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无非就是工作及感情状态,尽管观察局工资极低,但外人又不知道细节,名头听起来还算体面。至于感情问题,楚稚水走一套“嗯嗯啊啊您说得对”糊弄战术,也算有惊无险地解决大部分对话。 中年人攀比完儿女成就,又进入强迫孙辈表演的环节。一群小萝卜头满脸不愿地轮流亮相,他们敷衍地扭动两下,没多久就蹿离座位,恨不得满场子瞎跑。 刘柯美稍晚才露面,还带着儿子孙鞘。她看到楚稚水眼前一亮,拽着身边人就来打招呼:“哎呀,稚水你跟孙鞘好久没见吧,还记不记得以前高中老碰面?” 孙鞘站在刘柯美身后,他点头跟周围人问好,一米七几的个头,长相普通端正,看着成熟一点,有几分工作后的老练,跟楚稚水记忆中大声污蔑她拍老师马屁时不一样了。 “确实。”楚稚水望向孙鞘,礼貌道,“好久不见。” 刘柯美发现儿子干站着不动,她恨铁不成钢地猛拍他:“跟人家聊两句啊,这么大人还害羞!” 孙鞘瞄一眼楚稚水,他侧过头,被迫应声:“聊,聊……” 楚稚水不动声色,谢妍却满脸尴尬。 其他人恍然大悟:“对了,他俩是同龄?” 刘柯美听到此话大为欢喜,挤眉弄眼道:“当初都住在院子里,还是同校同年级呢。” “那是得多聊聊,这青梅竹马呀!” 外人一起哄,气氛更微妙。 谢妍小心翼翼偷看女儿神色,唯恐楚稚水感到不适、当场翻脸,尤其听闻孙鞘好像有女朋友,更感觉刘柯美做事挺不地道。 楚稚水发现孙鞘态度回避,只当他也被赶鸭子上架,没准是刘柯美一头热。她不好在别人婚宴闹事,便流程式地尬聊两句。 孙鞘见她神情自然,他有来有往地回着,不再有初来乍到的局促。 刘柯美高兴道:“瞧瞧,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亲!” 酒过三巡,新婚夫妇问候完,楚稚水抽身欲退,她给父母使个眼色,决定悄无声息地溜走。 刘柯美一直紧盯楚稚水动态,她见人起身,忙道:“怎么啦?” 谢妍:“她有点工作没搞完,就先回去处理一下。” “孙鞘你送送人家,现在天色多晚呐。” 楚稚水再三婉拒,无奈刘柯美不答应,只得让孙鞘跟着出来。 酒店门口,孙鞘握着车钥匙,说道:“你等一下,我开车过来。” “没事,不用送了,这边离得近,就溜达两步。”楚稚水挥手告别,“你回去吧。” 天色渐暗,楚稚水穿着浅色高领薄羊绒衫,她出来后感到微凉,穿上带着的呢外套,细腻面孔在路灯下晕染柔光,知书达理的婉约气质。 孙鞘听她语气温和,他心里莫名就一动,坚持道:“我送你吧。” 坦白讲,孙鞘最初极其排斥母亲的主意,主要他高中时对楚稚水印象不好,只记得她为人相当强势,在长辈面前周全懂事,但看他时总无言中透着一股轻蔑。她当年是全年级第一,被大人们捧上天的存在,即便不多说什么,也显得高高在上。 但她现在归于平凡,回槐江找份安稳工作,性格变得温柔,好像又有不同。 相比另一人,她的学历和家境确实没得挑,工作和长相也更拿得出手。 “真不用了,外面挺冷的,你快进屋吧。” “那不更该送你。” 楚稚水见他如此固执,直白道:“老同学不用讲究这些虚的,别到时候搞的你女朋友误会。” “我女朋友?”孙鞘表情一僵,干巴巴道,“什么女朋友?” “我听学校的人说,你不是谈好多年了,下次是不是就到你结婚?” “啊,那不是我女朋友,他们起哄瞎说的。”孙鞘度过最初的慌乱,他飞速调整状态,解释道,“就一个玩得好的朋友,她经常联系我,但我们不合适。” 楚稚水挑眉:“不合适?” “她家村里的,来槐江打工。”孙鞘无奈地笑笑,“你应该也明白,没什么可能性。” 楚稚水沉默。 她应该也明白,她能明白什么? 听说那女孩工作和学历不出彩,倒也不难琢磨透孙鞘的态度。 某些男人真是现实而诡计多端的生物,楚稚水只怀疑该不会她扮猪太久,竟让孙鞘认为高攀得起自己,这可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气氛突然凉下来,孙鞘自知失言,忙道:“不说这些了,我开车送你。” 楚稚水停顿数秒,她突然绽放微笑,点头道:“你刚说得对,确实不合适。” 孙鞘双目放光,他微松一口气:“是吧,成长环境不同,聊不到一起去。” “是,以你目前的收入,身高外貌不出众,大学也不太厉害,确实跟谁都没什么可能性。”楚稚水上下扫视他一圈,她露出甜甜的小梨涡,笑道,“但你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条件差,没耽误人家女生时间,也是挺有责任担当一人。” “……” 孙鞘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被她直接损得下不来台。 楚稚水可不怕他发难,兜里揣着失忆泡泡水,真动手谁倒霉还说不准。她懒得再看他表情,转身随意地摆摆手:“先走了。” 孙鞘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气急败坏道:“楚稚水,你怎么还能像高中时那么傲!?” 