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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也算没有辜负母后当年所托了吧。 想到这，她忽然敛了笑意，张了张嘴，轻声询问仍旧盯着那一锅补汤的胡月卿：“九郎，算起来你飞升也有些时日了，你......可曾去西天梵境看望过母后？” 望着蒸汽袅袅的汤锅，胡月卿微微一怔，绝美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而后很快又恢复了波澜不惊：“还未。毕竟佛门净地，岂能随意叨扰。” 风轻云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八娘娘微垂眸子，将切好的菜递给乌阳，继又转身走到他的身旁，双手撑着灶台说到：“可你就不想去见见她？如今妻儿都有了，烟儿这番又添了喜询，母后她若是知道这些消息，心中一定会欢喜万分的。” 胡月卿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又顿了许久，才是抬起眸子望着八娘娘，声音轻若夏风：“她......近来可好？” 当初母亲离开时，他尚且仍在襁褓。转眼不知不觉数千年过去，他已经记不清那个女子的模样了。 脑海中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她轻轻地抱着他，像是在微笑，又像是在泪流。最后那个身影将他轻轻放在了姐姐的怀中，便心伤欲绝的只身前往雷劫谷，应了那人生中的最后一场天劫。待放下三千凡尘往事飞升后，又向天帝请了旨意，随后前往西天梵境常伴青灯佛塔，再也未曾踏入凡尘一步。 从那之后的数千年里，他只在家中那些飞升过的几位姐姐口中偶尔听到她的一点消息，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联系。 八娘娘闻声后点了点头，倒是笑得自然：“嗯，清儿周岁宴时我听大姐说了，上回她随着仙人们一同去往梵境礼佛的时，曾在那殿中见到了她，而后两人随意交谈了几句，显然她一切都好。虽说母后她如今性子淡了许多，但也不是全然不挂念我们的。将来若是有机会，你便带着妻儿一同去看看她吧。” 灶上的汤锅仍在“噗噗”的沸腾，膳食的香气随着白色的蒸汽四处飘散。 胡月卿瞅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大袖一挥熄了炉火，随后洗净了手，拿出瓷碗盛出了一碗热汤。 在此期间他没有说一句话，而八娘娘也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未曾言语。 直到他端着那碗刚出炉的补汤，从八娘娘的身侧擦肩而过，一声低而轻的话语，忽然飘进了八娘娘的耳朵：“嗯，本君会去的。” ...... 餐厅里灯火通明，几个孩子们在一旁玩耍。 本来胎儿不足三月是要守喜的，但眼下这么多人都知道了，乐灵干脆把红袖和添香也一道请了过来，与我们共同庆祝这个特殊的日子。 此时我与几个姐妹随意的谈笑，屋里时不时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只道是其乐融融，惬意又快活。 忽然一阵兰香飘入屋内，接着又是一道美食的香气，只见胡月卿端着一碗香喷喷的汤羹踏入门槛，瞬间将大家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 他径直绕过了其他人，将手中的汤放在了我的面前，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笑意，眼神宛若春光：“这是补汤，趁热喝。” 他并不是没有给我煲过汤做过饭，而我对他的手艺已经万分熟悉，所以此时不用去猜想，我也知晓这是他亲手为我做的。 “谢谢夫君！”我笑盈盈的望着他，幸福感铺天盖地的袭来。 七娘娘望了一眼那碗冒着热气的汤，剪水双瞳带着浅浅笑意：“九郎，我们的份儿呢？” 胡月卿眉峰微动，波澜不惊的道：“等他日七姐需要用到这补汤之时，必然少不了你的份儿。” 话音落下，姐妹们个个掩唇轻笑。 “来喽，上菜喽！”乌阳和八娘娘用法术带着托盘，盛着各式各样的菜肴笑着走进了餐厅。 孩子们也上了桌儿，大家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开了宴席。 难得今日耶律齐也来了老宅，胡月卿也就有了个可以举樽共饮的人。 他们男人之间杯光交筹，我们女眷之间笑语盈盈。只道是欢声不断，屋内热闹非凡。 散席之时夜已深，清儿与耶律燎依依不舍的告了别，乐灵帮他洗漱之后，便让他跟着元宝和豆豆一起回屋睡觉去了。 这是胡月卿的意思，生怕清儿若是再跟着我一起睡，那些睡梦中无意识的小动作，会因此不小心伤到我。 等清儿去睡了后，我与胡月卿沐浴更衣后就躺上了榻，他本是想要与往日一样从后背伸手拥住我，但我却明显的感到那胳膊顿了顿，又不着痕迹的收了回去。 我轻轻转过身来，望着枕边人那风华无双的面庞，伸手拉过他的胳膊放在自己腰间，笑得弯了眼：“不用那么谨慎，我又不是玻璃做的，还碰得。” 胡月卿垂眸轻笑，却不敢再靠过来：“谨慎些，总是好的。” 我才不管那么多，他不来，我便自己过去。 于是挪了挪位置，直接往他怀中一钻，将他的腰身搂紧，满足的闭上了眼：“睡觉，连腹中的孩子都累了。” 他沉沉的嗓音低声一笑，我的发梢便落下了他的吻。 之后万籁俱寂，只剩院中虫鸣。 许是今日补汤喝多了，半夜竟把自己热醒。 习惯性的把头往旁边蹭了蹭，忽然发现身旁的位置是空的。 我缓缓睁开了朦胧的眼，却看见胡月卿衣着单薄的站在窗框之前，微微抬起他弧度优美的下颚，正安静的仰望着天上的那轮清月。 月影婆娑，他却落寞。
