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白头的事总听别人说,真见到了,是相当可怕的,王财还不到三十啊。 看着王财那样子,女主人不敢问,等到葬礼开始,才找女方的兄长打听。 大舅子也很难过,但他觉得这就是个意外,只是父母跟王财都无法接受,葬礼全都由他操持,现在因为女方的死,王财人不人鬼不鬼的,父母更是难过得进了次医院。 郁久霏从本子里抬起头:“意外?王财的老婆跟他年纪一样的,应该也才二十来岁吧?确实是意外的可能性比较大。” 女主人唏嘘地说:“其实吧,我们大家都觉得是意外,但弟弟他觉得不是,他大舅子说,弟媳妇儿是忽然发现自己肚子疼,就去了趟医院检查,发现她肚子里有个肿瘤,哦,说是子宫的什么瘤子,检查完了说是良性,做个手术就可以了,等做完,人没了。” “这种事,不能说常见,但有可能,人倒霉的时候,什么都有可能。”郁久霏叹了口气,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手术出意外的概率低,不等于没有,所以医院才一定要家属签免责声明。 哪怕是在精神病院,都有意外死亡的病人,有的时候就是病人自己倒霉,缺那么一点运气没能下手术台,医生也想跟死神抢生命,抢不赢就只能认栽。 女主人叹了口气:“是啊,后来弟弟信不过,报警介入了,没查出什么特殊的地方来,医院都是正常操作,具体内情没有公布出来,但没继续调查,应该就是意外。” 郁久霏知道一些死亡的可能性,毕竟是开膛破肚的,经常在手术中造成死亡的,就是大出血、感染、麻药不足等问题,意外死的病人往往千奇百怪,有心的家属还申请介入调查,没有这个想法的家属,觉得人死了就死了,命不好有什么办法? “那之后,王财怎么样了?”郁久霏试探着问。 “还能怎么样?葬礼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家里了,我们跟大舅子那一家虽然说可以说是他家人,但他真正的家人是他妈跟他老婆,结果都躺墓园里了,谁都帮不了他。”女主人无奈又悲痛地回答。 母亲死的死后,王财可以抱着母亲对自己的期望走下去,等到妻子死了,好像这个世界上,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了,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因为什么走下去。 女主人在那边照顾了王财一段时间,某一天醒来,人不见了,他留了口信,说自己要出去散散心,不用找他,公司已经卖掉了,房子有他跟妻子的回忆,他不会动,但是很长一段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 人都不在家,女主人不好再继续待在那边,就跟老头子回来,想着王财什么时候想开,再回来看看他们,偶尔报个平安也行。 郁久霏想起王财的入职时间,忙问:“那后来,他有没有跟你们联系过呀?我之前在火车站有看见他。” “联系过,他过节的时候给我们发信息了,不过他没说自己在火车站里工作,火车站,也是个好去处,知道他过得好就行了,这次的事吧,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想着,你们节目播出去,他就能看见了。”女主人说完沉默了很久,估计她自己也拿不准做得对不对。 以王财现在的心态来说,知道母亲当年是被父亲杀死的,眼球还在下水道里肯定不好,不过,他跟着文忆的计划走,很难说他在这个地图里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而且,他应该早就知道母亲的死因,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是芬芳小区成为第三个地图。 郁久霏不能说太多的线索,趁女主人缓解情绪时整理了一下从女主人这边获得的线索。 在王财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他是倒霉又幸运的,幸运的是每段时间都能遇上拉他一把的人,倒霉的是这些人最后都死了。 现有的线索里,最重要的就是时间,根据王财的表现,他确实不像在四年前就知道了母亲的死因回来装神弄鬼,就算文忆有能力找到鬼来帮忙,却也是得先有人死,才可以利用当地的鬼魂,像在火车站和北头村那样。 文忆不能说是让鬼魂给自己帮忙,而是在帮鬼魂报仇的时候,顺便完成自己的计划。 郁久霏将页面翻回前面记录的死者名单,现在上面就一个赵淑芬,王财妻子不是死在芬芳小区的,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不好弄过来不说,王财肯定不同意利用自己的妻子。 思及此,郁久霏去问不怎么爱说话的男主人:“叔叔啊,我想问问,小区里这么多年,就只有……赵阿姨出事了吗?有没有其他……属于小区的住户,在居住期间过世了的?” 男主人先看了眼老婆,随后回道:“还有几个,但都是老人和失足掉下来的小孩儿,这些人出事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不是像赵姑那样被人杀害的。” “所以这些年,小区里枉死的,就赵阿姨一个?”郁久霏忽然觉得这个小区的治安好像还蛮好。 “你问老头子,他肯定不知道,他都不关心这些事的,”女主人喝完自己的柠檬水,又去倒了一杯说,“其实啊,还有几个年轻人,自杀的,家里不小心就死了的,夫妻俩打架失手弄死的,数量不多,因为有些晦气,都不肯说出来。” 男主人被震惊到了,他小声问:“我们小区死了这么多人吗?” 闻言,女主人扫他一眼:“还有触电死的,不过那是个租户,我们小区跟其他小区没什么区别,人啊,总是不小心就没了,哪里说得准?