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知为什么,但他有种强烈的不详预感,男人的嘶吼声动摇河山,声音彻骨悲凄,“阮阮,不要!” 风阮听不到,也没有看他,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神印,抬首看着苍穹裂痕,手心光芒大炽,笼罩墟空深渊,亮光过后,裂痕缓缓消失在眼前。 她又将神脉所化白绫变幻成一场白雪,瑞雪飘散,清扫人间每一处瘟疫病症。 帝星和魔星狠狠相撞在一起,二星因各自的执念谁也不肯退让,修补裂痕治标不治本,唯有将二星推回原有轨道,才能彻底封印墟空。 最后的最后,风阮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眸中含着点歉意,“自知道有你,娘亲便不想要你。如今更是要带着你一同身陨......你本生而为神,如今却死如蜉蝣......娘亲为你取好了名字,便叫风鲸。” “一鲸落万物生,”风阮语声喃喃,“娘亲已将你载入《万神策》,与诸神同尊,尊号洗劫。” “孩子,别害怕。” 说罢,她催动自己的本命星宿来到天魔二星相撞战场,神星光辉皎过日月,风阮指尖流光深入自己额间神魂,以万物血脉之力凝聚成的神躯投身入神星,神星光芒瞬间照亮整片苍穹,向上漫越至三十三重天,向下点亮无垠人间。 轰然一声,神星爆破,神星中孕育的新神脉悄然扭转神星之力,转因化果,爆破力度强悍可吞万顷巨浪,帝星魔星重归原有轨道。 人间星火点点,万军阵中久久肃穆未曾有声。 ...... 世间最后两个神明一同陨落。 少女以白绫清九洲瘟疫,归酣于六界,九洲晦还明,一神陨灭万物生。 她心中爱意盎然,救赎众生苦命于罪业恶火,平生所愿,椿萱并茂,苍生同馨,众生在缱绻缅邈的岁月长河里,葳蕤生香。 这是守护神凶劫,却赐六界永世福祉。 韶华不为少女留,她的生命终止在二十二岁,与和光同尘,明河共影,身魂俱灭,于长空万里弥散。 神历十万三十年,神族悉数不存于世。 至尾,黑云收,朝阳升,天光大亮,正是人间好时节。
第62章 开始追妻 天光大亮, 阳光自云层间倾泻下来,飘飘洒洒的白雪在淡金的日光照射下被镶嵌上一层柔亮的光边,极致的光明与清洁。 极目四望, 乱石白沙覆上白雪, 远处枯树好似逢春, 雪染的枝头冒出点点绿芽, 天际飞过几只白鹤, 落在枯树枝头休憩。 少女以身投星的身影好似只有一瞬间,可一眼万年,战场上静寂悄悄, 万军皆未从刚才恢弘盛大的一幕中回过神来。 冰凉的雪花落在弗彻脸上,万军肃穆中, 他重重地颓然跪了下去。 天子一跪,众人皆惊, 不得不跟着他也跪了下去。 所有的感觉都是迟缓的,耳边一阵轰鸣, 干枯了十多年的眼睛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下来,大滴大滴落在雪地上。 心脏疼到无法忍受,他紧紧拍打自己的银甲,可真的好疼啊,他颤抖着解下银甲, 终于摸到了自己的心脏。 极致的痛苦不知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的, 是心脏,是胸口, 是头, 是已经濒临绝望的灵魂,他狠狠纠紧自己的前襟, 痛苦地甚至喊不出一句话来。 他自地上抓起一把雪花,猛然塞进自己嘴巴里,沁凉的雪混着口中的血沫又被身体排斥性地呕了出来。 男人好似跪也跪不住,整个身体倒下,紧紧蜷缩在雪地中,英俊的脸庞这一刻狠狠扭紧,青筋毕现,双眸血红,他张大嘴巴,想嘶吼一声,嘶喊到唇边还是发不出声音。 疼啊!真的好疼!怎么这么疼! 全身都在颤抖地想要快点自人间脱离,他在雪地里无声嘶吼,过了好一会儿,又开始往嘴巴里塞雪花,以缓解喉中的灼热血意,大把大把的雪花被他大口大口吞入腹中,沁凉的神雪可以消除瘟疫,可丝毫缓解不了他的痛苦。 他伏在地上,边吃边呕,全身血液及经脉都要爆裂开,他拿出那只曾被她握住过的匕首,一点一点插进自己的心脏。 “陛下!” 耳中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可他耳中完全轰鸣,什么都听不到。 皇权霸业......报仇雪恨...... 他不要了,他都不要了...... 匕首插进心脏,他甚至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又想起自己胸.前还有那枚同心结,他不能让自己的血玷污了它。 他剥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赤.裸的胸膛,血滴流到雪地里,红白交错,他很小心地把同心结从匕首周端绕了出来,死死握在自己手心中。 匕首插入心脏,温热血液的流失让他变得有些冷,同心结在手中,他又似乎暖了一些。 不一会儿,他终于晕眩,眼前开始变得模糊,好像那年新雪初霁,零丁雪花落在她的发梢,她拿着一只白瓷药瓶在他眼前晃了一晃,清清脆脆开口:“你的双手需要涂药。” 飘洒的雪花里,少女的身影逐渐明晰,那是在幽深的水井中,他装作自己在井中缺氧昏厥,少女紧紧环抱他的腰际,将腹中之气以唇渡给他,之后在他与即墨随二选一的抉择中,义无反顾选择了自己。 她又换上了一身红衣,潋滟如耀火,将在夜宴中被打得半残的自己自那莽汉手中救出,眉宇凛然正气,对着打伤他那人道:“借着酒意装疯卖傻欺负人?” 雨声滴答,他蜷缩在牢房中浑身伤痕发着高热,她半蹲在干草上,翻搅着药炉里苦涩的药汁,末了递给他一块蜜梨糖,用枯藤编织成一束花环戴在他头上祈平安。 