又好像没变，依旧身姿挺拔，下颚习惯性微抬，站立时身体会微微右/倾，就像多年前那个站在校门口等她放学回家的少年一样。 冥冥之中仿佛有感应一般，人群中心的青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回过头来看向宴会大厅的入口处，看到身着华服的权贵们脸上挂着虚伪谄媚的笑容望向此处，又漠然地收回了视线。 方悦背对着青年，站在两个交谈的宾客身后，避开青年的视线，眼眸低垂，眸光晦暗。 “舞会快要开始了，难道你要等omega来邀请你跳舞吗。” 斯卡洛注意到方悦的低落，举起一杯酒放进方悦手中，不动声色地行至方悦身后，挡在青年与方悦之间，看到方悦紧绷的肩背缓缓垂了下来。 方悦接过酒杯，抬起头来看向斯卡洛，疲惫地笑了笑回到：“还是算了吧，我不太会跳舞，就不给人家添麻烦了。” 方悦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已经见到方俞了，她不想再继续呆在这了，她想回去了。 方悦转身正准备走，忽而感受到如芒在背的视线向她聚拢，她听到身后有人喊了她的名字，方悦感觉自己浑身的毛孔都竖起来了。 “这不是方悦吗？这是我们家族的alpha，年纪轻轻就很有胆量了，前几天还去乌昂星做了个五星任务呢。” 艾伯特侯爵的声音传至耳畔像是诅咒一般，让方悦一阵窒息，方悦缓缓转过身，收起眸中复杂交错的苦涩，换上乖巧的笑容向人群中心走了过去：“侯爵殿下贵安，我一进宴会厅就看到您了，但见您正在与星球长大人交谈便没来打扰，没能及时问安，实在是抱歉。” 方悦恭敬地欠身，眼眸低垂不敢抬起。她感受到一股滚烫的视线垂落在她的身上，像是要把她瞪出个窟窿来一般，令她心悸。 艾伯特温和地笑着，看着方悦低眉顺目的样子，满意地说道：“几年不见，比小时候识大体懂分寸了，很不错，成熟多了。” 方悦听着艾伯特侯爵意有所指的话语，按捺下心中的酸涩，颔首回道：“您过奖了，我小时候不懂事，多有得罪，还请殿下见谅啊。” 方悦在父母和哥哥的呵护下长大，一朝遭遇变故，少年心性不懂什么尊卑忍耐，在恐惧与愤怒中暴起，言语激烈地顶撞了艾伯特侯爵。 “温和有礼”的艾伯特侯爵并没有和她计较，只是用他的方式给方悦好好上了一课，让她终生难忘，悔恨至今。 “真不愧是艾伯特殿下家的alpha啊，都能完成五星任务了，真是年少有为啊。” “乌昂星的任务……哦，就是前段时间视频里说的那个恐怖组织吧，好像叫什么……” “厄路多哈还是厄路多斯……哎，不重要啦，反正是个恐怖组织。” “英雄出少年啊，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打击恐怖组织了，前途不可限量啊。” “以后到了军部要好好努力，为艾伯特家族创造荣耀，知道了吗？” 方悦听着贵族们的居高临下的调笑，一一应声：“知道了。” 艾伯特身边的贵族们怎么会不知道方悦的身份，他们甚至一起分享了安德烈少将发来的审讯视频。 一句句夸赞背后的讽刺像细针般刺向方悦，他们满意地看着这位平民少女被他们随意的抬高捧起却不敢抬头，只能卑微地应和着任由他们拿捏。 低贱的平民永远都是低贱的平民，她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尊贵的艾伯特侯爵的手中，她应该对侯爵卑躬屈膝、感恩戴德，永远做侯爵最忠实的奴仆，以报答侯爵仁慈的施舍。 而不是挑衅贵族的权威。 艾伯特好整以暇地望向方俞，想看看方俞见到自己视若珍宝的妹妹被磋磨成这副“温顺”的模样会有什么精彩的反应，却见青年依旧面无表情，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古井无波的棕眸没有一丝艾伯特期待的无措。 “方悦。” 方悦听到黑发青年开口，震惊地抬起头，看向他的眸中是愧疚、恐惧与心痛。 别再说了，方俞，求你别再说了。 方悦小幅度的摇着头，不想青年继续激怒艾伯特侯爵。 青年不以为意，对上熟悉的紫瞳，平静的棕眸中终于有了一丝温和的笑意：“你做的很好。” 方俞永远记得他在看到袖珍摄像头记录下的画面时心中的震撼与感动。 数年未见，方悦已经长成了这样一个勇敢、果断、坚韧的人，她的眼眸没有被苦难磨去光辉，依旧坚毅明亮。 