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家也经常巡逻,也许是遇上他们了。” “也有可能是狐族内讧。北关内部最近也闹得厉害……” “人数是我们的五倍,但这精气神儿——太蔫了吧?” 修鱼浩与修鱼筀一五一十地说着,一旁的修鱼稷默不作声,他拔了根草放进口中嚼了嚼,然后一口啐出来:“是沙澜族。” 其实他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为首的男子一头卷发,正是沙澜族的首领金鸐。 身边的两个人同时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金鸐是沙澜族领袖金泽的独子,母亲姜圆圆是柳灯族著名的美人。当年潼海大战狐族败绩,金家结局最惨。不但金泽被斩,姜圆圆也被掳到修鱼大营成为营妓。为狼王生下一子后死去,这个孩子就是修鱼稷。从血缘上说,算是金鸐同母异父的弟弟。但修鱼稷并不承认此事,他从小在狼族长大,与母亲的家族没有任何往来。在一次战役中甚至重伤过金鸐——他对狼族的忠诚一度传为佳话。 但这一次,不知为何,当他看见金鸐时,心脏还是猛地跳了一下。 他曾经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金鸐了,天与愿为,他们居然又相遇了。 从小到大,修鱼稷都是个绝对不肯占便宜的人。但那一次决斗,他知道自己占了金鸐的便宜,知道金鸐因为一母所生,对他下不了狠心。 那一役之后,他度过了很多个不眠之夜,因为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亲情,虽然是以这种奇怪的方式。 金鸐从没见过他,从没跟他有任何形式上的往来,可以说彼此完全不了解,却因为拥有同一个母亲,在生死关头,宁愿死的那个人是自己,也要让他一马。 修鱼稷觉得自己亏欠了这位同母异父的大哥,甚至梦想着有一天,他们能在某个不相干的地方放下恩怨、握手言和、像一对普通的兄弟那样聊聊彼此的近况与生活。 他不明白老天为什么总是在逼自己—— 修鱼浩碰了他一下:“什么时候动手?” 他缓过神来,反问一句:“他们两百我们四十,你觉得胜算高吗?” “只要胆子够大,胜算总是有的。”修鱼浩说。 这话不假。修鱼稷的心中却仿佛塞进了一个秤砣,沉重得连肠胃都开始痉挛了。他微微抬头,对面的修鱼筀焦急地向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下令进攻。 不是胜负的问题,是立场的问题。再这么犹豫手下们又要置疑他的忠诚了。 他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这一仗是躲不过去了。于是伸手一挥,做出一个准备攻击的手势。 正在这里,修鱼浩轻轻“嘘”了一声。 走在前面的金鸐忽然停住,迅速从马上跳了下来。与此同时,其余的人也都抽出兵器握在手中。 “见鬼!”修鱼筀道,“我们被发现了。” 修鱼稷猛地吹了一声口哨,众狼挥舞着兵器向山下冲去—— *** 战斗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狼族以少敌多,大获全胜,击毙二十七人,其余两百多全部被俘。 就连修鱼稷自己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相比之下他与金鸐算是一场鏖战,用了一百多招才打败他。不知是因为饥饿还是因为疲劳,金鸐脸色暗沉无光,一头漂亮的卷发上满是泥浆,一幅好几天没洗澡的样子。他身边的女子倒是收拾得很干净,武功不行,还算勇敢,用手里的□□杀死了两只狼。 修鱼筀一面将他们五花大绑一面说:“老六,这女人不是狐族的。” “龙族的。”修鱼稷打量了她一眼,记得在那次争夺五鹿原的战斗中见过她,和关皮皮走在一起,印象不深。 他收起鸳鸯钺,拍了她一下:“喂,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用知道。”她脸上全是血,向他们怒眼圆睁地冷喝,“要杀要剐随便!” “还挺硬气。”修鱼浩踹了她一脚,女子双手捆在身后,□□一声,倒在地上,双眼一闭,一心求死。被修鱼浩一把拽住头发,拖到自己的脚边,“想死?没那么容易。姑娘,准备好你自己,在余下的日子里,你要好好地伺候修鱼家的爷儿们。” 一群手下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女子大怒,一口血啐到修鱼浩身上,被他一掌拍晕过去。 修鱼稷冷冷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金鸐,他胸口中刀,刀伤入骨,浸出来的血将上衣染得通红。怕他逃脱,修鱼筀用麻绳多捆了几圈,打了两个死结。 金鸐猛地抬头,目色悲凉,向他低声乞求:“我妻子有身孕,杀我可以,放她走。” 修鱼稷的脸硬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沙澜族桀骜不驯远近皆知。这批俘虏既不能放走,也不能押回。他们不会为狼族而战,伺机哗变倒是十分可能。 修鱼筀将地上的兵器收拾起来,捆成一堆,放到马车上,看着站在面前的一大群俘虏,不禁有些发愁:“这么多人,怎么办?” “老规矩:男的斩首,女的带走。” ”修鱼浩一面说一面看着修鱼稷,毕竟他是老大,要听他的意见。 