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林砚回答得很快,他第一次见到沈望春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不然他无缘无故为何要救他的师姐? 他说他恨她,为何而恨? 他一次又一次地帮助她的师姐,又是为何? 而且林砚觉得,像沈望春这样的人,他若是见过,一定不会忘记。 她师姐居然还不知道他们过去有什么牵扯,林砚顿时觉得她留在这幽冥宫里更危险了。 林砚问她:“师姐,你真的要留在这里?” 萧雪雎点头:“没事的,只是有些事总想不明白。” 林砚道:“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师父说,有些事,该明白的,时候到了,自然就都明白了。” 虽然长陵剑尊是为了一坛子酿酸了的桂花酿才说的这话,但道理总是没错的。 萧雪雎看着林砚,她道:“阿砚,你长大了。” 林砚的嘴角弯起,回道:“师姐,我长大很久了。” 从他师父与二师姐接连死去,长陵峰上只剩下他和大师姐两人,他就已经长大了,只不过他软弱的一面,大都留在萧雪雎面前。 和煦南风里夹杂了燕子的呢喃,有嫩绿的新叶飘转而下,长陵峰上的桃花想来也该开了,只是今年的桃子,怕是不会有人吃了。 林砚不想在萧雪雎面前流露出任何感伤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向萧雪雎问道:“师姐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萧雪雎抬起头,望着那一树在风中微颤的花苞。 青霄宗的事还没有完,她师父的仇她也总要清算。 至于其他的,她还没有想过。 也许,她会留在幽冥宫里,弄清楚沈望春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她欠他良多,她究竟该如何去还。 半月一过,金翎台成,萧雪雎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这金翎台是为她建的。 当然,沈望春嘴硬得很,坚称这地方是他用来折磨萧雪雎的,只要她上了这台子,定然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林砚完全被他唬住,刚回到望乡城时看到的那血腥场面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他伸手悄悄抓住萧雪雎的衣袖,小声道:“师姐,我先上去看看吧。” “不用。”萧雪雎抬眸看了沈望春一眼。 沈望春站在那里,微扬起下巴,眉眼上翘着,很是得意的模样,像极了话本里细心雕琢的反派。 萧雪雎收回目光,抬步登上金翎台。 她总是搞不清楚他心中的想法,譬如他在她手腕上咬下的痕迹,他喂她吃下的“噬心蛊”,再譬如眼前的这座高台。 很多次,她觉得自己就快看到他的心了,但随即他又遮掩了过去。 金翎台高一丈四尺八分,以赊梦珠为基石,四周列好各种固魂的阵法。 林砚站在下面一脸紧张地看她,而萧雪雎手执悬光剑,面色沉静,白衣胜雪,随风翻飞。 她抬手挽起一个剑花,随后一剑挥向无尽苍穹,跃身而起,长剑如虹。 她手中的剑舞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肉眼已经无法看清她的动作,只见剑光流转,骤如闪电,隐约看到一黑一白两条在她的周身游走,剑尖所指之处,可见雪浪滔天,雨落纷纷。 萧雪雎的剑术已臻化境,若她不曾被废去修为,若她的剑骨还在,修真界怕是少有人能是她的对手。 但现在这样,只要再给她些时间,她同样能够达到顶峰。 悬光剑向天一指,霎时间风云变色,乌云滚滚而来,天地昏暗,风声猎猎,九重天上,十方闪电严阵以待。 林砚瞪大双眼,身体不可控制地战栗,眼下他无法同他师姐说话,只能问沈望春:“我师姐她是在做什么?” 沈望春平静道:“你看不出来吗?” 林砚当然能看得出来,可是他不明白他师姐为什么这样做。 “她……”林砚的声音有些哽咽,他问,“她是在用这种法子修炼吗?” 沈望春呵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太危险了,怎么能这样?稍有不慎,稍有不慎她就……”余下的话,林砚实在不敢说出来。 他看向沈望春,问他:“你这台子到底是做什么的?” 沈望春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本座不是说了吗?要她生不如死的。” 他这般闲适的模样,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萧雪雎的生死。 林砚眉头紧皱,紧张地看着台上的萧雪雎,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该怎么办。 沈望春听得头疼,厉声喝止:“闭嘴。” 林砚的话音戛然而止。 沈望春仰头看向金翎台上的萧雪雎,乌云如墨,一线天光直射下来,罩在萧雪雎的身上。 沈望春心脏砰砰跳得难受,他想,自己就不该来看她,一看她,什么都不好了。 这到底是在折磨萧雪雎,还是在折磨他自己? 或许是他的身体出了点毛病,他该去裴素问开个方子,好好调理调理才是。 天空一连劈落数道闪电,那些闪电汇成一股,从天而降,巨大的光亮笼罩在整个幽冥宫的上方,阵阵雷声由远及近,世界仿佛陷入一片浓重的白中,什么也看不到了,什么也听不到了。 这等毁天灭地的力量萧雪雎真的可以将之收为己用吗? 若是不能,赊梦珠有用吗? 就算有用,也只能用一次,下一次要怎么办? 沈望春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他还没有看到萧雪雎落下眼泪,她必须要活下来。 