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稚水相当沉得住气,就像没察觉辛云茂的冷硬,每天照旧亲切地问候二妖,堪称一碗水端平,完全没落下把柄。当然,她也没有退让,黑不提白不提,进入对峙紧绷期。 金渝最近在经开科冰火两重天,辛云茂是风刀霜剑,楚稚水却春风拂面。好在茶园的杂务够多,她经常跑出去办事情,可以躲一躲风头。 “对,好的,您十点到那边吧,我们在门口碰面,好的好的,待会儿见。” 楚稚水挂断电话,瞟一眼窗外的阴天,随手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准备驱车到茶园门口跟人汇合。她一边起身,一边穿外套,正好瞧见身后的辛云茂。 辛云茂本来在看她,撞见她探寻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扭开头。 “还生气呢?”楚稚水哭笑不得,“你到底气什么?” 辛云茂斜她一眼,又将头转回去,只留冷峻侧脸。 金渝今日没待在科室,要跑剩余没办的证件。楚稚水马上得赶往茶园,她犹豫要不要将辛云茂留下,让他独守饮水机挺不像话,但他在茶园也没什么事做,没准并不愿白跑一趟? 左思右想一番,楚稚水感觉今天要下雨,索性放他在局里享清闲。 “我先走了,你今天按时下班就行。” 辛云茂眼看她头也不回地离开,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犹如刚从寒潭里捞出,浸润着凉凉的光。他无声地抿抿唇,最后还是没叫她。 不知以前是谁非要拉上他,现在她却跑得比谁都快。 茶园门口,天空中阴云连绵,缓缓随凉风飘荡。 楚稚水跟茶农们碰头,她原打算今天少量采茶,无奈天公不作美,隐隐有雨势渐来。这种细雨来得快去得快,根本不在天气预报上出现,令人防不胜防。 目前还未有降水,但已经体会凉意,楚稚水面露担忧:“雨天能采茶吗?” “一时半会儿下不来,反正你们采得也不多,赶在这场雨前先摘点。”茶农仰头望天,又看看茶树,估测道,“这雨要是一下来,等到明天再放晴,今天的嫩叶就变老,都是一天一个样儿。不过我看你们茶园还能等等,估计再过段时间叶子刚好。” 楚稚水受教地点头,解释道:“没事,今天也是试采,就这一两亩地,没打算都采完。” “哈哈哈就是体验一下吗?” “差不多,做样品。” 楚稚水今日没有找太多人,计划做一批绿茶样品,先放出去探探销路。 如果现在就要大范围采茶及炒制,局里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财力,不太可能从财务处批下这笔钱。她需要从外面募集订金,覆盖掉前期的人力支出,再找人采茶及制茶,将成品交付给对方。 普通的新人商家想这么空手套白狼较困难,但经济开发科说到底是槐江观察局的科室,并不是单纯的营利公司。 早在之前,楚稚水就开始通过牛仕联络兄弟单位,跟银海局、漆吴局和空桑局负责采买的人员沟通,暗示现在是购买绿茶的好时机。茶叶是单位每年都会采购的东西,与其买外面参差不齐的绿茶,不如买兄弟单位自产自销的。 别人会担忧付完订金遭卷款跑路,但兄弟单位不会有这层顾虑,信用度的基础就不同。 当然,摁头推销也要讲究态度,好歹要寄一份绿茶样品,展现自身的诚意。 如果其他观察局都不愿意回应,楚稚水就筹划让胡局出去刷脸,既然局长提供不了资金,总该给予一些人脉帮助。如果情况更糟糕,胡局刷脸都没用,那今年就只能彻底搁置,接受茶商的一条龙低价,等来年茶叶季从头再议。 这就是她的初步规划,钱是肯定能赚到,赚多赚少的区别。 雾气氤氲,阴云叆叇。 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抢下一批茶,在绵绵细雨前进屋清理、炒制。 新摘的嫩叶在竹扁里排开,挑拣出残次品及碎屑等异物,经过细心清理、摊放后,投入烧热的大锅里。片刻后,控制火候翻炒,用干净的手翻动、揉搓茶叶,让龙井叶子卷缩起来,便是手工炒茶的过程。 屋外是清凉雨帘,屋内却热火朝天,火光映照炒茶人的脸,整个过程要数小时,全程都不能离开锅边。 楚稚水站在一旁请教,她跟茶农们有说有笑,总感觉屋外有异样响动。 咔嚓、咔嚓。 “您听到声音了吗?”楚稚水探头望屋外,“听着很清脆。” 炒茶人还在翻着叶片,回道:“没有啊,什么声音?” “好像是茶田那边。” “八成是什么小动物,这边可不像城里,什么玩意儿都有。” 楚稚水将信将疑,心道雨天还有小动物觅食,什么动物能比社畜还辛苦。她索性从旁边抽出一把伞,跟其他人打声招呼,决定到茶田里转一圈。 炒茶的小屋位于门口,距离茶田还有段路。放眼望去,青翠茶山一览无遗,除去潮湿雾气外,跟平日并无两样。 楚稚水打着伞,原想在边缘溜达一会儿,然后返身回炒茶现场,却再次听到异响。 咔嚓。 这回声音离得更近,但视线里明明没人。 龙井茶树一般不算太高,却也足够遮挡蹲着的人。