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用吗?没用。 陈乐乐十二年来不仅过鬼节,还牢记父母的祭日,生祭。 从来没得过半点回应。 前方拐个弯,一幢石雕忽然映入眼帘,陈乐乐轻轻惊讶“咦”了声,太显眼了。 石雕足足上百米高,上面是一只单爪独立、昂首挺胸的公鸡,羽毛,鸡冠、喙,甚至腿上的鳞片无不栩栩如生,远远看去,仿佛随时振翅高飞。 雄鸡下面的盘龙石柱,雕工同样精美。 附近除了山就是山村,没有大型企业,更不是城市入口,立这么个价值不菲的石雕意义何在? 梁景瑶也看到了。 这是一只风水雄鸡。 风水无处不在,山水,一树一木。 风水雄鸡所立之处恰好位于阵眼,慢慢改变附近气运,等再过个几十年,怕是要出了不起的大人物。 风水雄鸡后面便是朱家村。 走进村口,陈乐乐惊呆了,一度以为眼花,她看到了什么?不算宽敞的道路两旁,清一色豪车,天气太热,车主人都在外面待着,大肚子孕妇,衬衫西裤的成功男,看气色穿着,非富即贵。 其热闹场面仿佛大爷大妈领免费鸡蛋。 还衍生了商机! 一位农村大嫂见两人停下,挎着竹篮迎上来:“瓜子花生矿泉水,新鲜的无公害水果,要来点吗?” 陈乐乐顺手买了两瓶水,疑惑打听:“这些人在干吗?” 大嫂也疑惑了:“你们不是来找朱神婆的?” 陈乐乐:“.......” 熄灭的希望之火忽然再次燃烧,比第一次更旺盛,烧的她差点激动颤抖。 这么多精英人士不是傻瓜,都来找朱神婆,很大概率,真的有神通啊。 然而大嫂立刻又泼了她一头冷水。 “你们来的有点晚呀,哎,算了,来的早也没用,朱神婆最早一天算三卦,最近啊,三天可能一个人不见,看到这些人了吧,很多来好几次了,明知道不见——你也别灰心,先去登个记吧,心诚则灵,万一有缘呢。” 陈乐乐一时想不到泄露天机必遭天谴的说法,差点就多想,搞饥饿营销的吧,给钱还不看? 这时,旁边孕妇热的抬手扇风,手指上的大钻戒熠熠发光,差点亮瞎人眼。 再看看一排豪车。 好像不是。 她求救看向梁景瑶。 土地庙工作人员,神婆,算一个系统的吧。 梁景瑶表示:问题不大。 土地神再小也是神,应该会给自己个面子。 与此同时,距离几十秒的屋内,一个干瘪老太太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叹口气:“英子,去外面接个人。” 村庄位于山间,靠山吃山,房子都是石屋,朱神婆家唯一不同的,门口或站或坐很多人。 门口有套桌椅,后面坐个中年妇女,架势很像婚礼门口负责记录来宾名字的,她打量梁景瑶两人几眼,招招手:“第一次来吧,先登个记,姓名,联系电话,想问什么。” 朱神婆立的规矩,想问什么写下来,塞到门缝,如果见,接着就见了,不见,可能一直不会见。 陈乐乐顿时紧张,她接过笔,正思索怎么能写的恳切些,大门忽然推开,走出个年轻姑娘。 门口众人瞬间激动了,宛如车站门口的出租车司机一拥而上:“英子姑娘,朱神婆见谁?” 陈乐乐不由自主被气氛感染,激动看向英子姑娘,然后,就见对方宛如医院叫号的护士大喊:“陈乐乐,谁是陈乐乐,朱婶要见你。” 陈乐乐:“.......” 她头发快竖起来了,不是激动! 朱神婆知道她的名字! 她可以确定,来的路上梁景瑶压根没碰过手机! 原本质疑瞬间消散。 背负众人羡慕眼神,怀着近似朝圣的心情走进院子,发现和想的不一样。 太普通了。 普通到甚至简陋。 屋里也是,水泥地面,皮革沙发裂了缝,用针线缝了,茶几斑驳,油漆掉了大半,整个屋里最值钱的东西,是台老旧的二十一寸电视。 朱神婆没有什么仙风道骨,她头发白了大半,黑瘦,藏蓝色上衣,很标准的农村老太太。 陈乐乐紧张的大气不敢出,看两人说话,一个说:来了,一个回:来了。 然后,就没了。 好像不怎么熟悉的样子。 陈乐乐本来就不擅交际,手足无措,眼神无意瞄到墙上挂着的相框。 黑白的。 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年轻女子站在中央,一群孩子聚拢周围,相片上方一行粗体大字:1982年,育红班二班毕业合影留念。 育红班? 估计不到一定年龄的人不知道那是啥。 很早以前的幼儿园! 陈乐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又快速瞄了眼朱神婆,好像,好像是一个人。 朱神婆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淡淡道:“我年轻时候是个老师。” 陈乐乐没敢表现出惊讶,虽然现在信了,但幼儿园老师到神婆,跨度太大了,她艰难转移不知该怎么接的话题:“朱大师,麻烦您了,只要能见到父母,钱您放.......” 朱神婆似乎有些不耐烦,皱眉打断:“行了,跟我来吧。” 陈乐乐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却又不知道那句话,乖乖跟着走进隔壁屋。 屋内布置终于符合神婆身份了,供了三座神像,有香案,有贡品。 中间的神像眉如小月,手持甘露净瓶,瓶内一支绿色柳枝,是观音娘娘。 左边的,陈乐乐就不认识了,看着有点吓人,兽身人头,长得尖嘴猴腮,穿红衣,戴红帽,一脸邪气。 朱神婆忽然换了种语气,像给晚辈介绍自己的老朋友般柔声道:“乐乐,还不给黄大仙跪下磕头。” 那神像,是黄鼠狼大仙。 陈乐乐知道黄大仙,从小没少听过,但竟然有供黄鼠狼的? 朱神婆又说话了,仿佛神像是活的,唠叨道:“这孩子命挺苦的,小小年纪没了爹娘,一直放不下,麻烦您老帮个忙,满足她这个心愿。”
