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的林砚握紧拳头,若师姐的修为还在,这些魔族焉敢在她面前放肆。 沈望春垂眸看了萧雪雎一眼,她还是那副模样,捧着酒杯,时不时低头小抿一口,完全没有把那魔族的话放在心上。 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她在意的呢? 沈望春笑了起来,他的目光落到廷下那魔族的身上。 他脸上带笑,目光却是阴沉沉的。 魔族隐隐察觉到有哪里不对,他没来得及细想,只觉得心脏一痛,下一刻猛地炸开,鲜红的血喷洒一地,像是开了一朵艳丽旖旎的舍子花。 他倒在地上,眼睛瞪得老大,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他艰难地发出声音,问沈望春:“君上,属下做错了什么?” 沈望春看着这一幕,呀了一声,道:“真是不好意思,本座太高兴了,一时失手了。” 他语气中却是没有一点歉意,那魔族至死也没有合上眼。 萧雪雎杯中的酒水已经见了底,她静静坐在那里,看到有魔族惨死在她面前,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沈望春环顾了一周,问道:“太可惜了,你们中还有谁想跟他一样?” 跟他一样? 是跟他一样想要折辱萧雪雎,还是跟他一样死在这里? 那些魔族哪里还敢冒头,一个个几乎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下。 这位君上实在喜怒无常,不过这在魔界漫长的历史洪流当中属实算不上稀奇。 每十个魔君里有七个没事的时候就会发个疯,杀杀人,剩下的三个精神也不会太稳定。 习惯了。 早就习惯了。 他们魔族就是这样的野蛮生长。 见没有人说话,沈望春似失望般叹了口气,转头对陆鞅道:“陆鞅,给收拾一下。” 陆鞅也跟着默默叹气,动作迅速的把尸体处理了,短暂的沉默过后,席间又恢复了刚才的欢声笑语。 陆鞅警惕地看过周围的魔族,生怕再蹦出来个不要命的傻子,他已经把望乡城里的这些魔族筛了一遍又一遍,居然还是有傻子赶往君上的刀口上撞。 也不排除他筛选的条件有问题,净挑了些傻子来。 下次君上再想办这种宴会,他干脆找些哑巴来捧场就好了。 沈望春没了兴致,冷淡道:“好好的日子见了血,晦气,这宴不如散了吧。” 众魔族:“……” 这血也不是他们想见的。 “走吧。”沈望春看了眼萧雪雎,对她道。 眼见着沈望春带着萧雪雎离开,剩下的魔族们也都散了,林砚趁着混乱,偷偷潜入幽冥宫的内部,陆鞅有所察觉,但想起君上交代过的话,只当自己没有看见。 今晚的月色不错,月亮就快圆了,银色的月辉如轻纱一般笼罩下来,沈望春把萧雪雎送回寝宫后,又去裴素问那里取了新配的药。 他刚一回来,走在石阶下面,突然听到他的寝宫里传来其他男人的声音,那声音叫道:“师姐。” 紧接着是萧雪雎略带着惊讶道:“阿砚?” 沈望春脚步一顿,稍作犹豫,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陆鞅刚把那些傻子魔族处理好,见到沈望春站在檐下,问他:“君上,您怎么又回来了?” “本座看着萧雪雎心烦。” 陆鞅心想,幽冥宫里没人居住的宫殿有的是,要真是心烦,把萧雪雎随便给打发到哪座宫殿里就行了,或者他自己搬到别处也行,结果还不是整天颠颠地跑过去。 他现在看着他们君上也挺心烦的。 月色朦朦,深色的夜空飘下许多细细的雪粒,映着灯火,随风飘飞,像是夏日里的萤火。 寝宫里,林砚的一双杏核眼迅速聚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好像一眨眼就会有眼泪掉下来。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长陵剑尊一共收了三个徒弟,两女一男,偏偏小徒弟林砚,这个唯一的一个男弟子是这三个徒弟里性子最柔软的那个,平日里最喜欢在长陵峰上喂他养的两只小兔子。 那时他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师父教的剑法太难,他总是学不会,他以为他们可以永远这样下去。 可是……最先离开他的是二师姐,再是师父,长陵峰上的兔子年纪大了,蹬蹬腿,也走了,他将它们埋在屋子后面的那颗桃树下面。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他而去,长陵峰上,只剩下他与大师姐了,可是大师姐差一点也走了。 向来听话懂事的林砚第一次反抗宗门,偷偷救下萧雪雎,带着她亡命天涯,他想,如果上天能够听到他的声音,他什么也不要了,只求可以留下她。 “我总算找到你了,师姐,”林砚紧紧抱住萧雪雎,哽咽道,“吓死我了。” 他的眼泪落了下来,映着琉璃灯光,比得过这世间所有的珍宝。 他怕自己再也找不到师姐了,怕长陵峰最后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昏迷的那段时间,他做了很多的梦,梦里他抱着萧雪雎冰冷的尸身,走在白茫茫的雪原上,他茫然四顾,却再也找不到回长陵峰的路。 若大师姐也不在了,即便还能回到长陵峰,又如何呢? “我带你走吧,师姐。”林砚说,他知道从幽冥宫带出萧雪雎可能很难,但他想试一试,他不能把师姐留在这个地方。 那些魔族对她恨之入骨,眼下她过得尚可,可谁也不能保证那魔君能一直这样待她,不将她送与旁人。 林砚本以为萧雪雎会直接答应自己,却见她摇头:“等一等。” 还等什么?再等下去该有魔族发现他们了。 林砚紧皱眉头道:“师姐,你不想跟我走吗?” “我还有件事。”萧雪雎说。 琉璃灯转,薄纱轻摇,林砚问她:“你还要做什么?