楚稚水心念回转,朝着一侧小路,寻着怪声找去,很快竟听到三名男子压低声音交谈。 熟悉的咔嚓声又响起。 “哎呀,你到底行不行,怎么回事儿啊?走两步路就断?” “……我也没办法。” “他们还在偷我们茶叶吗?” “没,现在进屋了。” “这帮人是太岁头上动土,居然偷到咱仨田里来,必须给点颜色看看!” 楚稚水听得满头雾水,茶园明明是局里的资产,怎么就变成陌生三男组的? “老大,老大,那边站着有人啊!”其中一人发现不远处的楚稚水。 “别喊!再被发现了!” “我已经看见了。” 一阵窸窸窣窣过后,三人都从茶田起身,在阴雨中露出真容。两名青年面相年轻,一个皮肤黝黑、个头不高,一个面色发黄、身材偏胖。为首的是白须老人,他骨瘦如柴却精神矍铄,两只眼睛恨不得迸发出光来。 楚稚水跟他们相距三排茶树,就像被及腰高的栏杆挡住,没办法直接跨过障碍交谈。她面对三人不善的目光,凝眉道:“请问你们是什么人?如果没有特别理由,还请各位尽快离开,不然我要叫人过来了。” 白须老者阴恻恻地重复:“我们是什么人?” “对,这里是槐江观察局的资产,没法说明身份的话,希望你们马上离开。” “还会瞎搬靠山呢,当我们看不出来?”白须老者一眼就瞧出楚稚水是普通人,恶声恶气道,“我们是什么人?我们不是人——” 下一刻,万丈妖气袭涌而来,声势如万马奔腾,一排排地簇拥着前冲。阴森森的妖气并未伤及茶树,反而海浪般流淌而过,准确地涌向路边的楚稚水,恨不得将目标拍得粉碎! “抓住她!” 白须老人一声令下,两名大汉寻路扑来。 楚稚水忙不迭转身闪避,逃命般地蹿向炒茶小屋。 耳边尽是毛骨悚然的嘶嘶风声,将她嘴边的呼救声吞噬殆尽。 她内心迷惘不已,原以为是人类,不想竟然是妖怪。金渝曾经说过,妖怪不能袭击人,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身后的妖气一击未中,在脚边绽开层层气浪,又扭曲成荆棘藤蔓般的妖气链条,想要缠住她的脚踝,妄图拦住她的去路。 雨伞在慌乱中滚落在地,浅色伞面早就溅满泥点。 楚稚水发丝被雨水浸透,湿漉漉地黏在脸庞上。她眼底都是摇碎的湿润的光,被求生欲点燃,像是小火星,还没遭浇灭。外衣也变得潮乎乎,无法再阻挡冷雨,寒凉的空气顺着四肢蔓延而上,似要侵入骨髓。 左踝突然冰凉刺骨! 妖链锁住楚稚水的瞬间,她终于忍不住惊声尖叫,紧接着一头撞进谁的怀抱。 细雨里,她嗅到沁人心脾的清新味道,像雨滴轻打过枝叶,隔着薄薄的布料,触及到一抹暖意。他体温不算高,甚至有点凉,不知是不是淋雨而来的缘故。 “你怎么每次都把自己弄得脏兮兮。” 熟悉的男声响起,犹如一颗定心丸,让高悬的心落下。 楚稚水不知辛云茂何时赶到,但此刻无疑是抓住救命稻草。 辛云茂一只手握青黑纸伞,一只手将怀里的人扶稳,低头见她满脸狼狈、裤脚粘泥,可怜兮兮地浑身打颤,心道她还真是每次进地里都一团糟。他正想要使用清洁法术,忽见不远处喷薄的妖气,索性将纸伞往空中一抛。 青黑纸伞凭空而起,张开的伞面漩涡般吸入浓浓妖气,雨水落在伞上眨眼间蒸腾成白汽。纸伞一转,伞檐飞溅而出的却不是晶莹雨滴,反而是灼灼黑炎! 三妖不料俊逸的黑衣青年根本不出手,光靠一把青黑纸伞就震退汹涌妖气。 “龙骨伞!是龙骨伞!”白须老者见多识广,他此时汗毛倒立,惊道,“他是……” 黑焰破空,溅射在大汉们身上,只听一声凄厉惨叫,黑瘦男和黄胖男就痛不欲生地跪倒在地。 辛云茂无暇顾及恐慌三人组,他上下扫视楚稚水一圈,又轻轻打了个响指,粘泥的衣物焕然一新,这才有空去找罪魁祸首的麻烦。 楚稚水脸色发白、惊魂未定,她感觉身上布料变得干燥而温暖,熨帖地贴着自己冰冷的手臂,连沾满泥点的裤腿都变干净,惶惶的心总算陷进软棉花里。然而,她还没有彻底回过神来,又被接下来的场面惊到。 三妖的妖气被一招打散,取而代之的是黑色妖气。 黑色妖链直接将最近的黄胖男拖拽过来,黄胖男一路都在拼命挣扎,却只在地上留下数道泥痕,毫无尊严地趴伏在辛云茂面前。 “神君饶命,神君饶命!”黄胖男苦苦哀求,胳膊支撑着地面,想要扭身爬起来。 黑瘦男在旁帮腔:“神君,这是误会……” “误会?”辛云茂听闻此话无动于衷,他容貌凛若冰霜,直接抬起一条腿,踩在黄胖男右臂,随即狠狠地碾压下去,嘲道,“欺负没妖气的人类那么有成就感?” 撕心裂肺的嚎叫响起,还伴随着清脆咔嚓声! 这一脚的力道完全没留情,直接将大汉的手臂踩断。手臂无力地从衣袖里滑落下去,袖子内明显有一段干瘪,形成诡异可怖的角度,仿佛黄胖男的躯干及右臂彻底脱节。 “他的胳膊……胳膊……”楚稚水差点说不出话,她已吓得魂飞魄散,“掉、掉下来了。” 辛云茂听她语气不安,他疑惑地回头查看:“对,怎么?” 楚稚水:“直接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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