她现在不过是个普通人,做一份乏善可陈的工作,据说工资也才两三千。 “哦。”夜风中传回悠然女声,“你不也还像高中时那么烂。” 孙鞘愤愤站在酒店门口,眼看她背影消失于夜色。 夜市街角繁华热闹、人来人往,两侧皆是亮着招牌的门店。 楚稚水走在街头,她要刚才没嘲讽一通,估计心里得膈应更久。晚宴被刘柯美母子搅得不安宁,她左右看看想吃点夜宵,迎面却被诡异阴风一扫,内心升腾起不祥的预感。 她警惕地四下张望,只瞧见逛街的人类,没有其他新发现。 撞见妖怪多了,怕不是有经验。 楚稚水以前对妖气毫无感应,最近确实锻炼出来,不再是麻木的凡人。她知道妖怪不会在人多的地方出手,原理是闹市里的气息凌乱,人气会直接冲散妖气,让妖气很难聚集起来。 然而,她不可能一直待在夜市,总要经过比较安静的地方。 步行街尽头通往一条越河长桥,跨桥后就是灯火通明的小区,唯有桥面是灿烂夜景城中的暗处。高高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只要稍一抬眼仰望,不远处就是万家灯火。 时值夜晚,长桥上既无车辆,也无晚归的行人。 楚稚水独自走在灯下,她随意地往下一瞥,看到脚底的灯光被阴影吞噬,犹如倾倒的墨水四处蔓延。 开始了。 桥上的路灯突然闪烁,接触不良般时暗时明,是夜色中鬼怪眨眼的厉目。 行人道旁有狭窄的绿化带,泥地里有一幽深孔洞,从中弥漫出深色的妖气,逐渐扭曲而凝聚在一起。 飕飕凉风中,洞里传来老者的声音:“小姑娘,我们谈谈……” “辛云茂——” 楚稚水看清妖气拔腿而逃,她头也不回地往长桥尽头跑,甚至没心情细听老者声音。 “唉,等等,你别叫人啊!”那妖怪听她大声呼救,语气明显也慌乱起来。 “我叫的不是人!” 下一刻,黑色身影出现在前方,楚稚水心下一松,她快步地奔过去,却没瞧见熟悉面孔,反而被银色冷光一闪。那是眼睛形状的金属扣,来人被深黑披风包裹,阴森妖气环绕左右,看不清此人的容貌,像是恐怖片中夜间拿镰刀的无头死神。 好像认错妖了。 她顿时一惊,连忙停下来,还倒退一步。 黑披风发现她的退却,忽然就伸出手来,不知是要触碰,还是想拦住她。 楚稚水连连后退,后背却撞上什么,挡住她逃生通道。 她无暇回头去望,眼看黑披风越发逼近,指尖都伸到自己眼前。正是束手无策之际,身后人的手却从她肩部越过,青墨色的衣袖,冷白色的手指,一把握住黑披风手腕,迫使对方没法再靠近。 辛云茂站在楚稚水后面,他一袭古装,竟束发戴冠,还斜她一眼,不满道:“你怎么连方向都跑错?” “我又不知道你在我身后。”楚稚水听清声音,她忙回过头来,见他长发古装,也是两眼发懵,“……你还是汉服爱好者吗?” 为什么他大晚上是古风打扮!? “你那么喊,没时间换。”辛云茂拦截的手纹丝不动,依旧横在楚稚水脸侧,他望向黑披风,似乎认识对方,皱眉道,“你没听清吗?她喊的是我。” 两妖半空中僵持数秒,黑披风率先收回手来。 “胡局让我们最近多盯着她安全,不要再出事。”黑披风道。 楚稚水推测是观察局同事,她盼望辛云茂介绍一下,他却眉头一挑不再说话。 “放开我,我是来自首的,让我跟那小姑娘谈谈!” 楚稚水转过身来,这才发现背后被黑披风妖们包围,中间跪地被制的是白须老者,正是袭击她后逃跑的妖怪。小黄和小黑被抓时,他趁乱离开茶园,好像还是三人组头目。 越河长桥上都是铺天盖地的黑影,无数黑披风犹如招摇的旗帜,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天上,地下,栏杆上,路灯下,只要是视线所及之处,都是观察处的出勤人员,宛若夜行的漆黑蝙蝠群。 妖气凉得彻骨,简直如堕冰窟。 楚稚水拢起呢外套,下意识靠向辛云茂,总感觉他那侧没冷风。 辛云茂淡淡道:“苗沥,把镇妖袍摘了,收起你的妖气。” “为什么?”黑披风下传来男声,“我好像没理由听从你。” “她讨厌妖气,还有长得丑的妖怪。” “……” 黑披风略一停顿,缓缓转向楚稚水。 楚稚水已经领悟黑披风身份,忙道:“……不是,我真不是以貌取妖的人,苗处长不用听他瞎说,你们正常工作就行。” 抓妖怪还不许用妖气,听起来就有够不讲理。 “不用这么叫我,以前那样也行。”苗沥伸手摘掉披风帽子,他五官深邃、金色眼眸,带有些混血感,抱歉地微笑,“不好意思,我忘记人类不习惯妖气。” 连帽黑披风似乎叫镇妖袍,苗沥露出真容后,妖气明显就和缓,不再锋利而寒凉。 “你们也把镇妖袍摘了。” 其他妖怪听从处长指令,他们陆续摘下帽子,都露出真实的面孔,还跟楚稚水打招呼。 “我第一次看到局里那么多人。”楚稚水改口,“那么多妖。” 观察处果然是核心部门,恨不得占局里大半编制。 “如果你还觉得不舒服,我可以……”苗沥朝楚稚水伸出手,似乎要触碰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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