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的路都无法走通时,需要摒弃最开始的想法,郁久霏被导演引导陷入一个误区——她要在一定时间在遵守规则与剧情。 一定时间尊重剧情发展,就等于是要等待村支书失踪触发任务,继而开始正常的剧情流程,这给郁久霏一个“必须要等村支书”失踪的潜在认知。 郁久霏一再陷入导演的思维陷阱中,刚才楼十一提到玩家必须遵守的三条规则她才恍惚意识到,规则存在的前提是有一个适用的环境,也就是说,当游戏不存在的时候,她根本不用遵守规则。 同理,在导演限定的剧情前后,郁久霏完全可以从中插一脚进去,因为导演没说不可以啊。 再往大了想,文忆的计划再详细,也是为了某个结果,过程如何,她在乎吗? 所以,只要郁久霏提前知道文忆想要在北头村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她做一个差不多的出来就可以了,关键根本不在触发剧情的村支书身上,而是真相与目的本身。 郁久霏刚跟楼十一解释了个开头,楼十一就当即让她闭嘴,有些事,想想就好了,boss可以知道玩家一切动向,如果让导演听见,回头又要想办法针对。 这个该死的副本已经够针对他们三个了,每个人的能力都被压制到了一个不怎么舒服的程度,全程都在靠郁久霏脑子动得快通关。 顶着大雨来到村支书家,附近有玩家看到郁久霏过来,都很懵,毕竟郁久霏跟导演起冲突后就回去了,一直没见着人,他们还以为郁久霏要等到发誓的时间过了再出来,没想到她大半夜的居然冒头了。 最近的一个玩家满眼震惊地给郁久霏打手势,问她来干嘛。 郁久霏向对方笑笑,没出声,直接抬手去敲村支书的门,敲了十几下才有人应。 “谁啊?”是个男人的声音。 “您好,我是节目组的嘉宾,有些问题想向您询问,请问您有时间吗?”郁久霏在屋檐下礼貌回答。 过了会儿,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拉开一点门缝,上下打量了一番郁久霏,发现是个瘦弱的女人才把门打开。 男人皱起眉头:“这么大雨,也不早了,你一个人过来,是想问什么?” 郁久霏保持得体的微笑:“我们节目组是为了调查北头村村民意外失踪死亡的奇异现象,当然是询问相关的案件细节,我有点情况想问村支书,请问他在吗?” 大概看郁久霏漂亮又礼貌,男人逐渐放松了警惕,犹豫了一下,点头:“我就是,你先进来吧。” 得到同意,郁久霏赶紧给对方鞠了一躬,就像是年轻带着一腔热血的记者。 村支书没关门,屋内用的是黄色灯泡,瓦数比湛苗家的高,亮堂许多,至少看人脸不是模糊又扭曲的。 进门后左手边就是一个小客厅,显然村里考虑到了接待客人的情况,专门给村支书的宿舍加了客厅。 郁久霏脱下雨衣挂在门外的钉子上,从口袋里拿出本子跟笔,坐在椅子上等村支书给她倒水。 简单地寒暄过后,村支书再一次问及郁久霏的来意,问她到底有什么问题需要大半夜地跑来采访。 “哦,是这样的,我在反复查看节目组采访的资料后,看到村支书是一年一换,那您差不多年后就得调任了吧?”郁久霏打算从简单的问题问起,先让对方放松警惕。 “是的,年前后就是调任交接的时间,我们差不多来一年就可以离开,本来呢,是应该改变一下自己管理村落的环境,不说奔小康,至少要让大家都能够温饱,可是这里的问题很多,许多病症根深蒂固,或许还需要更多的人才,一年年努力才能解决。”村支书打着官腔。 听了这段好似说了很多,其实什么都没说到的话,郁久霏想起自己那些考公的同学,语调用词几乎一模一样,冠冕堂皇且没有任何有用信息,主打的就是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郁久霏笑起来:“村支书,不用特别打官腔的,我没带摄影师来,晚上节目组不拍摄,我主要是想把案子给查清楚了,毕竟这临近年关了,得回家过年啊,要是查不出来,我们这些天南湖北的人,得一直待到查明真相那天才能结束拍摄呢。” 村支书点点头,没说信不信:“这样啊,那你接着问,我就简单回答,我确实是年后就走,大家都知道的。” “确实很多人提到了即将来新村支书的事,所以村支书你知道之前几任村支书的情况吗?”郁久霏接着试探。 “知道一点的,但我不知道你想听什么方面的,政绩生平?个人信息?还是一些不太好拿到明面上说的东西?”村支书似笑非笑地反问,一点坑不跳。 郁久霏一时间哭笑不得,跟政客说话真的很辛苦:“不不不,我想知道的是,他们在北头村做过什么以及对每年失踪那么多人的看法,还有他们与您,有没有想过,下一个如果是自己的话,你们打算是回家办还是按当地风俗办?”
