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叶虚谷,青州咒禁院沈大人的家臣。”他猛然挺胸,啪啪拍着胸脯,“这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我被区区一个凡人欺负,大人您得给我做主啊!” 沈慕琼一边听,一边点头:“言之有理。”她说,“但他是我上司,你再忍忍。” “哎?”叶虚谷哑然,“你们这是合起伙欺负我哇?” “你那神仙膏,还有剩么?”沈慕琼笑着问。 这下,他脸上的不悦当即散了:“没现货,但能订,我独门秘制的「神仙膏」,跌打损伤来一点,伤口不疼好得快,美容养颜来一点,柔嫩丝滑人人爱!您买的话半价哦!” 沈慕琼抬眼望着李泽,看他仿若陷入沉思,许久才说:“你以后,有多少我买多少。” 叶虚谷大喜:“哎呀!不愧是主子!” “不过。”沈慕琼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往后李泽若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帮忙的,你当义不容辞。” “好说,好说哇!”他揣着手,乐呵呵地笑了。 与乐天派的叶虚谷不同,沈慕琼心里早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案子追查了三五天,从一个死胡同,追到了另一个死胡同里。 从不翼而飞的血液上下手,显然已经行不通。如今线索只剩下那个叫做「汉明」的小二自身。 还有那当时在众人身上的猫爪痕迹,以及屋顶的大洞,和那凭空出现的轰的一声。 “说到那猫爪的伤痕,我那些个仆人事后有讲,说是只黑猫。”临行前,叶虚谷送他们两人到门口,“那伤口我一直观察着,没毒,但说来奇怪,有些人的伤口很深。”他伸出手指比画,“有半寸那么深。” “半寸?”沈慕琼有些惊讶,“什么猫的爪子那么深?” 叶虚谷想了想,沉言:“仅是我个人猜测,那会不会根本就不是猫?” 不是猫? “当时看的时候,确实像是猫爪的,但第二日再看,痕迹粗且深,更像是老鹰。” 沈慕琼将这种可能性记了下来:“我知道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 “且慢!且慢且慢!”叶虚谷忙叫住了她,他自一旁侍从的手里接过一只木盒,两手呈上,“本医馆的大客户礼品,世上独一份,您值得拥有。” 沈慕琼瞧着他手里的红盒子,挑眉瞄了一眼。 内里是一只香囊,和个小铜铃铛。 “这香囊能掩盖妖气,这些年我在凡间全靠它躲各路神怪了。而这铃铛……”叶虚谷忽然收了声,他挺着肚子屁颠屁颠地凑上来,避着李泽,小声说,“您把这铃铛里注入您的力量,往后谁带着这个铃铛,只要他走近了,就只有您一人能听到响声。” 他叮得竖起一只手指,悄悄咪咪地指了指李泽的方向:“这人跟魂似的,走路没声,以前在京城快把我吓出病了,贼可怕。” 讲完了怎么用,叶虚谷退后一步,乐呵呵地拱手行礼:“慢走不送!” 初冬的日光如一层薄薄的纱,沈慕琼抱着盒子,与李泽并排而行,走在回衙门的大路上。 “你很在意那个「金刚罗汉」?”她问。 李泽背手而行,出人意料地摇头:“「金刚罗汉」算什么,我在意的是……” 是你。 可他话到嘴边,转了个方向:“我在意的是背后之人别有用心。” 沈慕琼垂眸沉思些许,肯定了他的想法:“气血就是凡人的命,以人血供养之物一定是邪祟,是要警惕着点。” “说起来,还有件事我不明白。”她缓缓道,“你为何带叶虚谷到青州来?” 她停住脚步:“你明知青州地处交界,并不安稳太平,也熟知咒禁院在青州责任之重……那你带他来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们会不会把他赶出去?” “想过。”李泽笑起,“但仍然想试一试。” 沈慕琼心中诧异,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也不知从何问起。 “总而言之,谢谢。”她别开目光,继续前行。 她的背影落在李泽的眼里,一如往昔。 李泽知道沈慕琼不会拒绝,他太了解沈慕琼了。 她爱这凡世一草一木,在自己身陷囹圄自身难保的时候,仍倾尽全力守护这天下。 她看似漠然,像是要与身边一切划清界限,实则只是不愿干涉太深,不愿成为别人的因与果。 就是这样的性子,才让她在上一世察觉到阴谋来袭时,已经太晚。 她逃不掉,也躲不了。 时间逆转之前,沈慕琼是在九年后遇到的叶虚谷。 那时的叶虚谷已行将就木,瘦成了皮包骨头。 即便如此,他也豁出命去,为沈慕琼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 然而一切都太晚,他们杯水车薪地对抗,已经无法逆转大势所趋的结局。 想到这里,李泽眼眸中又一次闪过哀伤的痕迹。