修鱼稷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听了这话,沙澜族人一阵骚动,有几个身强力壮的企图站起来拼命,被修鱼浩一刀击毙。 “修鱼稷,金鸐是你的哥哥!”地上的女子忽然苏醒,挣扎着坐了起来,大声说道,“上次你们交手,他顾念兄弟之情,让了你几招,不然你不可能活到现在。这一次……要不是他得了僵尸症,你休想赢他!” 修鱼稷心中一怔,随即释然。难怪金鸐的脸色那么差,难怪他力气不足。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大战了一百多回合—— 女子还想继续骂,被金鸐一个眼色制止,坦然道:“修鱼稷,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有缘。如果可以选择,给我斩首的那个人,希望是你。” 修鱼稷一脸漠然,慢慢地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如你所愿。” 他走到金鸐的身后,接过修鱼浩递过来的大刀:“低头,我给你一个痛快。” “请站到我的面前。”金鸐淡淡地道,“我是沙澜族的首领,不能低头去死。我要抬着头,看着你的刀,迎面向我砍过来。” “行。” 修鱼稷走到他的正前方,低头沉吟片刻,忽然说:“你的女人,我要了。” 金鸐眸光一亮、听出了这句话的潜台词:他会替他照顾辛小菊。 “拜托了。”他微微一笑,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修鱼稷看了一眼远山的树影、如血的残阳,慢慢地举起了大刀—— *** 黄昏的山岭是金色的,湛蓝的天空飘着淡紫色的云彩。 皮皮的心情却比铁还要沉重。 翻过两座大山后,他们沿着洛塔河一路北行。沈双成开始力气不济,玄鸟啄伤的后遗症越来越严重。右眼上的洞深不见底,经常会流出一种黑色的液体,量不多,点点滴滴,如眼泪一般。 皮皮以为是中毒,沈双成说不要紧。问是否疼痛,他说没事。尽管如此,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步子越走越慢,每走两个小时,需要休息半小时才能继续走下去。 就这么走了五天五夜,这期间全靠皮皮独自打猎、去山泉取水来维持温饱。她不敢走太远,怕双成碰到狼族,难以对付。 不过谢天谢地,总算不用走沼泽了。 他们从山顶上走下来,找到一个平缓的山坡,正准坐下来歇了一会儿,沈双成忽然竖起耳朵,四下张望。 “怎么啦?”皮皮正在喝水,见状立即握住腰刀。 “我闻到了狐狸的味道。” 皮皮一愣,脸上涌起了兴奋的笑容:“是贺兰他们?咱们终于要和主力部队会合了?” “难说,”沈双成摇了摇头,“除了狐狸的味道,还有狼的味道,还有……血的味道。在那个方向。” 说罢用手一指。 两人立刻闪入林中,躲到一棵大树之后。 “不对吧,”皮皮小声说道,“刚才我还去那边打过兔子,什么人也没看见啊。” “不在山上,在山下。”沈双成一面说一面带着皮皮悄悄地爬到一处高地,扒开杂草,向下张望。 眼前出现一道狭窄的山谷,正当中有两队人马正在打斗,当沈双成掏出望远镜仔细观察时,战斗已进入了尾声。 “看见贺兰了?”皮皮的心砰砰乱跳,拉着他的袖子问道。 “没有贺兰。”沈双成脸色凝重,“但人肯定是狐族。看武器不像是北关的,看衣服不像是南岳的……不知道究竟是哪一路的。” “我看看。”皮皮想起背包里还有一只折叠式的袖珍望远镜,虽然倍数不大,所幸距离不远,应当可以看清楚,于是连忙找出来对准山谷调好焦距,看了一会儿,忽然倒抽一口凉气:“是沙澜族。那个跪在地上的,卷发的,是金鸐。” “是吗?”沈双成一脸怀疑,“我不大认识这个人。” “绝对是。他身边跪着的那个女人叫辛小菊,”皮皮很着急,嗓音也跟着发颤,“是他的妻子,也是我的闺蜜。 沈双成转头看了她一眼:“闺蜜?人类?” “对。怎么办?看样子他们被抓了,狼族正在一个个地捆人……狼族这边……咦,我认得两个,白衣白甲是修鱼稷,他的左边是修鱼筀,右边那位……不认识……” “修鱼浩。”沈双成的语气十分肯定,“修鱼家的主将,排行第十,听说很能打。” 皮皮悄悄地将弓箭背在背上,拿出箭囊挂在腰间:“在这等我,我过去看看。” 说罢正要站起身来,被沈双成一把死死地拽住:“你去干嘛?” “救人啊。” “这不是救人,这是送死。” “不行不行,别人我可以不管。辛小菊我一定要救,哪怕把我自己的命搭上也得救。” 皮皮越是这么说,沈双成的手拽越紧,她用力地甩了两下也没能甩开:“沈双成——” “你知道他们等下会做什么?”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镇定。 “全部带走?押到营地做苦工?” “错。”沈双成看着她,一字一字地说,“所有俘虏就地处决。” “什么?”皮皮急得差点跳起来,“就地处决?!” “这两百人放到哪里都不安全。他们不会为修鱼家卖命,只会寻找一切机会反抗逃跑。为了防止哗变,只能就地斩首或者活埋。——这是狼族的一贯作法。当年潼海大战,狐族三千战死,两千被俘,这两千战俘全部被狼王就地处决。” 皮皮惊呆了。 “那是一个晴朗的夜晚,汇集到天上的元珠,比灯光还要明亮,比星辰还要璀璨。”沈双成喃喃地说。 “你这么一说,”皮皮瞪大眼珠,跺了跺脚,“我更要把小菊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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