第104章 治疗第一百零四步 “年轻人就是不一样,真会说话。”村支书沉默一瞬,语气平静地夸赞。 “您千万别误会,我只是做了个假设,”郁久霏说完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歧义,跟咒对方似的,赶忙解释:“毕竟您想啊,从三年前的七月十五开始,每个月死两个人,还毫无规律,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呢?” 村支书的脸色稍稍缓和:“哦,你是说这个啊,他们有没有想过我不知道,不过我来之前,就听说过这件事了,刚开始确实很害怕。” 郁久霏注意他的用词,不太确定地重复:“‘刚开始’?难道后来就不怕了?” 大概是第一次说起这件事,村子里的日复一日的生活又很磨灭记忆,村支书有些说不准:“你这个问法,让人很难直接说出准确的答案来,没有人不怕死,只是比起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不了解的恐惧,后来是觉得……不一定会轮到自己。” 恐惧死亡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除非没有这条神经,很明显,村支书是有的,他很明确地告诉郁久霏,在这件事上,他确实不如一开始害怕了,但也是怕的。 郁久霏当场画了个统计图,试图让村支书用数据表明,他前后恐惧的程度以及原因。 看着郁久霏徒手都画得相当标准的统计图,村支书露出黄豆脸一样的嘲讽微笑:“你是理科生吧?” “……我承认我有点理科生常见的毛病,但您放心,我一定靠谱。”郁久霏试图证明。 “停,我不能理解,但尊重,笔给我。”村支书还是按照郁久霏说的方式在她画的统计图上画长方形,同时说明当时在想什么。 村支书来北头村完全就是需要一份下放的资历,差不多再往前数一年,他就选定了北头村,还跟当时的村支书有联系,毕竟是来镀金的,不管最终是否能做出政绩来,总之村子要平平安安。 前一个村支书人人叫他老黄,年纪不小,跑完这一趟差不多就是调任附近县当某局的一把手,算是退休前升迁。 老黄收到村支书继任的消息后,秘密把一份文件发到了村支书那,而文件里只有两件事:一,每月两次的失踪死亡刑事案件;二,村子奇怪的权力氛围。 调查卷宗后附了信件,老黄的意思是,以村支书的年纪来说,他并不适合接手北头村,光从表面的案件与北头村习俗来看,就不是个可以改造的村子。 哪怕到来的每一任村支书都以改革发展、互联网创收等名义让村民赚钱,都无法打动北头村任何一个人,他们只会觉得是来骗钱的。 这甚至不能说是愚昧,他们单纯不希望有人破坏自己的生活,就算自己的生活穷困潦倒、没有希望,他们也不想改变。 说难听点,有些地方又落后又穷是他们应得的。 郁久霏听到这人已经麻了:“你们这么联系,没想过要是被人看到怎么办吗?” 现代社会,倒也没什么结党营私的问题,主要是北头村跟地下产业链混一起啊!这俩村支书是真不怕被暗鲨。 村支书疑惑地抬头看了眼郁久霏:“被人看到怎么了?我是接任村支书,前任给我发相关档案卷宗是应该的,只是老黄提前发了,没有任何不规矩的地方啊。” 一看村支书这理直气壮的模样,郁久霏就知道他们都是心里有数的,硬气得很:“受教了,那您当时看完后为什么还决定要来呢?” 以村支书的年纪来说,来北头村有些浪费,真的很容易一个不小心就给自己添污点。 村支书思索半晌:“很有挑战性,任何一个做官的,看到这样的卷宗,往往脑子里就只剩下两个字——政绩。” “您真实诚。”郁久霏干笑,这要不是在游戏里,她估计走出门就会被干掉。 “我说实话,是因为我到今天,都没拿下这份政绩,而你们,是我离开前,最后可以拿下的机会,就算今晚郁小姐你不过来,明天我也会找个理由跟节目组接触的。”村支书随口说着看似坦诚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倒不是很好判断。 与案件无关的句子,郁久霏不想废力气思考到底是不是真的,她要应付其他人已经很累了,要珍惜自己的头发。 眼看话题又要偏到村支书的政绩上,郁久霏赶忙把话头拉回来:“听您这意思,您好像没有很害怕啊?” 村支书笑起来,将本子举起来给郁久霏看:“所以第一格,我根本没画啊。” 本子上的格子是郁久霏画的,但时间标准是村支书自己填,她刚才看到还以为对方是不太懂所以往后画的,没想到,他是从自己拿到卷宗开始算起。 郁久霏忽然明白过来,这是村支书给的诚意,他在表明自己确实想合作破案的态度。 “您很细心,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找到真相。”郁久霏认真地回复。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村支书放下本子,点了点第二个时间,说:“我拿到卷宗的时候,确实很兴奋,觉得这次我能镀一层很厚的金,但是,很快我就发现不对,死的人不对。” 听完,郁久霏猛然抬头与村支书对视,犹疑地问:“哪里不对?” 村支书接着画下一个格子:“死者的身份,你来找我,难道不是因为……下一个可能是我?” 郁久霏这回真的被震惊到了,她还以为,以整个村子村民的智商,他们一直没发现文忆选择的死者身份问题,不然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人死不解决? 可村支书明明是看出来了的,他甚至想到了自己一旦过来,就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被选中的死者,却还是冒险来了,他觉得自己是能够终结案件的天选之子。 “……我确实是从有可能的人里选中了您,而且这应该是一个非常明显的线索,您觉得对方的作案方式不算太聪明,所以即使害怕,也还是来了。”郁久霏笃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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