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澜也有些奇怪。 这个黑衣人方才在外面杀了那么多人,这会儿对着她和一个受了重伤的魔兵,难道不该直接下手?为什么看上去犹犹豫豫的,而且一直避着她? 难道说…… 昭澜眯了眯眼。 这个黑衣人认识她? 还知道她是灾星? 两人一妖各怀鬼胎,紧张的气氛中,黑衣人和昭澜在山洞中开始了…… 二人转。 半刻后,在二人转中心的杜博山咕噜噜吐出两口血,气若游丝道:“别转了,我头晕。” 干什么呢,要打就打,这样吊着他不死,宛如凌迟,不如给个痛快! 昭澜、黑衣人:“……” 僵持一会儿,黑衣人松手把杜博山扔开,干净利落地抬手,劈了一刀满昆的封印,劈出个大裂痕后,他便散开一身魔气,头也不回,风一般离开了山洞。 依然避开了昭澜,没靠近她。 他走了。 就这么走了? 洞内三人目瞪口呆。 不过惊讶过后,昭澜更确定自己的判断。 这黑衣人果然认识她,还知道她是灾星,不然怎么会一直离她那么远。而且他身上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灵力,多半是修仙界来的。 修仙界来的…… 会是谁呢? 昭澜袖中掉出一根飘带,是先前紫姑逃走时,留在画斋的。 脚边传来杜博山的呻|吟。 昭澜连忙将飘带往袖子里塞了塞。算了,现在不是想黑衣人是谁的时候,杜博山撑不下去了。 她掏出黄纸,就要画回春符。杜博山靠在岩壁上,虚弱地摇摇头,拒绝了昭澜的救助。 “不用了,你先逃。回春符消耗的灵气太大,你如果帮了我,也会陷入危险。” “一张符而已,哪有那么夸张。”昭澜手指沾上一点湿朱砂,在黄纸上画下符,贴在了杜博山身上。 她怎么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杜博山呛了一口血,怒道:“够了!你以为那个黑衣人走了就安全了吗?满昆的封印撑不了多久,等他出来,我们一个都逃不掉!” 那头满昆悠闲地侧躺在地,朝这头搭话:“不错,很明智的判断,等我破开封印,岛上一个活口都不会有,你们最好能逃一个是一个,省得我杀起来手累。” 杜博山咬咬牙道:“你先去找将军报信,我有办法可以逃。” 昭澜一脸狐疑:“真的?” 杜博山满脸郑重:“真的。” 昭澜上下打量他几下,觉得他说得有几分真实,她拍拍身上的灰,长吁一口气,走出山洞。 这边,杜博山紧咬着牙,他体内最后一点能供操纵的魔气,被他凝成一只黑手,捏紧了心脏,缓缓收紧。 他有办法?他有个屁的办法。 他打算等昭澜走后,就捏了自己的心脏,自爆。 失去的血液带走身体的温度,他半闭着眼睛,冷得打颤。 他回想起自己的一生。 他是个极为普通的魔族。父母早亡,奶奶养大,在魔域没什么特别。 普通地出生,普通地长大,普通地就业,普通地成为数万万不起眼魔兵中的一位。 共事十几天的同事,都记不住他名字叫杜博山。 总之就是没什么波澜,普普通通的一生。 但现在他要死了。 他死得高尚,这回,整个魔域都会记住他的名字。 死的时候,总算是可以闪耀一回。 杜博山的手缓缓放在心脏之上。 老狐狸睨他一眼,不屑道:“区区魔兵,你不会以为一个自爆,就可以伤到我吧?” 杜博山冷笑一声:“总得试一试。” 他两手一抓,打算和老狐狸同归于尽。 山洞口,昭澜又探进了头。 她的眼神明亮又无辜,就像大街上过来凑热闹的小姑娘,充满生机。 杜博山一个手滑,心脏上捏着的手差点没收回来。 他刚刚的心理建设全倒塌了。 昭澜出现的时候,他突然感到一丝恍然。 还有一点欣喜。 没错,他是个普通魔族,所以他其实也很普通地…… 不想死。 但杜博山又觉得有点愤怒,也不知自己是在迁怒还是害怕,朝昭澜大喊道: “你回来做什么?想死吗?” “我想了想,还是不能走。” 昭澜挠挠头,心道失血这么多还能吼她啊,不愧是魔兵中的精锐。 “好不容易救的你,要自爆也要问我同不同意吧,不然我刚刚两张符不是白用了?” 杜博山泪眼婆娑:“你……” “行了行了,你什么你,好好躺着。” 昭澜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 刚刚在山洞外,她花了好大的灵力,让传信符在天上炸开。别说燃石岛的崇问和瑶露,噬生城那侧应该也知道这里出事了。 虽说大魔头多半不会来,但等崇问和瑶露到了这里,应该不用担心什么了……吧? 但此番又是事与愿违,山洞深处的老狐狸低沉地笑了。 “是啊,这位魔兵说得对,你回来做什么啊,小姑娘?” “你刚刚要是走了,我兴许懒得去杀你,可惜——” 可惜什么? 山洞里头,漆黑又幽黑的角落,传来阴森森的声响。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昭澜和杜博山回头一看,皆是一惊。原本缠绕在洞窟深处的黑色封印,已经被冲裂成碎片。 满昆皮肤上闪过白狐的印记,喉咙里发出喜悦的低吼,锋利的犬齿无不彰显他下一刻便要撕裂山洞内所有的活物。 尖锐的爪子,在墙上轻轻一刻,就是几道深深的抓痕。 他解开了最后一层封印。 几千岁的老狐狸精,这灵力,那可真不是盖的。 昭澜缩了缩背,本能地吞了一口口水,将传送符拍在了杜博山的背后。 杜博山想扯下那张传送符,但他没那个力气了。 “你干什么?!都说了让你走!” 她怎能这样,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刚刚认识十几天的同僚而已! “我何德何能让姑娘如此救我,我只是个平凡路人甲。” 眼见杜博山恢复一点精神,嘴里呜咽半天,又要开始猛男落泪。 昭澜叹气:“什么平凡路人甲,你不是有个名字叫杜博山吗。” “我记得的。”
