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只是笑了笑,“只有心怀天下苍生者,才能为神。你的事我都听说了,过去的事都不再提了。既然你重新回来,便重新接管你的事物。” 南宫卿心中没有一丝飞升的喜悦,这么多年不见,帝君还是一如既往地虚伪。 如果,她没有这样做,是不是两百年前就已消失,魂飞魄散。她不觉得这是天界对她的考验,更像是帝君为了掩饰自己的错误,将她视作一枚弃子。 洛神淡淡道:“自我离开的这几百年间,想必帝君已选择了更好的神去做这些事。就让他继续接管下去。只是,小神有一个心愿未了。” “说。” “诡王乃由我亲手所放,听闻至今尚未收服,在民间肆虐。然长风将军长眠,我想请愿出战,扫平魔界,收服诡王,还百姓一片安宁。” 想不到洛神上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和诡王对抗,众神听了,纷纷侧目。 如今诡王的气焰日益旺盛,天界和魔界胶着,已经有三百年时间。人间不时也常有战乱和瘟疫,深受其苦。 帝君道:“准了——” 而在出征之前,她还有两件事未了。 …… 西海。 听闻长风便是长眠于西海深处。 想起很多年前,长风从西海上空犹如天神降临,将她救走的事情,恍惚还在昨日。 南宫卿一头扎进了西海中。 她在西海中游了很久,直到一座发着白色光芒的宫殿出现在她的眼前。 宫殿用的是都是极北之地的冰晶,因而寒气逼人。但对于长眠于地坤三百年之久的南宫卿来说,并不觉得冷。 这是一座几乎被人遗忘的宫殿,里面却长眠着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人。 南宫卿小心翼翼地游了进去。 刚一进去,屋子里一下就亮了起来,就好像能感知到有人进来。 直到走到了最里面的屋子里。 一座冰棺里,长风一动不动地躺在里面。他的唇色发白,就连眼睫毛都被冻住了。 然而,容貌却一点不变。 南宫卿看着沉睡不醒的长风,蓦然想起自己被贬为凡人时,他偶尔出现的那些细细碎碎的片段。 比如她投胎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不受重视,连饭也吃不饱。长风便假扮成一个算命的道士,走到她家,对那一世她的父母说她乃是天命之人,如今下凡受苦,但日后总会大贵大富。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她总算能吃饱饭了,后来还读了书…… 再比如,有几世她是注定夭折的命运。常常妖邪附身,厄运连连,走在水池边都会莫名其妙摔下去,就在她快淹死的时候,有一双温柔的手坚定地握住了她,才侥幸生还…… 纵观她坎坷的两百世,如果不是长风,或许她早就已经死过不知多少回了。 即使最后抵抗不了天命,但长风的出现,于她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小幸运。 “长风,如果你能醒来,我就原谅你。”南宫卿喃喃自语。 但,没有任何回应。 从西海冰宫离开后,南宫卿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熟悉的蓬芜岛。 比起天界,蓬芜岛更像是一个家的存在。 在快接近蓬芜岛时,她再一次听到了那熟悉的鲛人的歌声。 循着声音找去,她在一个小岛上,终于看到了传说一直在此地唱歌的鲛人。 刚见到那鲛人,南宫卿愣住了。 他们是见过的。 在西海。她是给他们送饭的那个女鲛人。 南宫卿站在她身后,“你在等谁?” 鲛人停下了歌声,慢慢转过身来,当她看到南宫卿时有过一瞬间的迷茫。“是你。” 她还记得她。 在几百年前的西海,鲛人一族不甘心一直屈服于凡人之下,于是变着法子将过路的人捉了回去,逼他们喝下能变成鱼怪的药水。 她年纪小,不知道族人所做为何意,为什么要挑起和人族之间的矛盾。阿爹和阿娘只是让她闭上双眼和耳朵,不要看也不要问,只安心给那些被关起来的人送饭,让他们喝下变形的药水。 她躲在墙角,曾亲眼看见过,有人在喝下药水后长出鱼鳞……她觉得很害怕,但不敢抵挡,只能照做。 直到海盟节那天,那一天很多族人都出去戏水了,她因为年纪小,所以留下了看管监狱。 当眼前这个女子带领着众人从监狱里逃出来的时候,她假装被打晕了过去,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她躺在冰冷的海底,内心却感到炙热的快乐。她替他们庆幸、高兴,他们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地方,而不应该在这里。 第69章 直到有个厉害的天神,将这些犯下了恶行的族人全都带走了,她侥幸逃脱,才幸免于难。 她听闻,天界对于人界为非作歹的妖,下手从来不手软,为的就是震慑,让他们不敢侵犯人族。从而保证各界的和平相处。 但鲛人族长上位后,不甘心处处隐忍,他们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那就是让人族变成和他们一样的鲛人族,驱使他们成为自己的奴隶。 不仅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 她在天兵来搜查前,就躲在了暗角,如此才躲过了被抓走的命运。 但那些离开过的族人,却好像彻底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回来。 每隔一段时间,她便游回西海,想去看一眼自己的族人,是否归来。但,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阿爹阿娘也不见了,偌大的海域,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自己继续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每每回到西海,便勾起自己的回忆,泪流不止。 直到有一次,她在海底看到了一个长眠不醒的男子。他住在巨大的冰晶宫里,紧闭双眼。 她也认得他,是那一日将族人抓走的天神将军。 她想问他,他的族人都去哪里了?但没有人回应他。