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面前脸色苍白明显虚弱的妖,头一次如此认真:“奉远,把禁咒给我。” 这是消失许久的鹿妖奉远,就在所有妖都以为奉远早已陨落时,他回来了,带着妖界的禁咒回来了。偌大的妖界因为禁咒开始疯狂,受不住妖气四溢的小妖爆体而亡,耐不住贪婪的大妖与同族自相残杀。 这一切都归因于鹿妖奉远手上的禁咒。 禁咒并非是咒,而是一个封印器具,早在上古便立在妖界深处。 鹿妖摇头,嘴唇苍白,“不能给你,我也不会给任何人。” 奉光大怒,“你的身体根本无法经受的住禁咒的力量,你只会爆体而亡!为了这个禁咒,为了妖力值得如此吗?你以前不当是这样的,你从不在乎这个!” 鹿妖不说话,只看着他,鹿妖的眼睛本是最为清澈明亮的,但此时那双眸子遍布疮痍,满是疲倦。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奉光长叹一声,不停的有人劝他快点动手,他虽然是他的弟弟,但在这个情况下,他承认自己做不到放鹿妖走。 每当他问究竟是为什么,鹿妖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话: “如果我不拿着它,妖界就完了。” 奉光恨铁不成钢,一掌劈向鹿妖,但鹿妖还是没撒手,手里紧紧握着禁咒,生生受了这一击,“噗”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即便如此还是不撒手。 整个妖界地动山摇,鹿妖看了一眼崩溃的山河,一狠心,将禁咒开始融入身体中。 奉光看到大喊:“你疯了吗?!” 鹿妖抬头看向他,说: “我不图禁咒的力量,从今往后,我会变成禁咒。” 这句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奉光当场愣住,下意识停手,可就是下一秒,他看到一只手从他弟弟的胸膛中穿过,握住禁咒。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鹿妖瞪大了双眼,最后滑落在地,化成原身。 事变发生的太突然,奉光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看到奉远身后的人,杀意四起,赤红的九尾在身后显出,指甲尖锐赤红如滴血。 那人一袭青衣,折扇一开,优雅地将自己手上的血擦了干净。 “你是谁?”奉光已然化为原型,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撕碎他。 他笑着,说: “吾名榷稚,小小鹰妖罢了。”
第37章 岑昭看着面前的场景,一股凉气自脚底而出,身后的脚步声渐近,在十步之外停下,她并没回头,也不知自己究竟是用什么情绪面对:“你是故意让我看到的?” 身后的声音沉默半响,回到:“是。” 听到承认后,心里有个声音落了地,叫嚣着:你错了,是你错了。 她转过身,腰上的鎏金挂饰随着步伐轻轻摇动,偶有两处碰撞起来发出清脆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屋子内回荡,她看着面前这个脸上没有其他表情的人,觉得心胸膛似破了好几个洞,正呜呜的刮风。 “玄境也是你做的对吗?你想让人以为是魔族入侵,好将魔族安插在各大宗门,但你没想到事情会有暴露的一天,索性将一切推在沉鸣阁身上。”岑昭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复而又问:“沉鸣阁一事也是你的安排吗?” 如果真是齐唐所为,那连宗门大会上的那些故意找事的人也当是齐唐的安排了,想到这里岑昭就感觉心底阵阵发凉。 齐唐看着她的眼睛,犹豫半天还是准备开口告诉岑昭:“沉鸣阁阁老一事非我所为,他们觊觎妖的力量,这本与我无关,但他们太贪心,把手伸到了妖界我要的那头黑蛇妖身上,接下来的事情就由不得他们了,他们破坏我的计划理应补偿。” 岑昭指着阁老的尸体问:“所以你就用他们来代替妖?为这个补充力量?这究竟是什么?” 齐唐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右眼突然变黑直至漆黑无比,斜着散发出黑色魔气。岑昭顿了一下,神色复杂,“你究竟是……” 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但岑昭下意识想否认,这么多年的经历不想让她承认。 突然,脑海中浮现她昏迷之时所入的年少幻境,尸海当中的魔族和被血染红的云鹤之,岑昭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带着一些颤抖,“十年前我下山历练之时,与你有关吗?” 她问的足够多,甚至颇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在,不知觉中,嗓子干哑一片。 齐唐眼中的魔气渐涨,他叹了一口气,语气极轻。“你不该将丹田修复的。” 窗外鸦在盘旋,嘶哑着声音,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妖界禁咒已经拿到了,现下只剩最后一步了。”他好像很疲惫。 岑昭何其聪明,又在宗阁呆了这么多年,看过的卷宗没有几万也有上千,关于上古禁咒的记载她看的也不少,其中妖界禁咒便因其违逆天道而被封存妖界深渊千年。 这违逆天道便是复生。 “你要复活魔尊。”岑昭已经知晓答案,“你是魔。” 