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弄漪,我将你和迦晟视作最重要的人。正因如此,今日,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 姬冉总将心意藏得太深。 在这男子争霸的江山之上,她自知说不上话。她懂事、成熟、稳重,就算珍重谢弄漪,也永不可能单纯将他当成朋友。他永远是君,是上,是她要仰起头去看的人。 但是,也正是这敬畏害了他们—— 小狐狸说:“弄漪,我喜欢丁迦晟。” 她笑了。 那张笑脸。 就是那一张笑脸。玉揭裘默默看着她,却又没来由地阂上眼,仿佛将她烙下去,拿眼睑粉刷一层,确保她存在在他那里。永远,一直。 他甚至忘了去观察谢弄漪。 奇怪的是,听到心上人说喜欢自己的兄弟,谢弄漪却一点没生气。 玉揭裘也上前一步:“我们的事,也希望问过你的意思。因为我们是朋友。” 乌压压的夜色里,谢弄漪笑了一下,侧过脸时,居然闪现出斑驳的泪光。 “果然,”谢弄漪说,“是梦啊。” 什么意思? 他大笑,笑得弯下腰,笑得扶住了额头。那并非怒极反笑,而是真切中掺杂着无奈的笑。无奈到了极致,末了又转变为啜泣。 谢弄漪止不住地说:“难怪,难怪这样好……” 隐蔽在人群中的谢弄峤很狐疑。经历了心爱的女人与至交亲信的背叛,他的皇兄为何是这种反应? 小狐狸从御书房拿到了保存姬冉皇后和丁迦晟骨灰的木盒。 拿到那盒子的人第一时间便能觉察异样。 左右第一次的计划也失败了,倒不如试一次这个路线。 刚提出时,谢弄峤矢口否认,绝不认为皇兄会有如此想法:“简直是妇人之仁!皇兄对他们怀有的是恨意,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小儿过家家的想法!” 小狐狸讨厌“妇人之仁”的说法,但还是耐着性子说服道:“可是……” “住口!”谢弄峤有着贵为亲王的尊严。 而这实在令小狐狸头疼。 小狐狸还想好声好气解释两句,余光却瞥见玉揭裘去摸剑。他似乎不太喜欢交涉,尤其是和谢弄峤。 她烦恼地压下脸。 虽然并不想掺合,但早就没有独善其身的办法了。更何况,陛下如今无力出梦,难道真就和妖祟撇清关系了么? 涂纱的错,就是她的错。 她一路逃难,想从涂纱这里逃开,结果却是酿成大祸,反而把这烫手的麻烦甩给了天下其他人。 做了决断,再抬起头时,小狐狸脸上已浮现出笑容。 “恕奴斗胆,”她说,“殿下往常进出宫中,与陛下谈过几次心?恐怕都只是请了安就走的例行公事吧。” “你!”谢弄峤大概是不适应。 往日常常笑嘻嘻的人,一旦正色起来,言辞不留情不说,还处处是锋芒,直将人逼得无话可说。 小狐狸干脆用向上挑的眼神看人,狐狸笑不亲善,叫人看着心里发毛:“您光知道姬冉皇后与丁大人未能入土为安,然是否知道尸首的去处?” 正如她所猜想的那样,谢弄峤马上产生了动摇:“……圣上的隐私,岂容我等窥探?” “我看到了,”她却说,“那只骨灰盒是桢楠原木做的,未经打磨,表面不平,要的便是这番风味。可它的表面却被抚摸得发亮。不让入土为安一码事,恋恋不舍不愿放手是另一码事。依我看,陛下的事,亲弟弟也并没有很清楚。” 谢弄峤怎容得有人这样同自己说话,刚要拍案而起,玉揭裘就像屏风似的向他眼前移,小狐狸也赶忙藏到玉揭裘身后,变回耍帅前可怜巴巴的样子,呜呜叫唤道:“本来就是嘛!我又没瞎说!” 总而言之,最后在软硬皆施的计策下,谢弄峤还是答应了。 依现在的结果来看,小狐狸无疑是对的。 望着谢弄漪,小狐狸有过迟疑。他说“果然是梦”,难道说,陛下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梦中? 已只能在梦中见到故人,谢弄漪又哭又笑。 他早就知道这是梦了。 青梅竹马的三个人从未分开过,小时是伙伴,长大是帝、后与臣。紧密相依,形影不离,可是,矛盾的是,他们的确又分开了。 除却身,心也是会分开的。 背道而驰,渐行渐远,千里迢迢,天人永隔。 他们会顾及他的身份,因为他是君王。他们不会再把他当朋友,因为他是君王。在是谢弄漪之前,他先是陛下。 正因什么都没说,正因自以为这样是忠君之道,他们才会落到最后的地步。 而谢弄漪想要的,仅仅只是他们与他坦诚相待。 一国之君哭得像个孩子。 梦的圆满让他的身体逐渐变淡,谢弄漪在慢慢从这梦的世界里消失。周遭的人也在消失,梦里变得格外安静。 小狐狸笑着去看玉揭裘,他则抬起手来,问:“他醒了,怎么我们还没出去?” 江兮缈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她正慢慢地走过来:“再等等看吧。” 谢弄峤已演够了太监,摆弄着袖口,仰起头,还在难以置信地喃喃:“皇兄居然……” 小狐狸高兴地笑了。 虽然经历了些周折,不过,总算办成了一件事。 她想。 背后传来一道甜丝丝的声音。 玉揭裘闭紧嘴唇,谢弄峤没开口,江兮缈也不知所以然。 在小狐狸背后,在场的第五人在说话:“虽然经历了些周折,不过……” 小狐狸的脊背是骤然变冷的。 