第20章 燃石岛·四 杜博山被传送去了安全的地方,山洞里只剩下昭澜。 还有被关了数百年,身上没有一块好皮的满昆。 满昆恨极了。 他当年和褚玉干了一架,受了重伤,原本以为必死无疑。 谁料褚玉用药吊着他一条命,生生把他救了回来。他在生死边缘徘徊了数月,伤口又疼又痒,这才发现褚玉给他的哪里是药,分明是毒! 敷料里掺了幽蝶的汁水,让他的伤口不停溃烂。 这数百年,他如同一只阴沟里的老鼠,呆在阴冷潮湿的燃石岛,每一天都在忍受这种虫咬蚁噬的痛苦。 没有一天例外! 而那小豹崽子,在众妖魔眼中,竟还是个十足的受害者。大家都觉得,褚玉是因为顾念他们的亲情,所以没舍得杀他。 还叫他褚三好。 三好个头,顾念个屁! 那小豹崽子平常确实像个三好魔尊,可一旦记恨上你,事情就不一样了,他心眼子多得很! 褚玉将他扔来燃石岛的那日的场景,满昆现今还记得。 彼时褚玉和自己打过一架,身上多少带了伤,大氅裹身,看着怪虚弱的。他神态平静,怀中抱着只兔子,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白兔后背顺着毛。 “叔父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 他语气轻描淡写,甚至没正眼看满昆一眼。 满昆冷哼一声:“哪儿?” “错在不该想杀我。”褚玉微微一笑。 “更错在——” “不该想着杀我,却失手了。” 满昆想起这件事,便气得两眼发红,毛发高竖。 他被关来这里,受尽折磨,褚玉却在被他重伤后,得到了上古神器雪霁的青睐,坐稳了魔尊之位。 这不公平!魔尊之位该是他的! 满昆恨恨地踏了一脚。 但好在他现在已经自由了。 四肢百骸的血液都流通,他重新获得了力量。 地上皆是方才那名逃走魔兵的血。湿黏黏的血沾在满昆的脚底,像美味的食物勾出他的野性。 他视线落在那个人族小姑娘纤细易折的脖颈上。 好久没有触碰过血了,好馋。这般鲜嫩的肉,她的血一定很甜。 他已经几百年没喝过血。 满昆舔了一下爪子,涎水滴落在地上。他顶着巨大的身躯,俯视着昭澜,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利爪在地上发出不详的摩擦声。 昭澜视满昆如无物,只站在原地,四处观望,时不时朝洞外探头,像只尚未察觉危险的小兽。 “找谁?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满昆露出邪笑。 只需要一瞬,他的牙齿就能刺入她的喉咙。 但他今日心情好,可以搞点猎物的临终关照。 满昆眯了眯眼,好心道:“还有什么遗言吗?” 昭澜左顾右盼,伸手推拒。 “呃,能不能等一等?先别离我这么近,我还有话没说完……” “求饶可没有用。” “求饶?”昭澜愣了一下,“不是,我的意思是……” 满昆耐心告罄,懒得再听她废话,倾身而下,巨大的阴影遮蔽了昭澜,尖齿抵在昭澜项间,就要穿透。 正这时,天上不知怎的,蓦闪过一道雷,硬生生将山洞劈开一尺的缝隙。 满昆外表不显,却是没忍住一颤。 他们这类妖兽最怕的东西,一是火,二是天雷。怕火是因为会烧到毛,怕天雷是因为如果在野外渡劫,被天雷劈伤,容易遭其它族类趁虚而入,抢夺妖丹,这是刻入骨髓的恐惧。 但不对啊?燃石岛这数百年来,从未有过天雷。 眼见外面唐突又落下几道雷,满昆愤怒起身。 余光瞥见身前那个小兽般“柔弱”的女子,靠在墙上,眼中清明,倒映着他的影子,一点不像个将死之人。 她不害怕,也不求饶。 而满昆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真是丢脸,竟被雷声吓成这样。他收敛表情,就又要张开嘴,刺向昭澜的咽喉。 却发现自己真的不能动了。 怎么回事? 他舌头麻痹着,只得大舌头道:“你干了甚么?” 昭澜没忍住噗嗤一声,刚刚还盛气凌人的大妖,现在竟这样和她说话。 满昆僵在原地,只能努力地转着眼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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