这些都是意外,就算是被打死的,进去蹲几年又出来了。” 人多的地方总会有婚丧嫁娶红白喜事,这家今天还挂着红呢,那家明天说不定就换上白了,生老病死无论如何都是逃不过去的。 因为死的人不少,女主人不知道所有人的名字,没办法一一记录下来,就算让物业那边来,都没办法一一找到这些死亡名单,其中有租户、房东、二房东、住户,各种各样的人,意外到来后剩下的,就剩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郁久霏让女主人尽量回忆,记下一些死者的特征,便说:“这么多人,那个小区建在乱葬岗上闹鬼的传言就是这么传出来的吧?” 女主人听着这话,忍不住笑起来:“什么乱葬岗啊?我们是最早来买的,这片地,以前是农田,推了说当小城的,后来发展,路不够宽了,地不够大了,就往市中心那边开发,开发着开发着,那边成了市中心,这边是城中村,哪里来的乱葬岗?” 不考虑怪力乱神的成分,芬芳小区就是个非常普通的老小区,开发商的初衷就是搞搞房地产,更没什么闹鬼的传言,只是住的人多,总有一两个倒霉蛋意外死亡而已。 郁久霏摸摸脸,腼腆地笑笑:“原来是这样,那就是说,其实叔叔阿姨你们更相信是小区有问题,而不是闹鬼?那你们联合起来拍摄节目,主要是想给物业施加压力?” “除了信这个的人,我们都是这么想的,总不能一直出事吧?不过啊,这回的事确实有点奇怪,王财他妈的眼珠子再大,也不能一直堵我们家下水道里吧?还一堵四年,不烂的吗?”女主人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 事情刚发生她太生气跟慌乱,居然没注意到,现在把事情说了一通,又有郁久霏插科打诨,冷静下来就发现哪里不对了。 郁久霏眼皮一跳,立马解释说:“阿姨您想啊,那时候赵阿姨身体都成那样了,说不定王胡麻留了不少带不走的东西,一点点扔呢?况且,他能杀一个人,就能杀两个,谁知道这四年里他扔了多少啊?” 女主人一听,忙摆手:“停停停,小姑娘你别说了,阿姨背都凉了,说到底,就是那王胡麻活该!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回抓住他了,警察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之后女主人给郁久霏留了联系方式,说如果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打电话给她,最近她就不回来了,那屋子暂时出借给警方调查,不知道底下藏着多少尸块,她跟老头子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个刺激,会暂时去跟儿子住,之后看看能不能买个便宜的房子养老。 送走了女主人夫妻俩,郁久霏回到小区把额外的摄像头还给导演,接着问他:“对了导演,阿姨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我能拨打吗?” 导演扫她一眼:“能,不过你能不能打又有什么关系?你不能,楼十一能啊,只要有电路,就没有他打不通的电话。” 郁久霏猛地想起来自己还带着俩外挂呢,不好意思地扭捏起来:“也不能总是麻烦楼十一嘛,他还是个宝宝,需要睡觉觉呢。” “叠词词,恶熏熏,滚。”导演冷漠地举起了三脚架,威胁郁久霏要是不走他就砸下去了。 见状,郁久霏赶忙拖着沈西聆走了,奔跑在雪地里,没一会儿就摔倒,直接被雪埋住,又被沈西聆拎起来。 从雪地里爬起来后,郁久霏一身黄澄澄的小鸡毛绒棉衣都沾上了白色的雪,小黄鸡变成了杂毛小黄鸡,相当难看。 幸运的是,这么大的雪往往是干的,不会跟郁久霏从前在学校遇见的雪一样,落下来就化,湿得无法捏雪人。 郁久霏拍干净自己身上的雪,甩甩脑袋:“被导演吓死了,他怎么老想用三脚架敲我脑袋,难道敲了会让他比较高兴?” 沈西聆明确指出问题:“开不开心不确定,但可以让你少在他面前晃,他可以舒服点。” “他要求好奇怪哦,不过我尊重每个人的XP。”郁久霏认真地说。 “……别管他了,说一下你接下来打算查什么?”沈西聆沉默一会儿给导演默哀,赶忙转移话题。 郁久霏从小黄鸡棉衣宽大的口袋里掏出本子,翻开看了一下自己标红的各个疑点,说:“我对死亡的人数、时间、死亡方式等问题都有想不通的地方,我们先一个一个来,既然都把王财的身世查到这个程度了,不如就把这个当作突破口?” 主要是王财的部分查了大半,眼看着就要查完了,临时换新的查让郁久霏很难受,像强迫症被逼着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沈西聆回想了一下女主人说的故事,点头:“可以,芬芳小区能被选为第三个地图,肯定有必须选它的理由,现在唯一跟器官贩子联系上的是赵淑芬跟王胡麻,赵淑芬已经死了,王胡麻在警方那喝茶,一时半会儿,估计没有结果。” 说话间郁久霏翻到了赵淑芬死因那一栏,她递给 沈西聆看:“一号啊,你说赵淑芬有可能是因为这个死的吗?我只知道有人会对一些麻药过敏,但进行手术肯定会先做皮试,不然一针下去手术还没做,人死了怎么办?” 小本子上的内容记得很详细,郁久霏的字十分整齐好看,非常标准的行楷。 沈西聆接过本子,前后翻动看了遍,说:“人体因为麻药死亡的可能性有很多种,因为不确定是人体的什么问题影响了麻药的效果,过敏是其中一大类,还有对麻药效果接受异常的,就像喝酒一杯就倒,每个人对麻药的接受量也不同,光看一张死后的验尸报告,很难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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