他的手里攥着一个巨大的水珠,她因为好奇,凑了上去,敲了敲,里面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南宫卿,当你听到这条声音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在察觉到祈云不是你以后,我就开始怕了,只是我不敢相信,也不敢去查。我怕自己承受不了,但我没想到,这一点到最后会害了你。花神说的对,我不配为你死,因为我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一直在逃避。在人间的这一白九十九年,是我最痛苦也最快乐的日子。只可惜,以后不能继续守护你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她好奇将那枚水珠拿了过去,却在拿到的那一刻,感受到一股非常悲伤的力量。 她不知道他在水珠中说过的话,那个叫南宫卿的人是否会听到。 他沉睡在西海的深海之中,一个不能轻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原则上她应该憎恶他,因为他的出现她的族人都被带走了,至今没有归来。可心理上,她却可怜他。 这应该是他临死之前的遗言,是带着无尽的愧疚离开。 她突然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可原谅,反正都死了。 她将珠子带走,戴在自己脖子上,去了另一片新的领域,决定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孤单的时候就将这枚珠子拿出来听一听,就好像有人在她的耳边耳语一样。她突然就没那么孤单了。虽然她知道,这些话并不是对她说的,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太孤单了。 无边的大海,无尽的等候,她的心也在慢慢变老。只有这珠子里的声音,给了她为数不多的暖意。如果有人,也能像这枚珠子里说的,一直默默守护她,那该多好。 或许是因为珠子的主人死去太久了,覆盖在珠子上的灵气也渐渐消散了。直到有一天,她听不到珠子里的声音。 但她舍不得丢弃,还一直戴在脖子上。 她在等自己的族人归来,他们鲛人一族寄托感情、思念的方式便是歌唱。 歌声会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但没有唤回一个族人的归来。 南宫卿似乎很意外,“你认识我?” 女鲛人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我的族人们都去哪里了?” 南宫卿想了想,当年长风偶然间提起过,“……你的族人都被关起来了,在东海那一带的水牢中。” 女鲛人一时呆住了,自己等待了这么多年的答案,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怪不得,她一直感应不到他们,原来带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但她脸上有戒备,”你叫什么名字?如果你敢骗我,我一定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你。” “南宫卿。你的族人做错了事,就要受到应有的惩罚。只要他们诚心悔过,马上也要放出来了。” 女鲛人听到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有些发愣,“是你。“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女,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你不是人族。” “光凭名字就知道我不是人族?”南宫卿很意外,莫非鲛人还能通灵算卦。 “几百年前我见过你,你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但你身上没有妖气,只能是神族了。你还记得当年那个救你的天神吗?” 是长风,南宫卿点点头。 “他有一个东西,在我这里存着。既然是你的东西,那就物归原主吧。“说完将珠子从脖子上取下来,有些恋恋不舍,最后才下定决心交了出去,然后扑通跳进水里。 南宫卿看着手心里的这枚珠子,并没有什么异常,她左右研究了好一会,发现没有什么门道。 或许,长风就是想送她一颗珠子。于是便小心收进衣服里。 她很快回到了蓬莱岛。 收敛了自己的气息,重新化成了清玥的模样,回到了岛上。 越是靠近,心便愈加慌乱。三百年不见,大家都还好吗? 府中的小妖,见她回来,就像是见了鬼一样,吓得跌坐在地“鬼啊——” 南宫卿扑哧一声笑了,那小妖回过神来,“是清玥回来了——”一边说一边挣扎地起来,然后带着清玥往屋子里走。 走着走着,正好遇到了出来的肃宁,和九曲。 “你可算回来了!”九曲一时激动,又哭又笑,“我还以为你死了,担心死我了。” 肃宁看着清玥,有过片刻的恍惚,小心地摸了摸她的脸“是活的!” 又问道:“你现在可恢复了?那我是该叫你南宫卿还是清玥?” 南宫卿笑了笑,“南宫卿。”这是她的本名。 三个人寒暄了许久,心情总算平复了下来。南宫卿转过头对肃宁说道:“聚灵盏在地坤玄女的手上,我和她打过招呼了,你去便是了。” 肃宁嘴角微微颤抖,身子几乎有些站不稳,好在九曲扶住了她。见她眼中含泪,轻声安抚,“你快去吧,这里有我照应着。” 肃宁点点头,对两人作揖,然后马不停蹄地飞了出去。直到飞到半空,才化成龙身,朝地坤飞去…… 九曲把南宫卿带到了白钰的院子前,遣散了府中众妖仆。 “岛主在里面等你——”然后退了出去。 南宫卿深吸了一口,才终于鼓起勇气踏了进去。 白钰的院子里,开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不管发生了什么,白钰喜欢养花的爱好还在。 她想起自己的魂魄在雪灵芝时,有一次听白钰在耳边喃喃自语,“你一个人会不会太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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