我替你做。” 萧雪雎却是没有开口。 林砚抓住她的手,苦求她说:“跟我走吧,师姐,再不走来不及了。”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沈望春冰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仿佛夹杂了无数冷冽的冰凌,他踏进自己的寝宫,视线在林砚握住萧雪雎的手上停顿了一瞬,而后冷笑道,“想带她走,你经过本座的允许了吗?” 林砚受惊闻声回头,见是沈望春,虽不知他的意图,仍极有礼貌道:“多谢阁下救了我师姐,阁下大恩,日后我——” “等一下,”沈望春打断他的话,“本座再说一次,本座没有救她。” 林砚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干巴巴问:“那你为何带我师姐走?” 沈望春咧着嘴角,满怀恶意道:“当然是要折磨她。” “你——” “本座怎么了?”沈望春笑容愈发灿烂,琉璃灯冷白的光落在他的左边脸上,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危险,他向林砚一步步走去,“本座辛辛苦苦把萧雪雎带回幽冥宫,难不成你以为是为了给她治病疗伤,等着她来日再封印本座一次?” 萧雪雎抬起头,看向沈望春。 林砚同样死死瞪着沈望春,沈望春凉凉地回望着他。 寝宫沉寂下来,如同一湾死水,悄无声息。 “我确实要回一趟青霄宗。”萧雪雎突然开口,打破这一室的平静。 正在对峙的两人齐齐转过头来看向她。 萧雪雎道:“青霄宗有先师的遗物,我要取出来。” 沈望春有些怔忡,她既然要走,刚才为什么没有同林砚离开? “你刚才说,你还有事要做?是什么事?”他问。 “见你一面。”萧雪雎说。 “见本座一面?”沈望春嗤嗤笑起来,讥讽道,“真是好笑,你以为见了本座,本座就会放你走?” “不会吗?”萧雪雎平静地问。 琉璃灯内的火焰不停地跳跃着,那些影子无声无息地掠过他的眉间,沈望春沉默,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许久后,他对萧雪雎说:“萧雪雎,你可知你现在是本座的人?” “我知道。”萧雪雎道。 “你的丹田还没有完全恢复。” “我知道。” “你没有任何修为,动用不了灵力。” “我知道。” 沈望春沉默下来,良久后,他对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去?” 萧雪雎点头。 “好吧。”沈望春话音落下,他手中不知捏了一粒什么东西,趁着萧雪雎没反应过来,迅速将之塞进她的口中。 收了手,他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指,刚才给萧雪雎喂药的时候没注意碰到了她的嘴唇。 林砚在一旁怒道:“你给我师姐吃了什么!” “噬心蛊,”沈望春悠悠说道,他盯住萧雪雎的那双漂亮的眼睛,对她道,“萧雪雎,本座只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后,你若是没有回来从本座这里拿到解药,你体内的噬心蛊便会发作,到时万虫噬心,五脏化为脓水,痛上个三天三夜,最后七窍流血而死。” 萧雪雎点了点头,应道:“我记下了。”
第17章 “记下就好,”沈望春垂下眸,在宽大的袖子里摸索了一会儿,找出一只小小的灵物袋,系在萧雪雎的腰间,而后收了手,对她道,“行了,你们走吧。” 林砚茫然不解地看着沈望春,这么轻易就放他们离开了?那刚才他还说要折磨师姐的? 不过想到他给师姐吃了那劳什子的噬心蛊,好像又能说得通了。 但林砚还是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萧雪雎。”身后的沈望春忽然再次开口,叫住她。 萧雪雎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寝宫内的灯盏随着她离开一一熄灭,沈望春隐藏在阴影里,萧雪雎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只听到他说:“本座不希望你死在……除了本座外的任何人手上。” 萧雪雎嗯了一声。 她就这样离开了。 这偌大的寝宫中再次只剩下沈望春一个人。 从前是这样,以后……多半也会这样。 沈望春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指尖,许久许久后,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 所有的灯盏都已熄灭,长风卷起漫天的飞雪,他的笑声在寝宫内回荡。 萧雪雎变了一副样貌带着林砚离开幽冥宫,今日魔君在幽冥宫内设宴,有人出入也是正常,不会引起其他魔族的注意。 他们沿着林间僻静的小路离开望乡城,雪越下越大,走出这片林子时,林砚回头望去,那座巨大的幽冥宫在月光下像是一头沉睡的巨兽。 夜风吹拂萧雪雎乌黑的长发,上面落了些许雪花,林砚伸手拂去她肩上的落雪,问她:“师姐,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望乡城的魔君。”萧雪雎停下脚步,说道。 “我不是问这个,”林砚挠挠头,“他……师姐,你从前认识他吗?” 萧雪雎抬头,眺望远方,魔界与修真界的交界处已经可以看到了,地面上覆了一层皑皑的雪,在黑夜好似发出淡淡荧光,她轻声说:“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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