汗毛倒竖,猛地打颤,她几乎以人的身体作出狐狸的姿态,四肢着地向前闪躲。 而在刚刚她站着的地方,女子被笼罩在梦衰退的阴影当中,只能看到嘴角上扬,殷红的唇翕动着。 梦中是姬冉皇后丫鬟的女子说:“……总算办成了一件事。” “你是谁?”玉揭裘习惯性想出剑,但却忘了这是梦。 江兮缈意识到了什么,自言自语似的开口:“我明明记得,这梦能容下五个人……可我们这次只进来了四人,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小狐狸盯着小丫鬟,眼圈泛红,艰难地吞咽。 她说:“……涂纱。” 褪色的梦遮挡了她的脸,名叫涂纱的狐妖仿佛梦魇,直截了当,一爪捣向小狐狸。 玉揭裘被驱逐出了梦。 小狐狸亲眼看着跟前的玉揭裘消散,匆忙呵斥:“涂纱!还没玩够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然而,涂纱没有回复她,而是一鼓作气,将他们全都踹出了梦。 小狐狸猝然惊醒。 环顾一周,大家都是惊魂未定的表情。 “那个就是……”江兮缈问,“那只狐妖?” “是她。”小狐狸当即转身,要侍卫们去探查陛下的情况。 得知陛下醒来,大家都还是松了一口气。但狐妖现身,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就是了。”谢弄峤充分发挥了不修道又身居高位的人独有的刚愎自用,“姓玉的不是会斩妖除魔吗?我看他打起来,能把禁卫军全砍了。” 这话里有刺,难免叫人不愉快。但玉揭裘意外的想息事宁人,什么都没说。 谢弄峤说:“反正,接下来要重整上朝。这段时间可真不好受。皇嫂和弥弥也从佛堂回来了。” 听到弥弥公主,之前对狐妖、陛下都漠不关心的瑞生突然回头。因为是傀儡,所以脑袋能三百六十度旋转,他直接这样回头,还吓到了端茶过路的小侍女:“弥弥殿下也?” “哦,你这傀儡此番也有功劳。虽然做不了驸马,到时候我去问问皇兄,能不能留你在皇宫吧。”谢弄峤高高在上地勾起嘴角。 然而瑞生居然一点都不感到屈辱:“是。那就有劳殿下了。” 小狐狸可轻松不起来。 指望那些凡人去对付涂纱?还是算了吧。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纵使涂纱杀了人,但现在,她的目标是她,应该不至于殃及其他人。 小狐狸跑出殿内,站在空旷的园内对天喊道:“涂纱!涂纱!你在的吧?你给我出来!” 无人回应。 只有路过的宫人加快脚步。上次见着她追跑,这次又是大喊大叫。真叫人害怕。 小狐狸旁若无人地继续:“你眼下妖力比我高出许多,怕什么呢?这里人太多了,我不想伤及无辜!你出来,我们去宫外做个了断吧!” 还是没有回音。 之前她以为,涂纱对人类的生活并无兴趣,所以即便藏身宫中,应该也就只是寻个避风港。但眼下看来,都出现在了陛下梦里,搞不好,涂纱早已脱离她的预料。 “不回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小狐狸一口气说完,气鼓鼓地掉头回去。 敌暗我明,真是难搞。 她才进去,就被江兮缈拉住了。 不得不说,江兮缈的确是令人容易有好感的人。长得美,最可贵的是有亲和力。光是望着她的笑,小狐狸就很难不也笑起来。 江兮缈说:“胡姑娘,皇后殿下叫我们过去呢。说要与我们女修聊聊。” 另一边。 玉揭裘和瑞生也被领去了偏殿。 他们刚坐下,玉揭裘就抓住了要退下去的太监,直截了当问:“涂纱是什么?” 表哥还以为是瑞生告了密,瞪起眼睛就想责怪,却被玉揭裘和颜悦色地打断:“每次都化形成这样,很难认不出。” 表哥自知力量有限,变不成大帅哥,只好顶着丑脸老实说:“你要想知道,问表妹不就是了。” 玉揭裘停顿片刻,随即微笑起来:“她之前已回避过许多次,料想也不会说。你来回答我。” 这家伙命令他人的口吻用得极好,表哥问:“你见着涂纱了?” “嗯。”他慢慢回想梦中的情形,“她跟我说了些奇怪的话。” “什么?”Hela 在梦中时,涂纱挥爪向小狐狸。玉揭裘挡下那一击,她却在他消失前与他耳语了一句。 涂纱在他耳边吐息:“你是我会一见钟情的那类男子哦。” 回想起来,玉揭裘只觉得不快。抬眼看到大黄狗好奇的神情,总觉得还是不说为好。 表哥没听到想听的八卦,耸肩回复他的提问:“这些事我也是听我娘说的……你们可曾听闻过身外化身之法?” 瑞生说:“身外化身便是在自己以外,另塑造一具真我之身。” 表哥点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表妹的阿娘想修成仙兽,却因孩子还化不了人身,于是修炼山野中。那年冬天,为了偷一只鸡,她被人捉住杀了。飞升以前,妖就是妖,畜生总归赢不了人。 “眼睁睁看着娘亲的皮被扒,卖给王公贵族。肉则拿去用药。表妹想复仇想得急了眼,但她太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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