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推进牢房的少女穿着破破烂烂的外套,被冻得通红的双腿在破洞的裤子下瑟瑟发抖, 黑色的头发结成一缕一缕,沾满了灰尘, 条条红痕爬满了她的手臂, 渗出丝丝殷红,她趴在地上细细抽气, 一看就是刚受过暴力的刑讯。 牢内的中年妇人看到伤痕累累的少女赶紧上前将她从地上扶起, 柔声询问道:“小姑娘,你没事吧……” 然而, 她的话还未说完, 虚弱的少女突然挣开了她的手,转过身踉跄着扑到门上, 用力地拍打着门, 凄厉地哭喊着:“他人呢!他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牢内的人看着少女的动作皆是不忍地摇了摇头, 纷纷上前劝慰道:“小姑娘, 你先别着急,他们是不是也抓了你的家人?” “小姑娘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你先冷静一下,别喊坏了嗓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抚着少女,少女置若罔闻, 依旧是哭得上期不接下气,不停地呢喃着一个听不清的人名,听得众人心间微颤。 多年轻的孩子啊, 她看起来才十几岁吧。 许是哭得太久了, 耗光了力气,少女的哭声越来越弱, 身体顺着坚固的牢门缓缓滑下。众人见状,立刻上前扶起她,将她带到牢房内的床边,让她坐下,中年妇人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少女失控的情绪。 中年妇人:“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女的脸上还挂着泪珠,莹润的紫眸水雾朦胧:“我……我叫乐方。” 中年妇人:“乐方,名字真好听啊,你是怎么进来的啊?” 少女摇了摇头,嗓音颤抖,语无伦次地说着:“我,我不知道,我来这里找我叔叔诺尔威,刚到城郊就遇到穿黑色军装的人,他们,他们追着我们,抓了,好多人。” 众人对视心下了然。 近期,联盟加派数支部队来到埃鲁斯特,誓要一举解放被帝国侵占的联盟星域,收复国土。埃鲁斯特的人民得到消息激动万分,为了配合联盟的军人赶走侵略者,他们发动了数次起义,高喊着打倒侵略者的口号,反抗帝国的侵略与压迫。 帝国军团为了稳定局势,武装镇压了起义,杀了一批又一批爱国志士。起义现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但埃鲁斯特的人们并没有被暴力与血腥吓倒,他们依旧坚韧,勇敢,不畏强权,视死如归。前赴后继的勇士们组成民间队伍,迂回灵活地打击帝国武装势力。 在场的“犯人”们大多是因大大小小的起义、战斗被抓的,甚至还有少数是因为发表反对帝国言论被抓的。众人太了解帝国的强/暴手段了,这个无辜的少女大概也是被卷进了战争的洪流才落魄至此的吧。 一个黑发青年开口问道:“你刚刚在喊的人是谁啊?是你的家人吗?” 少女听到青年的问话,刚平复的情绪又反复起来,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缓缓落下,一滴一滴地砸向地面,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中年妇人皱起眉头瞪了一眼说话的黑发青年,嫌弃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眼力见,耐心地替少女擦去眼泪,柔声说道:“乐方,你先别难过,你的家人不会有事的,联盟的军队很快就会把侵略者赶走的,你们一定会团聚的。” 听完妇人的话,少女的泪水更加汹涌了,她用力地攥着衣摆,嗓音嘶哑地说着:“我的家人已经不在了,南方……是最早沦陷的……” 中年妇人知道自己失言,立刻将少女揽入怀中,轻抚着少女的黑发,抱歉地说道:“乐方,对不起啊,阿姨不是有意提起你的伤心事的……” 然而没有眼色的黑发青年依旧在追问:“那你刚刚喊的人是谁呀?” 少女靠在妇人的怀中抽泣,断断续续地说着:“他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从南方逃来……他……” 少女的话语被牢门打开的声音打断,一个黑影被推进牢房,摔在了地上。 “卢卡斯!” 少女一眼认出了黑影,立刻起身,一瘸一拐地向黑影跑去。 地上的青年一动不动,浑身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少女将他翻过身来,屏住呼吸,手指颤抖着探向他的鼻息,在触碰到微弱的气息后,少女长叹一口气,露出一个悲怆的笑容。 众人立刻上前,将青年抬到房间内的床上,期间少女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青年苍白的面容,仿佛丢了魂魄一般。 众人心领神会,给两人留下空间,不再打扰。 少女跪坐在床边,俯身趴在青年的身边,肩膀颤抖,像是在无声啜泣,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悄声说着:“注意那个黑发的青年,他在怀疑我们。” 青年醒来时已是凌晨,牢房内的“犯人”们还在睡觉,众人围聚在一起取暖抵御着这难挨的初冬。青年撑起身,看向一旁的少女,少女趴在床边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方悦是个天生的演员。 