白光散去,金翎台上,萧雪雎白衣染血,伏倒在地。 林砚想要上去,却被沈望春一把拉住。 “老实等着。”他冷声说,然仔细去听,却能从他的话音中听出几分颤意。 许久许久之后,萧雪雎坐起身,双腿盘起,双手掐诀,双目闭合,将体内暴动的力量全部梳理好,这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然后一低头,就看到沈望春站在台下,正看向她。 她微微一怔,弯起唇角,微笑起来。 下一刻,沈望春飞身而上,来到她身边,瞪着她道:“还笑!” 萧雪雎没有说话,她的嘴角仍是上扬的。 沈望春那颗在不久前剧烈跳动的心脏直到此刻都没有平复下来,他拿出帕子,面无表情地用力擦去她嘴角殷红的血。 不知染过血,还是沈望春的力气太大,她的双唇似乎比平日里要红润几分。
第55章 林砚站在金翎台下, 仰头看向台上的两人,沈望春把他拦住,自己倒是飞上去了。 刚才他是怎么说的? 说这台子能让她师姐生不如死? 他嘴里有一句能听的话吗? 沈望春将萧雪雎脸上的血都擦拭干净, 收起帕子,她清澈的眼眸里倒映出他此时的模样,沈望春动作一顿, 动了动唇,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若无其事看向了别处。 萧雪雎开口说:“没事了, 我很好。” 沈望春回过头, 道:“谁要问你了?” 萧雪雎嗯了一声,也没反驳,只说:“是我想跟你说的。” 沈望春轻哼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萧雪雎的这个说法。 萧雪雎缓慢走下金翎台, 沈望春跟在她的后面, 紧紧注视她的背影。 她说自己没事,可刚才的那一道闪电的力量是何等惊人, 她从来不会示弱,受了伤都藏起来,就算痛极了也是一声不吭。 她现在当真没事吗? 不过,她既然能好好站在这里,比他想过的最坏的结果已经好出很多很多了。 沈望春摇头苦笑, 他这是在想什么, 他只是想要报复萧雪雎, 这些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林砚见萧雪雎下来了, 一个箭步冲上去,握住她冰凉的手, 问她:“师姐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我没事。”萧雪雎道。 林砚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他泪眼婆娑,声音哽咽,他问萧雪雎:“师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萧雪雎抬头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对他道:“当然。” 于是,剩下的话林砚也没法说出口了。 说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他师姐决定的事,就算他把嘴皮子都给磨破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萧雪雎安慰他说:“好啦,别哭了,前不久还夸过你长大了。” “长大了不能哭吗?”林砚抱住萧雪雎,趴在她的肩头,哭得直打嗝儿,刚才他实在是被吓坏了。 沈望春看得心烦,转头走到不远处的树下,由他们师姐师弟哭着吧。 林砚哭了一会儿,见沈望春不在,他小声问萧雪雎:“师姐,你现在与那位魔君是什么关系?” 萧雪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怎么了?” “没怎么,”林砚挠挠头,有些困惑道,“就是感觉有些怪。” 刚刚他站在金翎台下,看着台上的两人,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生出师姐是不是喜欢沈望春的怀疑? 萧雪雎看了远处的沈望春一眼,浅浅一笑,不再言语。 春风吹了几万里,修真界早已是郁郁葱葱的景象,而望乡城内则终于能够看到两分春意。 时光白驹过隙,匆匆而过,沈望春垂眸看着地上被萧雪雎一剑结果了的魔族,心中生出几分困惑来,这么久了,他真的报复了萧雪雎吗? 他到底是在做什么? 从魔族腹部流出的鲜红的血一直蜿蜒到沈望春的脚下,萧雪雎收了剑,弯下腰在尸体上检查着什么。 沈望春抬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他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他仿佛在温柔的长风中听到熟悉的吟唱。 像是多年前,春日里,岳阳城里迎花神时的祝颂,又像是幽冥狱里,幽魂们哀苦的长叹。 他自己也不知道。 半月之后,萧雪雎再次登上金翎台,上去之前,她同沈望春和林砚说:“这是应当是最后一次了,时间会久一些,你们不必担心。” 沈望春抬头看着金翎台上被吹起的落花,漫不经心地问她:“要多久?” “三日。”萧雪雎道。 沈望春嗯了一声,只懒洋洋地应道:“知道了。” 萧雪雎弯起嘴角。 沈望春看她,有些困惑,这有什么好笑的? 她快步登上金翎台,端坐在金翎台的中央,一脸肃穆。 这一日万里无云,碧空如洗,魔界少有这样晴朗的日子,萧雪雎仍旧着一身白衣,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淡黄花瓣,落在她乌黑的长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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