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骗你干嘛!” 倒不是怕骗。月老有些不知道从何处说起,他万万没想到太乙遇到的唯一一个人族竟然是这样的情况。他抓了抓自己已经须发皆白的脸,使劲叹了口气。 “我和你说句实话…老朽替人保姻缘数万年,只有一次例外。”月老眼神忧郁,仿佛回忆起当年的鸡飞狗跳,“清溪小姐还年幼的时候,并不知道红线是做什么用的。” 一提到这个名字,太乙也出了一身冷汗。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只能静静地听。 月老慢慢道出陈年往事。 那都不知道有没有十万年前,彼时的清溪小姐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时间大人认为情爱是对于人灵魂的玷污,决不允许她靠近月老庙,更不允许她知晓姻缘是什么东西。 所以乍然见到偷跑进来的小女孩,月老也慌了神。 她没穿鞋,显然是避开了所有仆人偷偷溜出来的。怀里只有那只据说把时间大人气到发了几次震怒的小狗。 白白的一个小团子,大部分时间窝在主人的怀里沉睡。 月老第一次见到小姐,心都化了。可是顾忌着创世神,非常纠结。 “求求你,别告诉他我在这。”小姑娘双手合十。 本就善良的老神仙哪里舍得让她难过,只能硬着头皮把人领回了自己的书房。毕竟前院是月老庙和月老树,求姻缘的牌子一旦被清溪看见他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给小娃娃倒了一杯水,她却不着急喝,反而给小狗先喝。 “这就是你捡到的那个小生灵?”月老好奇。 谁知这么一问,倒问出了小孩的伤心事。她一瞬间哭的气都喘不上来,紧紧抱着怀里的白色团子,好像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父神要丢掉它。” 这下月老明白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了。 恐怕真的是伤心惊惧到了极点,才会漫无目的地走到距离小院最远的一片地方,才会跑进月老庙。 月老保姻缘,但是也能看出世间真情。他只肖一眼便知清溪几乎一整颗心都扑在小狗身上。虽然旁人不解缘由,但月老当然理解情不知所起这句话。 也是无奈,于是只能叹了口气。 清溪在月老庙呆了很多天都没有出乱子,时间大人到底还是先忍耐不住,主动出现找她和好。其实这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哪里能瞒得过创世神,对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才嘱咐月老好好照看。 最后,时间服软了,抱起了小小的女孩——忽略了她手里的那只小狗:“回去吧,父神错了。” 小孩知道在这次抗争中取得了胜利,立刻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埋进时间的怀里。 就在这时,姻缘树响了。 是凡间的人在乞求月老赐下的好姻缘。一根没有主的红线垂落下来,无风自动。面对时间大人冷漠的眼睛,月老的冷汗都要下来。 “这是什么?”幼年清溪问。 月老顶着巨大的压力,艰难地开口:“呃…这是红线。” “红线是作什么的?” 月老的脸僵着,看看时间大人,看看清溪小姐。最后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尽力避开了所有男女之情:“大概…就是系住重要的事物的线。” 在往后的很多年里这反复成为了月老午夜梦回时惊醒的噩梦。 因为他再一次见到清溪的时候,她扯下了一缕红线,系在了她的手腕——和小狗的脖子上。她什么也不懂,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笑。 他想上前解开,却无论如何也解不开了。 清溪连自己的鞋带都系不上,却无师自通地打了一个牢牢的死结。 在秉承这份责任的漫长岁月中月老自认问心无愧,凡人乞求姻缘,他就降下一根红线。可是这是他唯一一次工作失误,没有看好自己所有的红线,导致一个最丑的结系在了一条狗的脖子上,而另一头连的是整个神界最重要的孩子。 月老越说越愁,拿起太乙手边的酒就猛灌了一口。 “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后来的事…… 那就是指那只小狗后来变成了人,有一个众人皆知的名字。 太乙此刻的醉意彻底精神了,目瞪口呆地思考着这个逻辑:“所以现在这条线还在……” 月老看着他的眼睛,艰难地点了点头。 是啊,这条线现在还在三界至高主宰,谈云间谈大人的脖子上。 两个人对视,各自吞了下口水。这个消息确实劲爆,两个斗的你死我活的人身上竟然有一条死生不灭的红线。也难怪谈大人对清溪如此不假辞色。 这条红线的位置对于谈大人这样地位的人来说,不仅是威胁,更是一种耻辱的印记。 这太可怕了。 “不对啊…!这次我看到的分明只是一个凡人。谈大人不可能在下界的,他不是此刻就在云尽洞府吗?” 月老也是困惑不已。 “除了谈云间,别人不可能会有这种系法。” 两个人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一种可能——“分神?!” 太乙星君遇到的那个人族男人一定是谈大人的分神,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天道陷入沉睡的原因。因为灵魂不完整,不足以支撑从闭关中醒来。 太惊世骇俗了。 太乙星君在宿醉之后头痛欲裂,回想着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我说…我对那个年轻人说,他的人生会从死后开始。” 对上了! 这句连太乙也没有想清楚的判文,对应的就是分神的命运。在人间历劫之后回到本体,完成记忆的融合。 太乙皱眉掐算了日子:“说起来,这个分神回归的日子已经很近了。” “那?”月老迟疑。 谈大人醒来的时间, 是否也将近了。