他很欣慰。 艾伯特侯爵的脸色已经很差了，一旁的贵族们都噤了声，看向黑发青年皱起了眉头。他作为一个有主的omega，在alpha们谈话的场合，未经主人允许，公然插话，这是对艾伯特侯爵明晃晃的挑衅。这些年，青年因为这样那样的不敬吃了不少苦头，怎么还是不长记性呢。 “侯爵，贵安。”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了焦灼的气氛，方悦惊讶地抬眸，看到斯卡洛行至面前，无视了众人微妙的表情，向艾伯特举杯说道：“晚宴的舞曲听闻是侯爵您定的曲目，可否让我追加一首将宴会延至午夜。” 斯卡洛看了一眼方悦，平静地说道：“毕竟，我的搭档一直说想在国庆日晚宴上邀请白塔的同学跳一支舞，没有如愿太可惜了。” 方悦怔愣在原地，手腕忽而被一只手掌握住，方悦抬眸看到雷欧娜面色不虞的脸：“你不是说要请我妹妹跳舞吗？她已经等了你一晚上了，你可不能爽约啊。”
第36章 乐曲终了, 眉目与雷欧娜相似的少女微微颔首，提起裙摆弯腰谢幕。 远处斯卡洛与艾伯特侯爵依旧在聊着什么，不知是说到了什么话题, 周遭的气氛又活跃起来，贵族们继续挂着笑脸附和着, 艾伯特的面色也缓和了不少。 方悦四下望去没有看到蕾欧娜的身影, 回过头来，看到面前的少女弯起了眼眸：“一边牵着舞伴的手, 一边张望着别的什么人, 方悦阁下是否有些太过无情了呢？” 少女名为辛西娅，是雷欧娜的表妹, 与方悦年龄相近, 本无需对她使用敬语，却仍旧以阁下相称, 玩笑般说道：“是我耽误了方悦阁下寻找更合心意的舞伴吗？” 方悦看着少女娇俏的神态, 浅浅笑着应道：“不敢, 辛西娅舞姿曼妙, 能与您共舞一曲是我的荣幸。” 辛西娅很是受用，微露贝齿，说道：“好啦，不用夸我了, 我知道你是在找雷欧娜姐姐。” 雷欧娜生性内敛沉稳，鲜少与家人闲聊，辛西娅和她虽为表姐妹, 但一年到头能见面的机会也只在寥寥几场家族晚宴, 偶有闲谈也不过谈谈校内生活，辛西娅对雷欧娜的了解并不多, 但她却知道方悦的存在。 毕竟“方悦”是雷欧娜提起次数最多的人名，是雷欧娜一尘不变的校园生活中唯一的例外。辛西娅从雷欧娜的话语中拼凑出一个甜美爱笑、喜爱花草、无心学业的alpha形象，每每提起，雷欧娜的眼角就会露出浅浅的笑意，让辛西娅对这位素未谋面的alpha印象深刻。 今日晚宴，从这位年轻的alpha出现在艾伯特侯爵面前起，雷欧娜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人群的中心了。辛西娅看到向来稳重的姐姐望着那个垂眸颔首的alpha握紧了酒杯，便猜想这个有着漂亮紫瞳的人应该就是方悦了。 辛西娅指向宴会大厅门外，柔声说着：“姐姐说舞会结束后在休息室等我，你可以去那里找她。” 少女眨了眨眼睛：“我会晚些过去的，你们先聊。” 方悦看着少女灵动的表情，礼貌地微笑，俯身与她道别，向休息室走去。 来时明亮的长廊现在已经暗淡下来。晚宴并没有结束，大厅里依旧还回荡着悠扬的乐曲声，方悦一步步远离喧闹，走进寂静，看着休息室半开的门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硕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披着月色沉默地看着终端，听到门扉的动静，缓缓转过身来，看到方悦，低沉的面容缓和下来，温和地问道：“结束了？” 方悦点点头，走到雷欧娜身边，无言地站了一会，小声地开口：“谢谢你，雷欧娜。” 谢谢你从令人窒息的气氛中将我带走，谢谢你替我解围。 雷欧娜摇了摇头：“不用谢我。” 今日晚宴，雷欧娜从贵族们的眼中看到了高高在上的鄙夷，从方悦的身上看到了无力的卑微与无助。 雷欧娜看着方悦的紫瞳中露出她从未见过的疲惫与绝望，心间不可抑制地弥漫起一阵悲伤。 她和方悦朝夕相处了六年，再怎么冷清淡然的心脏也都生长出了感情。她看惯了方悦的笑，乐其所乐，她疼惜方悦的痛，伤其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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