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差不多。” 一个不管寒风凌冽,一个不惧路途遥远,可无论马车行得多小心,速度多慢,最终还是到了族地。 东方青枫没进去,他勒马停在族地不远处,看着马车驶进门楼,消失在夜色里。 许久,他才离开原地,一人一骑,寒夜中离去。 …… 晚上,久违的青色蛟龙再次出现在东方青枫的梦里。 但它已经没有之前的猖狂,反而破口大骂:“东方青枫,别以为如此,我就能束手就擒,我比你命长,你一年没事,两年没事,但十年八年你能保证你永远不出事吗?一旦你不行了,快死了,我就会吞了你的魂,吃了你的命格,再代替你活着,睡你爱的人,揍你的孩子……” 东方青枫:…… 他这一生,有没有妻,有没有子,还不知道呢。 若是以前的东方青枫,定会愤怒,但他已知道该如何对付这只煞蛟,只有这时候,他才觉得,或许让白衣做国师,不嫁给他,是件好事,至少真的有那一天,他不在了,白衣也不会忍受这煞龙的骗。 他按着白衣让人送来的玄门观想之法,进入自己的灵台。 果然进来后,暴怒的煞蛟被隔绝了,他看到了自己的观想之物,是一条沉睡的青龙,周身有风在盘旋,身躯盘在半空,细看,它的身上,有着丝丝缕缕的黑气,如跗骨之蛆般缠绕在龙体上,深入骨髓。 与此同时,文婴帝亦陷入梦中。 他正站在一间陌生书房里,墙上挂着的竟然是西丰地图。 “这是哪儿?”文婴帝迷茫。 “你便是大聂如今的主君?”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文婴帝转头朝声音看去。 是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穿着儒衫的俊秀男子。 主君?文婴帝上下打量他,这是很早之前对帝王的称呼。 “你又是谁?” 那年轻男子微微一笑:“我乃西丰国的主君,文竹君。” 西丰?文竹……文婴帝脸色一变,二人名号皆有一个文字,这个人是,几百年前被灭的西丰国主君,文竹君! “怎么会是你!”文婴帝知道,自己被藏在江山图中的煞物进入身体,成了人煞。 但他没有想到,这个煞物,竟然是几百年前灭于大聂之手的西丰国主!他心底升起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文竹君温和道:“吾乃天生读书人,不擅争斗,只想归隐山水间,做个闲散王,本不应坐帝王之位,叹吾兄谦让,吾父信任,吾只能无奈上任,却不曾想,西丰在吾手中,不过六年,便山河破碎,百姓皆亡,我麾下大将个个战死,贺图亦离我而去,我寻到他时,他身体破碎,只余一颗头颅,吾愧对西丰国的子民,愧对吾父对吾的期望,吾愧对兄长,愧对追随吾的众位将领,吾亦无颜活在世上,自尽于贺图身旁。” “谁知,愧于所有人的吾,不愿真正西丰死去的吾,吾之执念,使吾三百余年,便步入天灾之境,如今,离灭世只有一步之遥。” 灭……世?文婴帝听罢,踉跄地退后半步,低喃道:“五黄,三煞,黄泉,天灾,灭……”世? “你,你这亡国之君,你到底想做什么?”文婴帝觉得胸口突地一痛,差点没痛昏过去,他抬头望向文竹君,是他,是他搞得鬼。 只见他身上,冒着绿气,文竹君脸上的微笑竟变得狰狞起来,他道:“你我同身,但你境界不如吾,你有何资格同吾这般说话?” 但很快他又愉悦地背手道:“你我皆名文,妙极,吾上你的身,自然是因你与吾最为契合。” “吾本差一步入灭世境,却一直迈不过此境,后来,吾才得知,吾要入灭世之境,需在世夺取一国之君的命格,凡人进境需根骨,煞物破境需命格,吾方领悟,入世寻找,如今终于找到了。” “你本是大聂君王,自有国运护体,吾在那江山图中,动弹不得,吾没想到,你的太子竟然恨你入骨,给你下了北域的尸虫毒,可即便如此,吾亦上不了你身,只因你是在世君主,有龙气护体,不受邪煞玷污,若要上你的身,还需你的同意。” 文竹君转身,深深看了他一眼,“吾还要多谢你的太子,给了吾这个机会,而你,邀请吾救你。” “吾虽已死,但吾仍活着,吾常想,像这般,到底算活着,还是死去,后来吾想通了,吾,乃西丰之主,吾想活,便活着,吾想死,亦死去,而如今,吾想借你之身,重现人间。” “吾要以自身力量,召回西丰百代亡魂,覆灭大聂,破而后立,再将这大聂建造成一个全新的世间!重现吾西丰国都的风采。” “你,你做梦!呵,你西丰当年,便是因你这主君不肯降,才落得国人死绝,大将战死,你西丰不过一弹丸之地,我大聂先祖根本没将你们放在眼里,你们若降,西丰不过是归于大聂版图,你的将领甚至会被重用,根本不用惨死,你周边投降的小国,皆是如此,只不过降了,你这个君主便再也不是君主了,你,不过是个贪图皇位不肯让位罢了……” “住嘴!”文竹君突然转过头来,脸上狰狞扭曲,原本的一身儒雅白袍,绿气弥漫,这股绿气很快弥漫到文婴帝的身上。 “你自己又何尝不是?你若肯让位,你的太子,怎会恨你入骨,恨不得想杀你?” 文婴帝耳边响起了无数凄厉的哀嚎,绝望的惨叫声,有男有女,有大人有孩童,他们口中全在咒骂大聂,人人恨大聂,恨不得食其肉,噬其骨,发出的惨叫声,如地狱回响。 文婴帝受不了地弯腰捂住了头。 “你听到了吗?