一股无力感从心底油然而生,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竟是如此,肝肠寸断。 “这最后一步便是找一个合适的躯体,而这个躯体便是我。”断水出鞘,岑昭问,既是如此哪有为何说什么她不该修复丹田的,又为何两次毁灭她丹田阻止她? 齐唐手中拿着把剑,那把剑岑昭见过无数次,他们曾并肩而战,而今倒是兵戈相对了。 纵使残忍,但齐唐还是要说:“是,你本来是最好人选。”但如果成了废人,那便不算了。后面这句话他没说出来,其实他是存着私心的。 他背叛司定监,背叛捉妖师,这些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但他的私心让同时也背叛了自己。 命运的线兜兜转转还是将她缠住了。他的背叛毫无意义。 在看到她将丹田修补后,他非常愤怒甚至想冲上去问问岑昭究竟为什么。 突然,齐唐身后有东西破风而出,尖锐又猛烈,他只是轻轻一抬手,那东西便化为齑粉。 “噗哧——” 刀剑刺穿肉身的声音传来,岑昭透过齐唐,双瞳放大,那双漂亮的眸子中映着的是青雀,潋滟流转。 齐唐从他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知晓,只是在此刻动手,“也好,你陪了她这么多年,我最放心你,那往后的日子便继续陪着她吧。” 双善觉得自己的身子很轻,快飘到天上去,胸膛处的钝痛也在看见岑昭的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看到他主子难得漏出惊慌的面孔,匆匆向着他这边跑来,他想说:主,你别哭。 但浑身的力气被骤然抽走,因失血过多而煞白的嘴唇轻颤,他只能断断续续的说出:快走。 岑昭问他究竟为什么,复活魔尊对他来说这么重要吗? 齐唐说:“你是见过他的,从始至终。” 岑昭当即愣住,来不及问他是什么意思。 “小师妹,做个好梦。” * 杜夔是在忘川河中被额间的红痕灼烧感灼醒的,那种感觉像是要将他的灵魂生生撕裂。他在梦境中只来得及看到一半,梦境在过去和未来之间戛然而止。 还记得最后的场景是梦境中的人同阎王说了什么,阎王点点头,随手抄起一本生死簿丢入火炉中,火舌席卷而上,将那生死簿吞噬而尽,适逢风刮过,叫生死簿一角吹来,他什么也没来得及看到。 站在那人塌前,手里拿着半颗狐尾花所化之珠,他沉默许久,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可以强行压制住血契的感应,趁着狐尾花炼化的珠还没完,继续梦境。 他曾两次来到这里,皆无功而返。 从前的失败是因为梦境不允许他进入,今日不同。 灵魂深处传来阵阵灼烧感,他不知为何突然想到那夜灯下,她将棋子落入棋盘,脸上带着狡黠的笑。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在他离开忘川河时,碎纹在避水珠碧绿的珠体上如蛛丝般密布开来,然后彻底碎裂开来。 杜夔在刚出忘川河时被拦下了,庞大的九尾狐,嘴里似是叼着什么东西。 “禁咒找到了,在奉远手里,但是被一个鹰妖抢走,我没追上,他说他叫榷稚。”九尾狐说。 在看到杜夔奇怪的神色后继续说道:“他说你若是想寻他,便去司定监主阁找他,他为什么知道你回去找他?” 杜夔思索几秒钟后反应过来当即要连忙赶回去,可九尾的尾巴猛在他面前挡住,“他为什么知道你要回去找他?你可知晓这件事?” 杜夔看着奉光,认出那嘴里叼着的是鹿妖的妖丹,如实说道:“不知道,她出事了,我现在要去找她。” 一人一狐在忘川河畔对峙半天,半晌,狐狸退步,“奉远原身被毁,我只来得及将他的妖丹封存好。”拦着人的九尾悄然挪开。 闻言,他说:“我知晓了。” 九尾狐兴致不高,似是有些悲伤。他认识杜夔千年,知道杜夔不会骗人,于是说道:“那你去吧,刚才是我冲动了,莫要耽误了时间。” 杜夔点头,急忙赶到司定监宗阁却并没有找到岑昭。 桌上散落的卷宗吸引了他的注意,他随手拿起叠在最上面的看了一眼,可能是血契的原因,突然鬼使神差往主阁的方向看去。 卷宗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夺门而出,一路从宗阁直冲主阁,路上看到他的人惊慌失措纷纷下手,碍于岑昭他没下杀手,最多只是让人昏迷不省人事罢了。 但主阁内部不一样,这里的人看到他的到来并不意外,冷静的散开布下阵来围攻他,每个人的眼神中平静无波,只有杀意,好像他们本就知道今天必有一死。 一切答案在杜夔踏入那件漆黑的屋子便被揭晓。 青色的羽翼被血染红,伏在角落的青雀已然不知生死,而中间魔气四溢的黑色球体,里面赫然是岑昭,那身崭新的金色滚边袍服没有污渍,唯独胸膛处的红让人直觉得扎眼。 “铮——” 杜夔湛金色的瞳孔亮如白昼,额间的红痕猛的显出,赤红如血。 齐唐从暗处缓缓走出,看着杜夔说到:“果然是你,终于等到你出来了。” 杜夔没接茬,声音冷到冰点,“是你伤她?”巨大的威压让整栋主阁微微颤抖,周围来不及跑妖被着巨大威压逼迫瞬间化为粉末,门外的主阁弟子口吐鲜血倒地。 齐唐也受到干扰,可他并没有跟杜夔硬碰硬,反倒是转头看向那中间的魔球,答非所问:“到时间了。” 然后在杜夔的注视下,一剑刺破自己的心脏。 魔气如开闸的洪水般涌入他的身躯。 意识逐渐沉底,齐唐在最后一刻,手指微动,那个方向是岑昭所在方向。 但他什么也没碰到。
第38章 岑昭醒来第一反应就是:完蛋,杜夔要跟着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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