第48章 人间界, 澧朝,内宫。 林辰竟冷着脸收回手中的剑,此处原本不可能让外臣踏足, 可是特殊时期——这位被众人皆知的前国舅爷也能佩剑而立。 地上已经断了气的刺客瞪大双眼抽搐了几下,血迹渐渐溢出,蹭脏了青石板。 长街上的颜色还来不及洗刷就已经被重新覆盖,连着几日下来, 甚至看不出板材曾经的颜色,只觉得乌突突的, 像蒙上了一层褐色的翳。 “不到万不得已,不用让姐姐们知道。”少年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青年,自然而然地承接了林国公府的大权。 圣上的消息压的很好,但仍有不长眼的臭虫在拼命试图咬开一个口子。 更让林辰竟心底发冷的是——这些人中有西大陆的手笔。 “我知道他们贼心不死,也知道他们贪得无厌。可是,难道修士当真认为自己早已脱离了肉体凡胎,和东大陆的人不是出身同族?”青年皱眉,锋利的宝剑前端流淌下暗色的痕迹。 他自然地将剑收入剑鞘,没有回身。 身后传来了一声带着嘲讽的嗤笑:“你第一天知道他们恶心?” 少年还带着白玉面具, 隐藏着自己早已恢复如初的容貌。他的修为增长的太快,似乎以一种无法挽回的速度再驶向暴露的边缘。 纪枯处理好了手头的事直接到长街来找林辰竟, 他们这几日不眠不休阻碍了多少想趁机作恶的西大陆人。 那些生来便能练气的家伙被得天独厚的命运养得胃口愈发刁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想着要剥取东大陆最后一丝可以利用的骨血, 用凡人的寿数来增进修为。 “从前你们的那位老祖宗林清河在的时候,东西大陆的区别还不似今日这般明显。他多少也能护着一二。” 年轻的帝王上位后,秘密着手在边境加深了维护,就是防止有心术不正之徒越过禁地, 肆意屠杀没有修为的百姓。 纪枯把玩着手里代表着宫廷宵禁的令牌:“如今,他们见顾厌离……” 林辰竟的容色冷了下来, 他侧头去观察纪枯的表情。就连如今的禁军首领也听这个还不过二十的少年支配,他见不到心心念念的妹妹,也更不知道帝王的状况。 他这样的目光纪枯又怎会感觉不到。 少年沉默地拔出林辰竟身侧的剑,用自己带着淡淡竹香的手帕给对方擦拭干净。良久之后,他说:“你可以问三个问题。” 林辰竟的眉宇间有着愤怒,他并不想理会什么三个问题还是五个问题。他心中有无数想不清楚的事情:“你让林家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却什么都不告诉我。纪枯,你难道真向外面那样说的,有狼子野心?” 少年抬了下眼皮:“没有。” “第二个问题。” 青年深吸了一口气,纪枯将他所有的话都堵死了。 林辰竟气鼓鼓地一个人呆了一会,又走了回来,无奈地问:“我妹妹呢?” 纪枯终于给了一个相对较好的反应。少年笑了笑:“好着呢,我让人天天陪着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林辰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点。再怎么说…纪枯也算是半个林家人,无论是对那个位置有多么微妙的企图,大抵是不会动江乔的。 他这么说服了自己。 “既然我还有第三次机会,那你告诉我……” “圣上到底怎么了?” 长街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风声鹤唳卷起地上已经破碎的残叶。此时已经从早春进入了盛夏,闷闷的气压让人无法喘息,只觉得烦躁。 纪枯垂着头往前走,手也耷拉在身侧。 “他病了。” 这是他能给出的唯一的答案。 可这却并不是林辰竟想听到的。早八百年前他就知道顾厌离病了,但是病到什么程度,何时会好,现在每日上朝的人究竟是谁…这些不是一句“圣上病了”就可以回答的问题。 听了他的质问,纪枯还是低着头,嘴角的弧度很僵硬。 林辰竟的脾气上来,一时之间口不择言。 “你知道他有多重要吗?纪枯,不论你们有什么私怨。顾厌离不能有事…东大陆需要他,我妹妹需要他。” 少年听着这些,嘴角的弧度放大。 真是算无遗策啊。 纪枯想着。 因为做的足够好,足够重要——所有人都依赖你,你就不能离开。所以你宁愿让别人代替,也不能承认这个名字的消亡。你把自己都变成了机器的一部分。 就连你的敌人,比如我,都要配合你的计划。 面对林辰竟越来越不受控制的愤怒,纪枯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两个人都是极其高挑的身型,凑到一起的时候压迫感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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