斯卡洛如是地想。 “卢卡斯?” 安静的牢房内响起一声低沉的耳语。 斯卡洛回过头来看到一个黑发的青年正借着月色看向他。 青年再次出声确认了一遍:“是叫卢卡斯吧?” 斯卡洛沉默地收回视线,没有出声。 青年并不意外卢卡斯的戒备。依照乐方所言,卢卡斯是她在逃亡途中结识的朋友,两人一路同行,前往此处投奔乐方的叔叔诺尔威,他们并没有参与任何起义或是战斗,只因出现在起义的地点便被抓了进来,那两人理应不会经历过于严酷的刑讯,像乐方身上未见血的红痕算是恰到好处,而卢卡斯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便有些过于夸张。 除非他是一个谨慎、戒备、强壮的人,是一个看上去很有威胁性的人。 帝国的刑讯员不会在乐方这样柔弱的少女身上多花时间,但必然会格外“关照”像卢卡斯这样有潜在威胁的人。 青年自己也曾吃过这个苦,了解刑讯的套路,又开口说道:“不用紧张,卢卡斯,我叫程升,前不久因为组织起义进来的,听乐方说你们来这是为了找她的叔叔,我之前一直在这里生活,附近的事还是知道不少的,她叔叔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说不定我还认识呢。” 斯卡洛没有接话,继续沉默着。 程升状似回忆,皱起眉头说道:“是叫安德斯还是安斯特,好像是一个商人?” 方悦和斯卡洛之前没有对过如此细节的情节,斯卡洛并不知道在他不在牢房的期间方悦说了些什么。程升审视的目光在月光下一片清明,斯卡洛不能再沉默了,他必须做出选择。 安德斯还是安斯特…… 斯卡洛:“不是。” 斯卡洛否定了程升的话。 对于编造的谎言来说,已编造部分之外的一切都是危险的领域。谎言永远无法像现实那样严丝合缝,更何况要让两个思维逻辑都不同的个体来编造同一个谎言,除非…… 斯卡洛低垂下了眼角,沉重地说道:“我们横跨了半个埃鲁斯特,从帝国军的攻击中死里逃生,来到这里……” 他们跨越了半个帝国,途中遭遇了敌军的围攻,来到此处向薇尔诺少将报道。 斯卡洛换上懊恼的表情:“就是为了找一个除了名字叫诺尔威,其余信息我们一概不知的人!” 除非谎言与真相相互缠绕,而这一切正是他们共同的经历。
第42章 真相就是权威, 掌握真相的人可以笃定地说出已知的信息,对未知也可以理直气壮。 程升听着“卢卡斯”怨艾的语气,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吗, 看来是我记错了。” 初冬的凌晨格外漫长,天色迟迟不见亮, 程升与“卢卡斯”静坐在牢内, 守着黎明前最寒冷的黑暗。 “卢卡斯”已经开了话头,不再像之前那么警惕, 程升收回了审视的目光, 随意地攀谈着:“听乐方说她的家人都不在了,你之前见过她的家人吗?” 斯卡洛:“没有。” 程升:“那她有提过她的家人吗?” 斯卡洛:“提过。” 程升:“她家有几口人呀?” 斯卡洛:“三口。” 程升:“那她的家人……” 斯卡洛:“程升。” 斯卡洛打断了黑发青年的问话, 戒备的神色再次爬上了蓝眸:“你对乐方有什么企图?” 程升一直在问与“乐方”相关的问题。对于牢中相遇的“狱友”来说, 他的关注点应该集中在他们“相似”的经历:“卢卡斯”和“乐方”为什么会被抓进来以及在被审讯的过程中经历了什么。 但程升的话题却一直围绕着“乐方”,即便和坐在面前的“卢卡斯”交谈, 也是在询问“乐方”的背景、家庭。 他在怀疑“乐方”…… 不。 与其说是怀疑, 不如说他对“乐方”的过去表现出了超常的好奇。 程升立刻摆手, 解释道:“不不不, 别误会,我不是什么坏人,没有对她图谋不轨,我只是……” 程升想了想, 找了个合适的表达:“我只是想了解她……” 斯卡洛皱起了眉头:“想了解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人?” 程升:“所有人的相识都有第一天嘛。” 斯卡洛:“那为什么你不当面问她?” 程升讪讪一笑:“这不是不好意思嘛,面对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谁都会紧张的嘛。” 在你没来的时候, 我问了, 程升心想,只是她的情绪不稳定, 没问出更多的信息罢了。 在看到少女的第一眼,程升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了。 程升的话语引起了斯卡洛的警觉。 作为不知是否还有明天的阶下囚,牢内的众人虽在相互鼓励相互招抚,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有化不开的浓愁。安慰的言语是他们为自己编织的谎言,解放的信念是他们不愿醒来的美梦。恐惧与疲惫是这些美好幻想下的真实,低沉阴郁才是他们眼中的底色。 但程升不一样。 他情绪正常,对外界的刺激有敏锐的感知能力,他会观察,会怀疑,会好奇,会试探,他在这样的境遇下依旧保持着很强的能动性与目的性,而这并不是一个普通囚犯能有的心理素质。 除非…… “卢卡斯”叹了口气,垂下头:“知道又怎么样呢,反正我们再也出不去了。” 帝国从来没有释放俘虏一说,他们作为帝国的囚犯,只是在注定的结局到来之前苟延残喘罢了。 程升看着“卢卡斯”起起落落的情绪,弯起眸子,拍了拍他的肩:“别这么快放弃,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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