之后跌落悬崖,她一步步背着自己在深渊中走得跌跌撞撞,对着诸神祈求,“若是真的有神,我愿意用任何东西作为交换”,随后割开自己手腕,将半身血液喂到他的口中。 最后在森凉的地释狱里,她拿着小巧的银色钥匙,一点点打开束缚他十年之久的玄铁镣铐,眸光暖暖,蕴含着少女心事,“今夜除君身上锁,予君日后自由身。” 冷宫、无回渊、墟空神秘境、林间山洞、岐水镇、桐花村...... 她与他并肩行过山水辽阔,却终究因为他的欺骗悉数陨灭于世间洪流。 ...... 在故事的尾声中,她眸中无悲无喜,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弗彻,我恨你。” 她以自身神脉幻化成漫天大雪,涤荡生灵之命,形神歼灭。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初见是雪,终章亦然。 ...... 人望山,鱼窥荷,他既想要一统天下,又想将少女牢牢困在怀中。 他这样贪心,遇到她想必已经用完了毕生的运气,可他还不知足,她带给了他无上光明,他却将她一把拉入了自己的地狱。 她是他百世修来的星月之光,而他是她命数里的难逃凶劫。 她让他迷途,一生都难以知返。 弗彻狠狠拔出自己胸腔中的匕首,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四散开的血沫点点落在白色的雪地中,他又开心地笑了笑,吃力地抬手触摸漫天大雪,沁凉的雪花好似她还在一样,“阮阮,你不想要我......我偏要来找你。” 偏执是刻在骨子里的,我偏要你怜,偏要你怒,偏要你倾身对我反复施渡。 弗彻身下已被血水浸染,茫茫雪地里唯独他这一处红得发艳。 长久的寂静中,即墨随闭了闭眼,眸中血泪交错,瞥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弗彻,声音嘶哑,“撤军!” “从此之后华朝一分为二,你我平分天下!三洲及半壁华朝江山皆归你所有!只为遂她平生之愿!” 说罢,他并未再看弗彻一眼,在纷扬大雪中策马离去。 有人破开层层黑铁骑,紫袍墨发,容颜冷淡,手持法杖,双眸微冷注视着弗彻。 她挥了挥手,示意余下士兵先行撤退。 “玄姬大人,可陛下他......” 玄姬声音清冷,并未回身看说话的那名士兵,眼睛仍一眨不眨盯着赤胸躺在雪地中的弗彻,“这里有我,尔等速速离去即可。” 万军撤阵,玄姬面容古井无波,说出的话却宛如针扎,“陛下,你承担了神血,即便是刺穿了胸膛也死不了的。” 她弯下腰,紫袍轻轻荡了一荡,“早在无回渊中,你便就有所察觉她并不是凡世之人了,不是吗?” 弗彻只望着天幕纷扬的大雪,并未回话。 静了好一会儿,他才张了张唇,“她......她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答案现在你还不能知道,”玄姬拿出一个包袱,有条不紊打开它,“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一切的因由。” 玄姬伸手接下飘落的雪花,目光悲凉,语声如丝缕细丝盘亘在男人心头。 “你身负血海深仇,父母亲族皆因华武帝的陷害而被杀害。你一步步自浮凉重新回到华朝,冷宫蛰伏数十载......你想弑君夺回属于自己的位置,其实你并没有错。可你千万不该用那样强横的手段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花朵总要长在向阳处,你掠夺她的阳光,她只能凋零。” “阿彻,你既然爱她,为什么不试着爱一爱她所爱的山川大地?” 玄姬将包袱中的信递给他,语声凉淡,似是包含了一声叹息,“看看吧,那夜她救你出皇宫,递给你的包袱里还有一封信。” “算是她留给你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了。” 弗彻这才动了动,颤抖着手指将信件打开,少女的簪花小字映入他的眼帘。 “何时杖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 弗彻瞳孔重重一缩,终于哭出声来,凄厉的哭声在荒凉的雪地里久久未歇。 多少年来,第一次,他哭得像是一个孩子。 ...... 弗彻在雪地里呆了七天七夜,焚心蚀骨的痛苦中,他妄图用身体的疼来麻痹颤抖叫嚣的灵魂,他将匕首插进自己的胸膛,又狠狠拔出来,再插,再拔,一遍一遍,周而复始。 玄姬并未再劝他,只是随着日升月潜静静陪着他,直到第七日的时候,弗彻才自雪地里爬起。 他面色苍白,薄唇完全褪.去了血色,不知何时,他的鬓丝已经生白。 白露暖空,远处苍山负雪,男人孤寂的身影镀在那盛大的夕阳落幕中,“玄姬,三万黑铁骑,自今日至我寿命终时,誓死守护南诏。” 说来可笑,他最终没要华朝的半壁江山,那年的夏天,他带兵去了南诏。 爱恨成空,总有一些东西是他可以为风阮做的,她爱河山,他便用余生来守护她的河山。 他还是不懂什么叫做上善若水,他的出发目的很简单,只是想要达成她的心愿,有生之年保南诏无人来犯。 那夜星空低垂,他将她背在背上,她娇俏着对着他道:“弗彻,你想不想家啊?以后要是有机会,你可以来我的小院子做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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