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禾为此,专门画了一道传音符给黎步。 不过黎步幼稚得,根本不看他的符,那已是后话了。 -- 没有追到黎步,江雪禾返回柳家自己房舍,开始处理自己身上的问题。 柳轻眉身死后,他黥人咒中与柳叶城有关的那部分开始松动,困住他的咒术开始在识海中时隐时现。 江雪禾一直在解咒,对此已有经验——他又能解开一部分咒术了。 江雪禾立即入定,进入识海查看,与黥人咒相斗,一点点压倒它。 这一番入定,待江雪禾终于处理好,已经到了次日晌午。 咒术果真解开了一部分,他的声音恢复,脖颈上的伤痕彻底消失,面容神色也好几分。 江雪禾盘腿坐于榻上,手指挑着从体内渗出的一缕黑气,眼尾轻轻勾起。 如他这样常年冷静之人,此时都因咒术的再一次松动,而露出志德圆满的得意神色。 照此下去,终有一日,他能解开所有。 终有一日,他能以自己真正的模样,出现在缇婴面前。 ……她不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吗? 想到缇婴,江雪禾心间不禁浮起一丝欢喜。 柳家事解决,他与小婴…… 他欢喜之气刚浮起,便察觉到指尖黑气弥漫,神识骤痛,黥人咒颓然之下,都不忘趁他情绪起伏之时,来偷窥觊觎他的神魂…… 江雪禾向后靠着床柱,忍着这股神魂被吞噬的痛意,与黥人咒相抗。 痛意带给他一些刺激。 刺激提醒他,这是缇婴带给他的与众不同的感觉。他连喜欢她都要与黥人咒对抗,可他就喜欢这种感觉—— 这提醒着他,他还活着,不是行尸走肉,不是没有人在乎。 江雪禾逗弄了身体中的黥人咒一会儿,那黥人咒刚被解开一部分,力量虚弱,很快被他折腾得奄奄一息,江雪禾神魂上的痛意散去。 这种以自虐为爱好的人,连黥人咒都畏惧三分。 江雪禾指尖黑气消失,他捏了捏手指,感觉到指间空虚,摸一摸自己袖中,才想起来自己将发带还给了缇婴,他身上此时没有她的物件了。 江雪禾垂下眼。 他思量一二,净身后拿起帷帽起身,出门去找缇婴—— 第一,他刚恢复了声音与一些容貌,他想第一时间让缇婴知道。她会喜欢他待她的这份心的; 第二,她从梦境开始就心情不好,不知受了什么影响。他猜测与她的大梦术有关,便打算去试探试探,哄一哄她,让她展颜; 第三,他得想法子,从她那里,拿一样物件。这是属于他自己的龌、龊心思,睹物思人之意,不好吓到她。 -- 穿戴帷帽的江雪禾在柳家行走,翩然修长之姿,让道人们驻足打招呼。 隔着帷帽,江雪禾听他们说,巫神宫想拿到梦貘珠,南姑娘想请江公子代为转达,看能否与缇婴谈些条件。 江雪禾不开口,只颔首。 众人虽不解,但向来尊敬这种法力厉害人物,便让了路。 中途遇到白鹿野,江雪禾用传音入密,询问缇婴与白鹿野分开的时间,是否有什么异常。 白鹿野回答了几句。 白鹿野以为江雪禾不开口,是怕有心人探知,毕竟这里还住着一个杭古秋。 白鹿野便也收了自己吊儿郎当的模样,认真回答师兄问题。 说完后,白鹿野瞥江雪禾:“你怎么又戴上帷帽了?毁容了?” 江雪禾摇头。 白鹿野目色闪烁,却因自己心虚,而干咳两声,不计较师兄的奇怪,而是和师兄说:“那个……昨天后半夜,有天雷劈我,好像劈到小婴院子里的树了。我听她半夜起床骂了半天……我没敢过去认。” 江雪禾瞥他,心想:白鹿野住在小婴院子的隔壁? 这么近? 不会是这个师弟怕他夜里找缇婴吧? 但他和缇婴早就…… 江雪禾心中有些挑衅,却到底没说什么。他颔首,继续传音入密:“她身上被牵连的衰劫只有一点,我再带她凑一些喜事,大约就够了。你不必多心自责。” 白鹿野感动师兄的体贴。 江雪禾体贴到底:“不一起去吗?” 白鹿野赶紧让路,摸鼻子:“你去找她时,呃,把她哄好了,我再去吧。她发起脾气来,我可应付不来……” 白鹿野看江雪禾一眼,微唏嘘:也就只有江雪禾这种性子,才愿意陪小师妹闹腾。 江雪禾待小婴,确实是很好的。 只是…… 白鹿野目有挣扎,心想可惜江雪禾身为断生道的余孽,他确实不该跟小婴在一起。他是为了那二人好。 只是白鹿野几多阻止,时至今日,他已经不知道他的阻止有没有用,是否是徒劳挣扎…… 算了,还是先去找南鸢吧。 看看南鸢愿意为了拿到梦貘珠,付出什么。还有,南鸢怎么总和杭古秋在一起…… -- 江雪禾进了院子,站在门外,轻声开口:“小婴,起床了吗?” 屋中没人应。 他继续:“快中午了,你起床洗漱,我带你出门找些吃的。城中如今没有人烟,干净的食物不好找,我们得早早出门。” 里面依然没人应。 江雪禾耐心:“是觉得梳发穿衣麻烦吗?你若是不嫌弃,师兄帮你……你可以闭着眼睛再眯一会儿,我不打扰你。” 他兀自说了半天,屋中只没动静。 江雪禾起了疑心。 他道声“得罪”,手按在门上的禁制上。手贴上去,他便惊怒,发现这道禁制不是自己昨夜下的那个。 他一掌拍下,直接用强力破了这道十分松的禁制,推开门进屋,一径去内室。 内室床榻上是缇婴习惯的作风——衣裳乱扔,被褥皱成一团,吃了半个的百合糕丢在枕边,一些渣滓零零散散。 这里到处都是小女儿香甜暖融的气息,但缇婴确实不在。 他心头凌乱,起初以为她遭人所抢,脚踏出门的时候,他手在那道被破开的禁制上一拂,从上面捕捉到了缇婴的气息,才稍微冷静下来。 禁制画的歪歪扭扭很不认真,笔法时粗时细,中间还断笔几次。 这种水平画出来的禁制符几乎没什么效果,缇婴身为符修,不可能不知道。她还敢大剌剌地把这种禁制贴在门上,几乎就是光明正大地挑衅江雪禾: 就是我糊弄你的。 我就是要偷偷溜出去玩……不告诉你,你能怎样? -- 江雪禾绷起腮帮,身子晃了一晃,当下里被她气到了。 他能怎样? 他当然是—— 这一次,得有些脾气了。 打手掌看来是没用了,打哪里才能让她有些记性?
