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我是织梦师,入梦并不难。” 原来织梦师竟然有这么强大的灵通!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闭关这么久?”白钰的脸上看不出欢喜,“无碍,不过闭关些时日就能出来。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青云山。本想为岛主寻到聚灵盏碎片的消息,但……” 接着,清玥便将自己这些天的遭遇都告诉了白钰。 青云山的考核,谷底月夜,神树之花,还有她在结界中遇见的白衣仙人和诡王…… “你是为了替我寻找聚灵盏的碎片,所以离开蓬芜岛?” “自从鬼面认主以后,我的灵力修为就有了很大提升。正是因为感受到聚灵盏碎片的气息,所以我才……” 白钰的眼神有些飘忽,“以后不要为了我去找聚灵盏碎片,再过些日子我就要出关了,到时候我自有安排。如今诡王现世,只怕也会去寻聚灵盏碎片。在他得到完整肉身和灵力后,只怕天下苍生难逃一劫。” 关于诡王,除了修灵问道之人,只怕寻常百姓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 因为,他早就销声匿迹了上千年时间。世间只有一些野史杂记,或许会有关于他的记载,不过也只当做是神话传说故事听罢了。 据说,天地之间,共分为人、妖、神、魔四界。 人间帝王作阵,妖界妖王为尊,神族听从天帝的派遣,而诡王便是魔界的掌控者。 一千年前,诡王曾带领魔界众生攻略人间,发动了一阵骚乱,试图壮大魔界。 一时之间,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人间化身成修罗地域,人人终日惶恐不安。 这样的骚乱,很快就惊动了神族。 神族性命最是久远,可以长达数万年不死不灭。他们守护四界的平安、顺遂,维持四界如常运转。 魔族对人界发动的侵略,公然破坏四界的秩序,便是与天界为敌。 不久,天帝便派出神族四大猛将,和魔界一族对抗。双方激战三天三夜,死伤无数。 最后以诡王被重伤,只残存一缕游魂,被镇压在青云山中。 如今诡王再现,天下必定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昔日安宁也将一去不复返。 也是直到这时,清玥才意识到,无意之中,自己究竟犯下了多大的错误。 诡王如今只是一缕游魂,日后若是等他重塑肉身,恢复法力,只怕天下众生注定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岛主,诡王入世皆为我所起,背后究竟是为何?难道因为,我是魂生之人?” 白钰一楞,眼神十分复杂,愧疚、自责、无可奈何……“你…都知道了?” 清玥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往生镜中,我看到了自己的今生。关于我的身世,究竟是怎么回事?” 耳边又回响起长老们说过的话。 “……魂生之人,便是让将死之人的精魂温养在灵物之中,让灵物的灵气温养,等到时机成熟便可获得重生……愿意启动魂生之术的人,不仅要承受千窟百孔之罪,受到严重的反噬。也不一定会成功,因此这项秘术早已失传上千年……” 白钰叹了一口气,“等时机成熟,一切自有分晓。你可信我?” 心镜之中,白钰也这样问过她,你可曾信我? 信的,若是那一天就连白钰都不可信任,天下之大,不知还能信谁? 再抬头时,白钰的身影渐渐有些淡了。“我还在闭关修炼中,只怕不能在你的梦中呆太久。如今你既已知晓自己的身世,日后你想去哪里便都是你的自由。若是有一天,你无处可去,蓬芜岛永远都是你可以回去的地方……” 清玥伸出手,抓了一个虚空。 下一刻,她从梦中醒来。 深夜,安静地出奇。万籁俱静之中,只听见一阵阵虫鸣,此起彼伏不停叫唤着。这才大梦初醒,有着活在人间的真实感。 回想起了在往生镜中看到的一切,惊愕、害怕、不敢置信……从得知自己的身世开始,她便再也不是蓬芜岛一只无忧无虑的小妖了。 她非人,亦非妖,乃魂生之物。说简单一些,她不过是一缕游魂,借着灵物的滋养幻化成了形体。再过几载,便尘归尘,土归土。 大长老给了她两个选择。若是愿意留下,日后便是青云山的弟子,可以潜心修行,除魔卫道。 若是不愿意,天高海阔,她大可以顺着自己的心意,在生命凋零之前,自由行走于天地间。 天亮以后,她告诉大长老,她愿意留下。 如果诡王因她而现世,是祸端的源头,是生灵涂炭的开始。 那么她愿意为守护苍生使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哪怕这份力量,微不足道。 第34章 地府,黄泉路。 亡魂们一个一个排成队,在牛头马面的押解下,有条不紊地前进着,这是投胎转世的必经之路,因此阴冷森森十分可怕。 有胆子小的鬼,还被吓哭了。押解的阴差说道:“这才刚开始,后面的路还长着呢,现在哭还早了点。”其他鬼一听都面面相觑,结果却在对视的时候,都被对方狠狠吓了一跳。 今个这一批新来的亡魂里,惨死的尤其多,就连阴差看着都有些瘆得慌。 被砍死的,缺胳膊断腿的,烧死的,血肉模糊的……没一个,能看的。 除了一个着青衣的女鬼。 亡魂还算完全,全身上下,看不出伤口。虽不着一丝配饰,却一点也不妨碍她的美。面容清秀俊朗,尤其在这一众血呼啦差的亡魂里,尤其美得惊心动魄。 “姑娘,你是咋来这的?”身边一个看起来色眯眯的色鬼过来搭讪,面容憔悴,两眼放光,只怕生前便是死于牡丹花下。 青衣女鬼没有回应,只顾着低头走路。 众亡魂们又走了些路,那色鬼以为青衣女鬼害羞,便愈发大胆了起来。 忍不住朝她慢慢靠近,就在差一点摸到青衣女鬼的手时,却反被一把抓住。 下一刻,听到了一阵清脆的碎骨之声和色鬼的哀嚎之声传来,“痛痛痛——啊啊啊—手要断了——女侠饶命——”色鬼大叫着,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滚。”青衣女鬼不耐烦说完,手一松,色鬼滚出去好远。 色鬼吃了个瘪,自讨没趣,便也老实收敛了不少。 接下来的路,再也没有其他鬼魂敢打她的主意,倒也清净了。 走黄泉,过忘川,只见岸边盛开着大朵大朵的曼珠沙华,鲜艳欲滴,分别妖娆。 佛经中有记载,“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人,亦是如此。阴阳相隔,便无法再见。 经过了重重考验,好不容易才来到了阴曹地府。 众亡魂在带领下,依次排队入场听候审判。若是德行有亏之人,便打入十八层地狱。若时心存善念行善积德之人,便化为转世投胎之列。 青衣女子走了进来。 她听到阴差念到自己的名字,“肃宁,南海三公主,年两千八百岁,阳寿未尽……”便停了下来。 “南海三公主,你来阴曹地府有何贵干?”负责审判的阴差问道。 “我来,是想调查一个人真正死因。”肃宁认真说道。 从心境出来以后,她就如同从一个冗长的梦境中苏醒过来,神识也愈发清明。 她一直以为,谢致远的死是一个意外,若是她来的早,尚且有一丝回旋之地。因此,这四百年时间,她一直活在悔恨之中,无法释怀。 而心境中看到的一切,却告诉她。谢致远的死,是无法避免的,更像是一种命中注定。 然而对一个一心向善之人,上天为何会对他有这般深的恶意? 若没有因,如何会有这样的果。她要来查查看因果,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生死轮回,自有定数。更何况,他早就已经死去四百年时间,或许早就超脱轮回,将你忘得一干二净。” “他记得或不记得我,都无关紧要。我只是想明白,否则无法放下执念。” “执念太深,容易坠入魔道。既然你愿意为了因果走一遭地府,也是个有心人。” 负责审判的阴差,往旁边使了一个眼神。马上就有阴差拿来了一个薄薄的命簿,上面写着“谢致远”。 肃宁拿起这个命簿,小心摩挲着“谢志远”三个字。过了好久,才缓缓打开…… 谢致远的身世十分坎坷,幼时遭逢战乱,父母双亡。若不是因缘际会,遇到了师父被收为弟子,只怕活不到成年。 15岁那年,因为师父意外离世,他失去了唯一的依靠。从此后,一个人孤苦伶仃,漂泊无所定。所幸师父教给他的本事并没有忘,靠着帮人驱妖除魔勉强也够过活。 清苦一生,仍心怀苍生,一心向道。为八世灵童转世,乃世间难得至精至纯精魄。 …… 21岁,替天改命,九世修行功亏一篑。被人用拘魂术夺走性命,死于赵府…… 寥寥几字,却说尽了谢致远的一生。在这之后,便是一片空白。 肃宁却看着那一行“替天改命,九世修行功亏一篑”出了神。 这,是什么意思? 阴差拿过命簿,用手一挥,只见原本一片空白的命簿后面,却慢慢浮现出了注解…… 那些不为人知的真相,就这样渐渐浮现出来。穿透四百年的时光,却依旧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忘记了如何从地府中离开,等她再醒来时,已是三天过后。 她在明悦客栈里睡了三天三夜,一直就没出过门,也没下过楼。 客栈老板以为她死在了自己的客栈里,已经报了官。此刻正堵在她门口,用力地拍门。 正当官兵准备破门而入之时,门忽地打开了,所有人都愣在那里,小眼瞪大眼。胆子小的人早就叫出了声,“鬼啊——” 肃宁看着眼前的阵势,一点也不慌乱,“何事?” 官兵一看,里面的人分明活着,便转过头恶狠狠地对客栈老板说道:“人活着,瞎报什么官!” 客栈老板有些难为情地赔笑,“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又对着肃宁谄媚道,“实在是对不住啊姑娘,我这也是心急,万一你要是出了什么好歹,我们小店也不好担待,还请姑娘多多包容。要是打扰姑娘休息了,我们这就走。” 说完,一群人前呼后拥地走了。 肃宁抬起头,有些恍惚出神。一时分不清自己现在身处的究竟是人间还是地狱。直到明晃晃的阳光照进屋中,她才彻底醒来。 她做了一场四百年的梦…… 阴曹地府中,阴差手一挥,注解的小字慢慢浮了出来。 谢致远为八世童灵转世,生来就比常人耳根清净,更易修行。 她遇到他时,是他的第九世,若是这一世依旧恪守本分,认真修行。等功德圆满之时,自会羽化成仙。 但世间的因果就像是一个轮回。 一个人,可以因为心怀苍生,得道成仙。同样,也可以因为心善,就此葬送自己的性命。 肃宁生性顽劣,且神根并不稳,他早早算出不久她便会有天劫将至,也算出了肃宁这一次躲不过。 暗中用换灵术强行换命,最后全部反噬到自己身上。从灵术成功的那一刻起,无论再做多大的努力,都难逃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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