第18章 第三个受害者 一连两日,沈慕琼都在藏书阁里翻找。 按照叶虚谷口中「伤口第二日有变」的情况分析,那当时出现的黑猫很可能就是个障眼法。 很可能是善于变化的妖怪做的手脚。 依靠术法的变化多数维持不了十二个时辰,时间一过就会显露出原本的样貌。 所以叶虚谷口中说的「鹰爪」,此时显得格外有价值。 只是沈慕琼找不到对应的妖怪。 自天地诞生,六界出现,到分化出三千大千世界,其中诞生的妖怪如沙海的颗粒一样繁多。 她只有「爪似鹰」和善变化两个条件,找起来简直是大海捞针。 望着身旁堆起比她还高了半头的各种记录,沈慕琼疲累地捏着鼻梁根,瞧不见一点曙光。 忽然,藏书阁大门被很有节奏的响两下,李泽叹息道:“出事了。”他说,“又一具尸体,没有血,也没有眼睛。” 死的是常年在青州街头行乞的老乞丐。 沈慕琼和李泽赶到的时候,府衙衙役已经将尸体盖上了麻布。 她从马车上探头望去,这里山脉绵延,有条小河穿行,尸体就躺在河上的木板桥下,周围枯黄的草有一尺高。 “已经命人去调查死者的身份了。”马车外,李泽翻身下马。 他径直走到沈慕琼的车后,撩开了车帘,伸出一只手。 下一瞬,仿佛意识到自己这动作有些不合适,他又有些尴尬地将掌心握成了拳头,收了回去。 真有意思。 沈慕琼看在眼里,轻笑着跳下了马车。 青州地处中原以南,冬日确实寒冷,但远远比不上北方。 绵延的群山在入冬之后,就卸下青翠的薄裙,裹上了琥珀色的棉袄。 沈慕琼往前走了几步,掀开盖着尸体的麻布,眉头一下就皱起来了。 从外表上看,与客栈小二的死状一模一样。 “麻烦。”她说,“青尽去了青云山,还没回来,勘验尸体我并不在行。” 李泽笑望着她:“我已经命人去请叶虚谷了,应该很快就到。” 说完,他看向眼前乞丐的尸体,瞧着他凹陷的颧骨,惨白的面色,再看看周围这荒郊野岭的地界:“此案必然是一起连环案了。被害人目前有三人,分别是死在客栈中的陈木生,客栈小二「汉明」,以及身份不明的乞丐。” “三个人的共同点目前只有一个,就是全身血液不翼而飞。第二个被害人和第三个被害人同时还失去的眼球。”李泽站在河道上,望向头顶摇摇摆摆的吊桥,指着桥的两端,问最初发现尸体的老人,“这桥连接的是哪里?老人家又为何会在这荒芜的地界独自行走?” 老人身后背着竹筐,拄着拐杖,颤颤巍巍。 李泽等了很久,也没听到老人的回答。 见他越抖越凶,李泽只得差遣衙役:“石江,你带老人家休息一下,然后再找个熟悉这的人来。” “若是青尽在就好了。”他身后传来沈慕琼的声音,“青州毕竟是他的地盘,一草一木他都最清楚。” 李泽回头的瞬间,正好瞧见沈慕琼脱着尸体的衣裳。 “你看这。”她指着乞丐的胸口,“这抓伤有点深啊……” 尸体胸脯上有两处抓伤,每处都有三至四条类似抓挠的痕迹,当中有两条,伤口很深,大约半寸。 和叶虚谷当时比画的那条痕迹一样深。 “你帮我一下。”她深吸一口气,撸起袖子就要将尸体翻过去。 李泽忙抬手制止:“别急。”他说,“等等叶虚谷。” 话音刚落,就听见叶虚谷气喘吁吁道:“来了来了,这不是来了么!” 沈慕琼抬头望过去,一时间愣住了。 乡间小路上,停着一辆足有三倍宽的马车,四只马拉着,车顶贴着金箔纸,比太阳都耀眼。 “重量级的出场,得配重量级的马车不是。”叶虚谷笑呵呵地,“我可是青州籍,不能给青州丢脸。” 他挽起袖子,环顾四下:“呐,病人在哪?” 沈慕琼望向李泽,小声问:“你没告诉他是验尸?” 李泽点了下头:“我也没想到他这么没有眼力界。” “那不一定。”沈慕琼蹙眉,“这河沟有些坡度,他肚子这么大,十之八九是看不到啊。” 之后,在「他又双叒欺负妖啦」的哀嚎里,叶虚谷哭丧个脸,真就验了起来。 “我这双绝世名医的手,遇到李泽算是栽了!”他一边叫唤一边说,“前后抓伤共十处,伤口深及肋骨,成外翻状。”他顿了顿,“死前伤!” “沈大人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我是良民啊!”叶虚谷叫唤得此起彼伏,把同在现场的十几员衙役都看愣了,“此人双手虎口与小拇指下端均有老茧,厚且硬……你们确定他是个乞丐?这分明是练过什么的练家子。” “哎!我这遇上李泽就没好事!”他叹一口气,“这人身上还有很多旧伤,瞧着像是锋利的刀刃划伤的,且长期营养不良。哎对这种营养不良的病人,我在正好有一款「补气养血丸」,男人吃了活力重现,女人吃了气色红润,各位官爷,咱们都是一家人,交个朋友,半价!” 冬风吹过,众人皆懵。 沈慕琼无比钦佩地转向李泽,她竖起大拇指,称赞道:“你可真是从京城弄来了个大宝贝。” 李泽抿了抿嘴,半晌才尬着回应了一句:“你喜欢就好。” 沈慕琼笑了:“我说的是真的。”她看着地上的尸体,亲自捏起他的手,“你看这里,我觉得叶虚谷的推测没错。” 她郑重其事道:“一身刀刃伤,再加上双手老茧,就算他现在是个乞丐,曾经也应该是拿过武器的人。”沈慕琼望向李泽,“调查他的身份,从这个方向切入,应该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闻言,李泽微笑着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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