第106章 仙人抚顶2 江雪禾火急火燎、又惊又气满世界寻找缇婴时, 缇婴回去了古战场。 她沿着自己当初与白鹿野分开时的路,爬山、走山道,朝古战场而去。 她找到了当初自己扮假新娘开始时的山庙。 山庙早就破旧多年, 失去梦貘珠的结界保护后, 蛛网斑驳,尘烟半壁。 庙顶漏雨, 神女像被昨夜雨打湿,滴滴答答,宛如落泪。 缇婴从蛛网密密的神女神像后座下,找出被勾划得字迹模糊的名字——“轻眉呈叶韦不应。” 她坐在地上,努力寻找, 在重重叠叠的划痕后,她寻到“韦不应”的名字。但是“轻眉”两个字, 已经彻底看不清了。 缇婴取出一把匕首,在神座下, 认真地将柳轻眉的名字刻得清楚些。 青梅乘夜唯不应。 她至今不喜欢柳轻眉。 可又隐隐为此女的消失而伤怀——看到柳轻眉消失, 就让缇婴想到千年前魔女的一意孤行、走向死亡。 柳轻眉与魔女,分明是不同的命运,却都走向同一个结局。 被困于少年之人终死于少年之手。 想起这些, 缇婴心中浮起许多她不是很懂的怅然失落, 只觉得故事潦草,迎来这样的结局,难免让人心中不平。 兜兜转转, 缇婴最后回到了古战场。 她在这里寻到了韦不应的墓碑,依照她之前在山庙做的那样, 蹲下来在此人名字身旁刻字。 她想了想,为柳轻眉的名字加一些注释——“韦不应之妻, 柳轻眉”。 做完这些,缇婴靠着石碑,端详着枯朽墓碑,以及墓碑上的两个名字。 缇婴喃喃自语:“你们两个都是一生死,一世尽。韦不应你作为杭师兄修行的一世,你是没有任何未来的;柳轻眉你坏事做尽,又擅用梦貘珠擅动秽息,死有余辜,魂魄消散天地,也没有任何未来。 “我做什么,你们都是不知道的。我也渡化不了连魂魄都没有的两个人——我就擅自做主,给你们牵个红线吧。虽然没有始亦没有终,红线两端都是空白,但我想做这些……” 她最后任性道:“你们不愿意也没办法,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柳轻眉你欠我的多了呢,看你也还不了了,就这样吧。” 她从自己的乾坤袋中翻找,没找到什么红绳子,想半天,她不甘不愿地取出一根自己的绯红发带,缠到了墓碑上。 接下来,缇婴就犯了愁:没有魂魄没有未来的两个存在,红线的另一头应该牵谁啊? 她到哪里找一个柳轻眉来牵给韦不应? 她这样为难发呆时,不禁又想到了自己身上,想到了千年前的可怜魔女。 在做过那一场梦后,缇婴不太排斥大梦术,不太畏惧厌烦灵力枯竭后带来的梦魇前世。 她前世真的蛮可怜的。 灭门之痛,孤身修魔,所爱之人是无情天道,天道的垂怜更像一种命运的戏弄。被魔气侵蚀,失去自我,心甘情愿、孤孤零零地走向混沌…… 仙人的“有情”,和无情又有什么区别呢? 江雪禾真是一个害得人伤心、还一无所知的混蛋。 那仙人的可恨,魔女的孤寂,让她如今看师兄,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了。 仙人江雪禾和师兄江雪禾,到底谁是谁呢? 疼她护她的师兄,其实心里也是没有情丝没有爱意,只不过是顺着她,才对她呵护有加吧? 他对她的呵护,到底来自于前世因果、命运无意中的馈赠,还是源于他对千山的向往呢? 缇婴没心没肺,原本是丝毫不在意师兄的态度的由来,然而经历一场大梦术,她好像长大了一些,有了这么一些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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