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假的? 纪枯就阴沉着脸,将她重新拉回了水榭内室,外人只能听见他们的争吵。 「你骗我…你一直在骗我」 「姐姐你听我解释。」 「你为什么不说实话呢?如果早一点告诉我…」 「你别咬自己。求求你别哭好不好。」 「我要见顾厌离,我能救他。」 「他已经死了!」 「……」 「你不能去,你出去之后没人能护住你。」 啪。 孤烟上前推门的脚步一顿,他看到纪枯的手被拍开。她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气的整个人都在发抖,像一只委屈的小猫在暴雨如注下瑟瑟发抖,可是无能为力。 他上前想说些什么,却被少年一个平静的眼神震慑在门外,再也没敢移动。 在那一刻阿日斯兰明白,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是顾厌离。 真正的顾厌离不会让她哭成这样,那个尊贵的男人也有和纪枯分庭抗礼的能力。如果真正的顾厌离在,就能够让她在今天不会处于如此尴尬窘迫的境地里。 所有人都已经在半年前甚至一年前做好了帝王龙驭宾天的准备。在此时此刻,没有人感同身受她突如其来的惶恐和悲伤。 可是阿日斯兰又忍不住开始怨恨顾厌离。 怨恨他低估了她的感情,怨恨他轻视了江乔的心意。 如果不是顾厌离做了这样的安排,他至少还能以朋友的身份陪在她身边。而现在,孤烟只能继续成为顾厌离,代替他完成朝中的谋划。 阿日斯兰心中有着诡异的快意——你那么精明,蔑视所有人廉价的感情。 却没有想到自己曾经无比接近所求吧。 水榭的大门被从外界强行锁住,门外灿烂的花海被一夜之间悉数拔去。宫人对里面发生的一切讳莫如深。 阿日斯兰又做回了孤烟,每日按照计划的那样上朝、见大臣。随着“顾厌离”重新出现在人前,事态也渐渐稳定,西大陆的人也慢慢收敛。 他却再没见过江乔。 * “姐姐,我错了。”少年穿着贵胄才有的雍容长袍,身后是容色胆寒的下属。纪大人雷霆手段,什么时候露出过这样卑微的表情。 他敲了敲门。 可是纪枯和颜悦色相对的人却并不承情。 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屋子里,望着已经空荡一片的玫瑰花海。神明也不知道为什么难过,只是觉得伤心到要死了。 141因为碎片的消亡又一次陷入了沉睡。 清溪又只剩下一个人。 她在这一生中只拼尽全力做过两件事。可每一件都在最后一刻刚刚好地失败了。连她也分不清,究竟是在生气自己的失败,还是因为顾厌离的死亡而难过。 也许二者皆有。 少女突然起身,把桌子上的杯盏砸了。 瓷片爆裂的声音让纪枯一瞬间露出了笑容。少年并没有禁锢她的活动范围,只是在事情刚发生的时候防止意外,才禁止她离开水榭,这几日,江乔已经出入自由。可是她却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屋子。 她不再出门乱跑,也不喜欢拉着宫女做游戏。她就是静静地发呆,连吃饭喝水都要纪枯一日三餐专门过来催促。 直到今天,她摔了杯子。 阴郁的少年松了口气——至少,她心里还是有气的。有气就可以解决,道歉也好,赔礼也罢。少年盗贼,或者说如今的纪大人十分乐观地想起那句话。 「时间面前,没有无法解决的问题。」 纪枯推门而入。 从前带着面具时,因为是白玉颜色,所以他往往穿些青色浅色的衣衫。可是自从面具掉落,他就再也没有掩藏过容貌。而且连衣裳的颜色也变成了一水的黑。 似乎只是回到了原本的样子。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只是终于禁制被打破 江乔没有看他,她还是想不明白自己难过的原因,所以一直无声地抗拒纪枯的接近。 少年却把这种无声看做了默许,得寸进尺地坐在她旁边。他带着手套,藏住了下面细细小小的伤口。少女不会知道她吃的那些东西都是有人专门学了变着花样去做的。 “姐姐心里有气,就打我骂我。” 他抓着少女白皙的手,轻轻打在自己的脸上。 门外下属的呼吸一滞,看着主子身侧杀人不见血的短刀,觉得整个人都有点发麻。你们贵人真会玩。 纪枯问:“你今天是不是没吃饭。” 桌面上的菜肴无声回复了他。 “如果不开心,那就砸东西。” 见江乔不理人,他也并不气馁。挥手让人拿上来无数名贵的瓷器,捡起一个就往地上摔。崩裂的瓷片飞的很巧,不小心划伤了他的手腕。 有人立刻屏住呼吸,想给纪大人处理伤口。 谁知纪枯自己翻开了衣袖,也不去管那血流如注,他手腕上有各种已经愈合的疤痕。从前,他会喊着疼缩进她怀里,然后哼哼唧唧地求安慰。 现在漏出来,倒更像是某种蓄意的挑衅。 “啊…真是难办。你开始讨厌我了吗?狸奴姐姐。”他的装怪卖惨没有得到关注。 “又受伤了。”他低垂下眼睛,很委屈的模样。 少女终于转过头来,她看起来很难过:“为什么?” 纪枯盯着她的眼睛良久,咧开嘴。 “因为我喜欢姐姐。” “不,我爱你。” “所以我会给你我的血,我的肉。如果你要吃了我,我会教你怎么处理才会干净。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在知道你只是为了顾厌离才留下我的时候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他虽是笑着,但眼睛湿漉漉的。 “算了,这种说法听起来像是在责怪你。” “姐姐你不要自责,你没有错。你只是很可怜。” 被几个疯子喜欢,而我恰好是其中之一。 完全不能怪你啊,只能怪我们。 “我是一个疯子。” “所以你可以喜欢顾厌离,为他难过。你可以打我,骂我,杀了我。但是你得好好吃饭,并且在我受伤的时候假装关心。” 他开开心心地拉过少女的手,把血抹在她的指尖。将冰凉的吻落在上面。 “你哄哄我,求你了。”