第3章 陈乐乐记得小时候,如果看到黄鼠狼,大人会一本正经的叮嘱,那是黄大仙,心眼可小了,千万不要得罪。 总之,给人的感觉很邪气。 仿佛听到她的想法,陈乐乐忽然发现,神龛里的黄大仙神像好像活了,龇牙咧嘴笑了下,顿时浑身汗毛倒竖,再也不敢多想,脑袋埋在蒲团里连连磕头祷告。 人有好坏,妖也是。 屋外,感受到浓浓妖气,梁景瑶立刻打开《往生录》。 如果是作恶多端的妖怪,她绝不客气,哪怕以现在状态很可能打不过。 资料让她惊了下。 乖乖,三百年的黄鼠狼精,不得了。 黄鼠狼非常特殊,修炼天赋大概算得上最顶尖,且速度极快,别的妖数百年才能化形,黄鼠狼只需短短几十年,但老天公平,很难度过天劫,超过百岁的几乎没有。这也是为什么民间关于黄大仙的传说很多,神话故事里却没有。 《往生录》没有记载一妖一人如何认识。 似乎好一阵没见,朱神婆对着空气各种家常理短,甚至还感叹了几句物价飞涨,絮叨半天后,命令陈乐乐闭眼。 就在陈乐乐照做的瞬间,一道模糊的黄色影子闪过,冲进朱神婆的身体,接着,朱神婆变了,一张干瘪的老脸上多了张尖嘴猴腮的脸,两张脸重合,说不出的诡异。 陈乐乐听到有两个人说话,一个朱神婆,一个尖声尖气,两个声音完全同步:“只能见一个,见谁?” 陈乐乐很想两个都见,理智告诉她只能选择:“见我母亲。” 比起父亲,母亲走的更遗憾。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乐乐。” 陈乐乐身体紧缩,猛地睁开眼,屋里只有一个朱神婆,她闭着眼,身体摇摇晃晃,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又像辆超载的破车,她嘴巴一闭一合,发出那烙印到灵魂深处的熟悉声音:“乐乐,娘来了。” 十二年啊。 十二年里,陈乐乐一天不曾忘记,可仍然阻止不了记忆的模糊。 母亲刚去世的时候,经常来梦里看她,学校,老家,各种场合,后来越来越少,到了最近几年,几乎不来了,即使来,身影模糊,待很小很小的一会。 今天替粉丝上香,陈乐乐忍不住许了个愿,祈求母亲能再来一次梦里,她好想,好想。 陈乐乐泪水喷涌而出:“娘啊。” 有娘的孩子不觉得什么,等没了,才知道能喊一声娘有多么幸福。 有娘在,不管多大,依然是个孩子。 “娘挺好的,倒是你。”附体朱神婆的魂魄发出声长长的叹息,“乐乐呀,你怎么过成了这个样子。” 陈乐乐对外宣称自己是不婚主义者,佛系,没啥追求,向往自由,只有她自己知道,过的有多凄凉。 她裹了一层又一层茧,小小的空间里,只有自责,和渐渐模糊的幸福记忆陪伴。 魂魄似乎预见到女儿凄惨的晚年,声音带了哭腔又无奈:“你老了可怎么办呀。” 陈乐乐崩溃大哭:“娘,对不起,对不起。” 失去至亲,没人不悲痛欲绝,不思念,陈乐乐情况的确特殊,但用十多年来惩罚自己,甚至整个后半生,是另外一种辜负。 “你快四十的人了,该长大了。”魂魄留下这一世给女儿的最后叮嘱,“我和你爹从没怪过你,我们早晚都要走的,早几天,晚几天没什么区别,乐乐,答应娘,好好生活,别再那么想我们了,好吗?” 陈乐乐拚命点头。 知女莫若母。 陈乐乐一直没真正长大,定格在那个有父母疼爱的小女孩阶段。 某些方面她又是自私的。 母女十二年后隔空相见,和陈乐乐想像的不一样,甚至,没机会说一句委屈。 破茧重生需要过程,是艰难的。 陈乐乐哭的头晕,忘记了向朱神婆道谢,等晕晕乎乎走出院子才想起重要的事——没付钱。 梁景瑶拉住,带她去了村里的小卖部。 朱神婆不收钱。 其中原因不方便说。 山村小卖部,想花钱都没地花,一堆东西才花了几百块,陈乐乐过意不去,想要给梁景瑶转钱。 梁景瑶更不能要了,笑着道:“你要真想感谢,传授我点直播的经验吧。” 陈乐乐惊讶睁大眼:“大师要开直播?直播算命吗?” 梁景瑶微笑点头,接到天庭任命书时便决定了。 人间科技飞速发展,某些地方甚至赶超仙界,比如通信工具,航天业等,所以现在人间的仙职大都清闲的很。 锦绣谷前任土地神就是,每天喝茶看报纸,偶尔找附近老头下下象棋,日子优哉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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