第749章 番外：他是孤月（二） 翻身下床时，衣料摩擦发出的细小“淅索”声，无意间已将月下那人给惊扰，他微微侧首，载满清辉的目光缓缓流动至我身上：“夫人，怎么醒了？” 我赤着脚踩在地上，夏日夜里的地板尚有白日余温，平滑的触觉贴合在脚板底，倒是温和又舒适：“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啊......夫君半夜望月沉思，可是有什么难以纾解的心事？” 与他在一起的数载光阴，我不曾一次见过他在夜深人静时独自望月，那时而寂寥又时而凝重的模样，曾在那些夜里无声地让我莫名心疼。 走至胡月卿侧畔，他伸出手自然的拥我入怀，让我的背靠在他胸膛上，轻轻环着我的腰柔声说到：“知吾者，莫若夫人。” 他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见此我也就放心了。 “那夫君是为了何事烦恼，不妨与我说说？”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在这静谧的夜里响起，而后胡月卿清冽低沉的声音，从我耳边徐徐传来：“今日在厨房时，八姐与本君提了一件事......这事，关于本君的母亲。” 我曾在他与凤临尘的口中，零星的听过一些过于他母亲的事情，他与我一样自小都是由亲人带大，记事以后就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 我起码只是在劫难中灵聚为人后暂时成了孤女，并不是九重天上的父母不要我了。而他，却是因为父亲离世后母亲伤心欲绝，随后飞升上了九重天继又请命前往西天梵境清修，无论当时他的母亲是什么心境，终还是将他抛下了。 于是这也就成了他内心深处无声的心事，也是掌心里的一根刺。不触碰时不会疼，若是无意碰到了，那疼痛倒是让人彻夜辗转，难以入眠。 “噢......”我低下头轻轻应声，随即又问到：“母亲......她怎么了？” “她一切都好，并无他事。”胡月卿回答得很平静，目光又移向了苍穹上高悬着的那轮清月：“只是八姐说，如今本君已经飞升有些时日了，便提议让本君带着你和清儿，一同去探望她。” 我微微一怔，忽然绽开笑颜：“那这是好事儿啊！一起去看望母亲，我自然是乐意的！”但转念一想，又提出了疑问：“你是在担心我肉体凡胎的，无法踏足西天梵境？” 毕竟我一身凡尘，而梵境又是清净之地，若是强行踏足，许会让这污浊的凡尘之气，污染了佛门净地吧？ 胡月卿眼中含着笑意，摇了摇头：“如今众人皆知你是九重天的神女，若先去瑶池洗涤凡尘之气，再与仙人结伴而去，有了神女之心的灵气护体，也不是全然无法踏入梵境。” 既然有法子可以带我去西天梵境，那他自然不是在为此事发愁。 而眼下也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便是......他在想着，到底要不要与他母亲相见。 我多少是明白他心中所想的，正琢磨着如何与他谈谈，但转身之时，就那么猝不及防的撞上了他的目光。 那眼中笑意已经悄然敛去，不知何时，竟蕴着一丝浅浅的神伤。 我愣了愣，眉头微动，却蓦然又听到了一声叹息：“只是数千年来，本君与她都未曾有过任何往来，甚至连本君千岁时初次历劫，她也未曾出现。本君的生命里连她的剪影都没有，这与陌生人，其实又有何不同？” 我的心像是突然被攥住了，正欲开口说话，他忽然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掩盖了眼中薄雾：“本君明白，每个人迟早都要独立，将来也有着各自的责任与需要守护的东西，所以倒也并非是怪她，亦也不会去恨她。可这心中，却总是莫名空得厉害，但数千年来这般空着空着也就逐渐习惯了，如今若是忽然想着再去将其填补......”他轻笑一声，声音夹着些许无奈：“反而又觉得有些多余了。” 话尾余音轻轻散去，此刻的他，竟有些像是天上的那轮皓月，孤寂，又清冷。 蓦然想起当初他为我解蛊毒的那夜，我们就是像现在这般，站在同一处窗前眺望着同一轮清月，谈论着同一件心事，相互宽慰着同一颗不安的心。 他那时告诉我，儿时的自己努力修炼，就是为了将来得道飞升后能见自己的母亲一面；却未曾告诉过我，那仅仅只是儿时的执念，并非代表长大成人后依旧还是那样的想法。 毕竟数千年的时光荏苒，足以改变很多东西。而人经历过的事情多了，心境也会随之变化，再也不复当初。 可无论其他的东西如何随着岁月的变迁而变化，但这血脉相连的亲情，终归是不能改变的。 从那无奈的语气里我摸到了一丝情绪，他只是彷徨，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但绝非是拒绝。 我也随之叹了口气，目光有些恍惚：“你可知道，当初逼着你飞升后，我自己又如何了吗？”未等他回答，突然抬头笑道：“我心脉爆裂，纵身跳下了忘川。” “什......？！” 我拉着他的胳膊不让他激动，同时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说到：“我明白失去爱人的感觉，相信你也是。但是那时有人救了我，让我找到了活下去的方向，可母亲她没有，她很无助。那种崩溃的感觉我再熟悉不过了，甚至让我连回到神府的勇气都没有。我害怕，害怕看到熟悉的一切，害怕这里处处都有你的影子，我根本不敢踏足幽取神府半步，这真的太折磨人了，会让我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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