第51章 “你得骗骗我。” 这句话说的何其霸道任性, 只不过由纪枯的嘴吐出来却显得理所当然。这个小变态是真心实意地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江乔,求一些连谎言都不是的安抚。 本来还要上前清扫地上一片狼籍的宫人停下了脚步,渐渐低着头走入帐帷后的阴影中, 眼观鼻鼻观心。 他们听着这诡异至极的对话也觉出了苗头,脑子里晕晕乎乎的有万般思绪涌上心头。想起纪大人在外的雷霆之手段,他们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 被娇宠着长大的神明哪里遇到过比她自己还无赖的人, 伸手指着他的嘴巴半天:“你你你…”然后崩溃地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什么话都不想讲了。 她算是明白什么叫恶人自有恶人磨。自己当初蛮横不讲理,横行霸道三界十数万年的孽障终于有人报复给她了。 她气的想哭, 可是又哭不出来。 纪枯从始至终端坐在床畔,温柔的眸子落在她纠结的神情上,带着不容拒绝的宠溺和笃定。也许在知道顾厌离计划的那一天他就想好了今天的情景。 她可以怒,可以怨,但他不会放手。 少年在无声无息中已经蜕变成了一个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青年。他的身高颀长,身材挺拔,眉宇间也褪去了曾经的青涩活泼。 可是只有熟知他的人偶尔会忍不住猜测,纪枯究竟是变了,还是仅仅抛弃了伪装。 高大的青年撩开她的额发, 轻轻地帮少女别在耳后。他们好像已经相识了许久,但她一直容颜未改, 还是小朋友一样的相貌。 就好像不会长大, 不会老去。 江乔挤出一个自认为还算乖巧的笑容,委屈巴巴的说:“你就…你就让我见见他。我不生你气的。” 小心翼翼又笨拙的讨好,却是为了另一个人。青年垂下眼收敛了其中的情绪,语气也变得温和耐心:“为什么?” 江乔一愣, 张嘴想说些什么。 “你喜欢他。”这是一个陈述句。 少女露出一个愕然的笑,下意识想要摇头, 可是却碍于纪枯眼里她看不懂的悲伤而忍了下来,没有轻举妄动。 “你想和我说什么…你把他当作朋友还是宠物?你给他的许诺:负责、陪伴、守护。这些都只可能是爱人的身份。”青年的眸色很深,他不同于顾厌离的长相,是很标准的中原人。那张仿佛中了基因彩票一样优越的俊脸变得沉重起来。 “姐姐,是不是没有人和你说过。” “人是可以相爱的。” 他的眼睫毛沉沉地眨了两下,最后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揉了揉她的头发。他到底没有舍得把话说到地,这是盗贼先生的骄傲和为数不多的绅士风度。 纪枯走了。 少女一个人坐在空空荡荡的大殿里,她的手里抱着一个巨大的木盒。木盒的顶盖被揭开了一个角落,她在看到其中物品的一瞬间的沉默在原地。 愣愣地发呆。 那是一个瓶子——是真迹。 她轻轻吸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从柔软的锦缎中拿起。瓶底熟悉的狗爪花纹让她呼吸放停了一瞬。眼里蓄了泪。 她从月老庙被时间带回去后,高傲的创世神大人低下了他的头颅,默许了一只凡世间没有优良血统的狗崽子留在了小院。 似乎是为了表达他的决心,也或许为了和心爱的孩子重归于好,时间准备了一团小小的泥巴,陪着江乔捏出各种器皿。他们做手工,小狗就在旁边静静地看,悄悄地在其中一个瓶子的底部留下了自己的印迹。 也许是阴差阳错,那一日做的所有东西只有这个被按上爪印的瓷瓶烧制成功。后来谈云间化型,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再后来时间沉睡,她再也没有见过这个被丢掉的瓶子。 清溪托着腮看着它,脑子里有很多声音在嘈杂地争夺着她的注意。 ——是不是没有人教过你,人是可以相爱的 人怎么能相爱呢? ——喜欢的爱和亲人的爱是不同的。你会想要拥抱,想要靠近,你讨厌那个人身边出现的其他人。你想和对方长长久久,白头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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