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摇了摇头,可一个皇子,一个阙氏未来的宗主。 ……难了啊! 说罢,他看向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 就算是他,民间一介富户公子,想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也难上加难。 昔日花楼佳人,洗尽铅华,从良为妾。自己家道中落,散尽千财,美人尽失。 最后心灰意冷入了道门,再回首,过去一切如梦幻泡影,如今想来,也只剩些片刻美好的时光。 他尚且如此,何况龙子龙孙呢。 一转身,鹿三七又露出笑容,摇着扇子,跟着众人向郁郁葱葱的山脉走去。 刘司晨小腿皮肉伤,好在已撒过药粉,缠了布带,砍了根拐杖,速度倒也不慢。 一行人路上没有耽搁,直接调转方向,迅速离开且听风岭,进入了丰原。 未受伤的鹿三七在前面带路,他看过地图后,朝着其中一个方向穿行而去,地图标示,那一处应该有一条溪流。 天色越来越暗。 刘司晨驻着拐,望了眼:“传说乌云压顶,必倒大霉,啊呸!” 可不是吗?看看他们一行人,伤的伤,吐得吐,他自己腿都瘸了,真一路奔波,死里逃生。 这老天,可真能憋啊。 天色阴沉,鸟兽寂静,只有蟋蟀偶尔敢叫上两声,大雨看样子,就要落下了。 他们运气不错。 找到了那条溪流,因这边有水,山脉附近打猎的人,经常在此地落脚。 有一处平日猎人落脚的山洞。 洞内地上还铺着可以休息的干草,以及墙角一堆干柴。 鹿三七等人松了口气。 总算不用淋雨了。 在溪水简单洗漱后,趁着雨未落下,没受伤的鹿三七负责猎物,他去周围溪边林中转了一圈。 很快找到了晚饭食物,秋天,正是万物皆肥美的时候,尤其这种林子多的山脉里,不但草木肥茂,兔子也肥,野鸡也肥,身上一捏全是肉,就连溪里的鲫鱼,也肥得很。 他随手几根银针,就将兔子野鸡三条肥鱼串一串,砍了些枝条,一起拎回洞内。 刘司晨刚把柴火升起来,见他带了一大串食物回来,乐道:“行啊,你这手暗器本事,天生是把捕猎的好手。” “错!”他将食物扔到洞口,一展扇子:“是暗杀的好手。” “呵,都一样……” “那可不同。”他边说边看向洞内,竟然只有刘司晨在:“他们人呢?” “哦,出去了。” 他腿受伤,以前探路这事都是他干的,这次只能殿下去了,周围是否有人迹,一行人有没有尾巴跟着,都需要查探清楚,若再次被人包了饺子,那可就麻烦了。 阙清月安静地坐在一棵倒下的枯木上,一只手臂放在树干上,斜倚着望着四周。 元樱就在她旁边,对着一堆拔出来的木头,拿刀左劈右劈,不一会,就用搓好的草绳,与一些臂粗的木头段绑出了一张单人床,她手脚麻利得很。 剩下的木头,她还顺手绑出两只木凳,虽看着粗糙,但不妨碍坐着。 周围起风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阙清月无聊地伸手撩开被风吹起的刘海。 绑绳子的元樱立马接道:“漫天瑞雪兆丰年。” 阙清月笑了下,看向她:“谁教你的?” “我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讲的。” 阙清月笑罢,望向四周。 然后又看向卖力的元樱:“你还受着伤呢,差不多行了。”哪有在野外,还要打张床睡觉的。 “不行,山洞常年不见阳光,地上石头寒凉,你睡那么凉的地方,肯定会生病。”祖宗不像她,她气血旺盛,能吃能喝,百病不侵。 祖宗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住在太守府里,有时天突然凉了热了,就容易病倒。 现在出门在外,她更得注意些。 绑个木头床不费什么事。 到时候,在上面铺上一层溪边割好的柔软干草,再铺上锦缎,给祖宗睡觉用。 “元樱。” “嗯?” 阙清月望了望天,提醒道:“再不回去,就要下雨了。” “啊。”元樱一时忙忘了,抬头发现,雨点已经开始落了。 “那走。”她一把将床拎起来,扛在肩上,提着两只凳子。 顺手拉着坐在那里,侧倚着树干的祖宗。 阙清月起身时,手拎着衣摆,刚把另一只手抬起,元樱立马将肩膀凑了过来,阙清月看着她,笑了下,将手轻放在她肩膀上,靠着她慢慢往回走。 老天憋了一天,终于哭了。 好似有人用盆往下泼水般,倾刻间,瓢泼大雨哗哗落下。 洞口像个水帘洞,还好这处猎洞地势较高,不用担心雨水倒灌。 洞内很黑,只有火堆的光亮发散四周,将周围石壁映得影影绰绰,视物没有问题。 有这堆火,几人烤得全身暖洋洋。 深秋的雨又凉又寒,阴冷潮湿,野外只有火才能解这饥寒。 五人围在旁边,元樱做的床被她放在洞里面,靠墙一侧。 两个小凳子,她和祖宗一人一个。 其它人没那么多讲究,抓了把干草,便能席地而坐。 火上支着木架,正烤着鱼。 传来阵阵香气。 鹿三七忙得不亦乐乎,拿着他头上的银针,串着已经在小溪边处理好,切成块,用大叶子包好的兔肉。 “三七,你这什么吃法?”刘司晨问。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鹿三七道:“平常烤兔,整只烤,得等到什么时候,这样串起来,稍微烤一烤就能吃了。” “你也来帮忙,用那些木枝将这些肉串起来,像我这样,要轻些烤,莫烤糊了。” 鹿三七说着,将头发上的另一根银针取下来,飞快地穿好肉串,两串放到火上,给他们演示,并来回转着,不一会,兔肉上就开始炙得冒油泡,阵阵肉香气传出来,见火候差不多了,他再捏点盐撒在上面,趁热咬了一口。 “啧,香啊,虽然香料不够,但这么吃,原汁原味,也不错。”鹿三七边吃边道。 刘司晨见状,舔了下嘴唇,也取了一根削尖的木枝,串了一串,放到火上面,直到烤到肉焦黄冒油,撒上盐,递给了旁边的东方青枫。 东方青枫靠在墙侧,睨了他一眼,“给我?” 伸手接过来,将肉串左右看看,然后放在嘴边尝了一下,看着肉,缓缓点头道:“还行。” “是吧?这兔肉呢,有三种好吃的做法,分别是炮、燔、炙,这在民间叫一兔三吃。” 鹿三七说着,吃完了手里的,又串了一串:“你们看,裹著充竹丳上,小串用竹签,大串用铁签,最早这是西域传过来的吃法,传到我们大聂也挺久了,但我们中原人,还是比较喜欢煮炖煎炒蒸,偶尔会炸一炸,这种吃法在北地较常见,其实要说这烤肉,兔肉其次,最好吃的那得是羊肉。” 他边说边吃,手里动作不停,游刃有余。 鹿三七是几个人里年纪最大的,二十五了,别的事就算了,但吃上面,还算有点学问,也算见多识广,毕竟早年出生在富户人家,是个正宗城里富少爷,吃喝玩乐,样样精通,歪门邪道早年时也一个不落。 从怎么吃肉才香,到调料怎么调才鲜,最后聊到山里的野货要怎么吃才美味,他说他曾经吃过火烤乌鸦、烫鹌鹑、清蒸野鸭、炸鲫鱼、炖山雀儿,烤乳鸽,炸蝉蛹,抓鸣蝉…… “你这上天入地,风里水里,海里河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树上叫的,连哑巴蚕都不放过,鹿三七,你吃的路子挺野啊?” 刘司晨咬着兔肉串,听得眼花缭乱的,尤其说到抓蚯蚓蚂蚱炸的时候,他听得还想干呕几下,什么叫烤乌鸦,炸蚂蚱啊,那东西能吃? 他和殿下听都没听说过。 “野是野了点,我小时候比较调皮,都是以前的事了。”鹿三七挥了挥手。 元樱也参于其中,她见鹿三七用银针,盯了半天道:“你用银针烤,你不嫌烫吗?” “这你不知道了吧?银针烤肉,肉熟得格外快,而且别有一番风味……” “我看,是你自己的肉熟得快吧?” “嘶,还真有点烫!” 阙清月在火堆边烤着火,听他们说着,她看向开口鹿三七,望着火光道。 “三七,你本看起来世俗中人,怎会入道门?既然现在是道门中人,那这些东西,你还能吃吗?”阙清月看了看他手里的兔肉,又看向他。 如果没记错,黄老门乃道家七十二门中的一门,也要守戒,无论玄门道门哪一行,想要有些本事,不戒不行,戒是第一位,也可称为节制。 若只想懂点皮毛,还可以浪荡人间,但如果做到门主这一层次,守得戒就多了。 戒食欲,也只是其中之一。 说到此事,鹿三七长叹了一声:“失策啊,一入道门深似海,阙姑娘,我说的这些,都是我未进黄老门前,年少时的荒唐事,自从入了道后,三天一戒,五天一禁,七天一净身自省,最后算算,一个月只有区区五天可以食荤腥,还不能食大荤,像牛啊,驴啊,狗啊…… 何等的凄凉啊!不过,放心,我今日刚好能食荤腥,没有破戒。” 说着他袍子一撩,又串了一串,蹲在火堆旁,双手纷飞地烤着。 阙清月摇头,本不是道门中人,却入了道,她伸手摸了摸额角,没再说什么,低头整理了下腿上的衣物,将腿并在一起,继续坐在火堆旁暖洋洋地烤着火。 元樱在旁边吃的满嘴流油,吃这东西她一学就会,三两下串好,一串三口。 三只兔子,两只野鸡,三条鱼,看样子不够这几个人吃的。 东方青枫看向阙清月,想到什么,他放下肉串,从怀里取出一纸包随手递给她。 阙清月已喝过培元茶了,食过一块点心,不吃东西也可以。 见到纸包,“这是什么?”她看他一眼,伸手接过来,打开竟然是两串山葡萄。 颗颗紫得发黑,表皮却白如霜,一看就很甜,像这种山葡萄,酸得多,但若熟透的很好吃,越黑越甜。 “已经在溪边洗过了,吃吧。”东方青枫将葡萄放她手中,又拿起肉串。 阙清月捧着纸包看了看,伸出手指,摘了一颗,放进嘴里尝了尝,果然酸中带甜,并不难吃,而且葡萄味很浓郁,入口有股葡萄清香。 她吃完,又摘了一颗。 对面刘司晨见到了:“呀,殿下,哪来的葡萄啊?” “既然有葡萄,你怎么不多摘点,只摘了两串?我们也想吃啊!”他起哄。 东方青枫本来正看着她吃东西。 听到刘司晨的话,笑意凝在脸上,他盯向刘司晨,随手拿了根枝条,就朝他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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