这些,都是死于你们大聂人手中,西丰百姓的声音,西丰本是一处富饶之地,盛产美玉,是你大聂先祖起了贪心,要攻打我西丰,难道你大聂想要什么,吾西丰人,就要双手奉上吗?是何道理?吾之国士,每一人,每一将士,皆视你大聂人为强盗匪徒,哪怕拼死抗争至最后一人,亦不会将吾之国士,拱手相让!” 说着,文竹君便又笑了起来:“如今,大聂气运已尽,亦沦落到当年吾西丰之境地,无数人正觊觎你的江山,你当如何?来日杀你百姓,你又当如何?日后灭你全族,尔还能如何?” “吾告诉你,你所制出的人煞,只会加速大聂的灭亡,就像如今,你亦成了人煞一样,何等的讽刺啊,大聂的君主有一日,竟被西丰国的主君合而一体,混为人煞之身,文婴君,你说吾是亡国之君,而你,又何尝不是呢?” “大聂亡吾西丰,吾亦亡大聂天下!” 这一声高喝,震得文婴帝突然惊醒,他全身发冷,手在抖动,感觉到身体又开始剧痛,那种撕裂感,他抖着手,取出一瓶药,倒出一颗吞入口中,过了一会,才终于放松下来。 从此以后,他再也离不开这该死的毒丹,还有那敌国西丰主君,文竹君…… 一想起他的话,文婴帝狠狠地将手中的瓶子摔到地上。 “皇上,太……” “给朕滚出去!” 进来的小太监后面的话,吞在嘴里,没敢吐出,悄悄退了出去。 太子他,薨了。
第59章 最后一张卡片 去了王府,说不定有烧鸡烤鸭呢 太子突然传出病死消息, 第二日便匆匆下葬,速度之快,百官都未反应过来, 倒是太子府里的人, 异常安静,无任何哭闹反对的声音。 太子已去,剩下四位皇子,身穿孝服,站在前排,与文武百官一同,送太子最后一程,灵车由四匹黑马拉着,太子聂荣的棺柩便放在车上, 黑棺封死。 前面站着的三人,要说多哀痛,那是没有多少的, 七皇子甚至还扬起脸来。 奇怪的是, 自从得知这消息, 太子遗体就被封入棺中,谁也未见到太子遗容。 当然,大家也并不想看, 但这,未免太快了。 “我们这大哥,做儿子太失败了,下葬父皇竟然连面都未露, 可怜……”七皇子瞧向身边几个兄弟, 开口道。 “七哥, 莫要胡言,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八皇子打断了七皇子狂妄的话,“福公公刚才传话,父皇得知大哥病逝,当场晕倒,如今已卧病在床……” 七皇子当着灵车的面笑了起来,“呵呵,我的八弟啊,这话你都信?”他道:“大哥明明可以三日后再下葬,七日也不是没有,待父皇病好,再安葬,可为何非要这么急着入皇陵?还不是我们父皇不愿意看到他,这大哥到底做了什么?父皇厌恶他至此?” 七皇子是个讨人厌精,但他说的话,确是如此,太子灵柩最久可放七日,如今这般匆匆下葬,东方青枫身上镇伏司的官服,都未来得及脱下来,只在外面罩了件孝衫。 几人跟着车,灵车周围有人奏乐,念诵经文,一边前行一边祭祀,最后看着太子的灵柩被放入皇陵中。 东方青枫望着那口漆黑棺材,他年幼离宫,与大哥感情并不亲厚,甚至印象并不多,虽然大哥此人嘴甜心狠,曾经小动作不断,但他小时,大哥见面与他说笑,送他玩礼,也曾亲切地唤他九弟。 如今,却成了一具冰冷尸体,永眠于皇陵之中。 祭祀仪式后,五皇子登上马车,八皇子招呼东方青枫同车而行,七皇子看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迈进他的座驾,皇子几人很快各奔东西,互看两相厌。 东方青枫拒绝了八皇子邀请,他直接去了宫里。 白衣才与他说起那大聂江山图,他早上就得到消息,不知谁惹到父皇,父皇昨日突然大怒,不但砍伤了几名太监,连玉室里的玉都砸了,尤其那幅大聂江山图,听说掉到地上,全碎了,连原本的模样都看不出。 父皇震怒?大聂江山图被砸?太子突然殒殂,葬礼粗简,父皇病了…… 这其中,难道真的像白衣所说那样,有着什么必然的,巧合? 他一路畅通无阻,最后被大太监拦在文婴帝寝室外。 “九皇子,刚才五皇子,七皇子,八皇子都派人来过了,皇上说了,谁也不见,您还是请回吧。”大太监愁眉苦脸道。 “福公公。”东方青枫问道:“听说昨日,大聂江山图被砸了?到底怎么回事?” 大太监也一脸不知所措:“奴才就跟您说实话吧,奴才也不知,昨日皇上在九王爷走后,就进入玉室打坐,当时有一批美玉送入玉室,之后便关上了门,待皇上再出来时,什么也没说,拨剑便砍啊,吓得老奴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那些碎玉呢?”他问道。 “都扔了,皇上说是不祥之物,全扔出去了,老奴也不知扔到哪里了。” 大太监福公公费尽口舌,终于将九皇子送走了。 这才匆匆进了皇帝寝室。 文婴帝确实病了,病得不轻,他发现一个很可怕的事情,那便是,他以为自己从此便是人煞,可他现在,根本稳不住体内的煞物,虽然服下清煞丹,身体疼痛没了,但是脑子里,一直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话,就是那个西丰国的主君,文竹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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