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没有说话。 花柠也不忍再看。 她拍了拍小黑的屁股,轻言细语:“没事的小黑兄弟,别怕。这个警官我认识,虽然精神有点不正常,但是做事还是靠谱的。” 那头,白川的脊背僵了僵。 花柠继续说:“黑子,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拿那五十多万?” 小黑眨着清澈而愚蠢的双眼:“什么五十多万?” “人民币。” “哪有人民币?” “……” “你这狗子别以为萌混过关就行了喔!”花柠指着远处的箱子,义正辞严,“那边箱子里!粉红色的!五十二捆!” 小黑大脑放空了一阵,又突然通了电:“原来那就是人民币啊!” 花柠:? 你连那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拿?! 小黑换了个姿势瘫着,解释道:“我不知道那是啥,我只知道主人在仓库后面种菜卖菜,每天带着几张纸回来就会很开心。” 刘金芬就靠每天卖菜赚的一丁点零头,买一个老面馒头留给自己,再买一小把米和剩下的青菜一并煮成粥,一旦攒够了钱,就去给小黑买上一小块肉。有时是鸡肉,有时是猪肉,偶尔运气好,也会捡到菜市场削下来的牛肉边角料,或者两条死掉的小黄鱼。 小黑不懂,为什么两脚兽每天辛辛苦苦出门狩猎,只带回来几张纸片。 但他知道主人抱着纸片会笑得很开怀,纸片也能让他吃上肉,能让主人肚子不再在夜里咕咕叫。 某一天,小黑路过了一家烟酒超市,发现里面的两脚兽正往一个大铁盒子里塞着粉红色的纸片,一捆一捆的。 两脚兽在发光屏幕上按了四个按钮,铁盒子就打开了,小黑不识数,却记下了按钮顺序。盛夏的夜里,一些小店会开着狭窄的窗户通风,小黑趁着深夜无人,踩着垃圾桶翻了进去,一捆一捆往外叼,一直坚持了好多天。 小黑想,等他把铁盒子搬空了,就给主人一个大惊喜。 直到今晚,烟酒超市的老板恼了,在周围私自摆放了一圈捕兽夹,锐利的齿牙狠狠扎破小黑的皮肉,翻出深深白骨。 “所以,你偷钱既不是因为刘金芬指使,也不是因为自己想花,只是因为……你觉得她会因为这些纸片开心?” 小黑抠抠脑壳:“原来我在偷钱吗?” 花柠:…… 是的没错,你还偷了喵喵杂货铺一瓶百灵金方! “那、那我咋办?我是不是犯法啦?会不会牵连到主人?”小黑很紧张,“主人每天晚上都要给我讲她因为偷了一碗面害得从小养到大的黑狗子被打死的故事……虽然我不认识她说的黑狗子,我妈是条拉布拉多,但是主人对我很好。” 小黑似乎是后知后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主人她……会不会不再喜欢我了?” 他是一条小偷狗,他不是主人喜欢的干净小狗了。 小黑的眼睛里渗出一层晶莹。 “你放心,”花柠站得端端正正,两只前爪并拢优雅地立在身前,“你的主人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她每天卖菜养大的小黑偷了一大笔钱藏在仓库里。她只会知道,小黑不小心受伤了,要暂时离开她一段时间去治疗。” 刘金芬没有错,小黑也没有错。 错的是将她们逼进这间废弃仓库的人。 即便一人一狗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她们也没有怨天尤人没有自怨自艾,不曾做出糟糕的事、伤害无辜的人。 她们已经过得很努力了,花柠不想烧断最后一根将命运紧密相连的鱼线。 花柠回头,望向正在和刘金芬谈话的白川。 就那么正好,他的视线也落入花柠琥珀色的眼睛里。 花柠眨眨眼,思索着如果现在变成人形向白川解释这一切,会不会被抓进精神病院。 就在这时,仓库外响起汽笛声。 坏了,白川叫的人到了。 几个警服模样的青年涌了进来,清点着箱子里的钞票,其中一人朝白川走来,正准备报告:“川哥,我们点过了,一共是——” “刘金芬,”白川陡然打断他的话,“今晚我会先暂时给你找一间酒店,明天送你去养老院,以后你不用这么辛苦了。” “是我儿子!一定是我儿子要把我接去养老院了!”刘金芬眉梢先是一喜,紧接着又焦急地皱起来,“那、那我的小黑呢?他是条很通人性的狗,不会伤人的,警察同志,可不可以让我把小黑也带去?” 白川说:“我刚才发现小黑的腿受伤了,已经联系宠物医院了,他会去医院治疗一段时间。等康复了,我会帮你跟养老院商量。” “受伤了?!严重吗?”刘金芬连忙伸手,探向小黑所在的地方,“小黑,痛不痛?” 白川看了一眼小黑血淋淋的后腿,冷静道:“不严重,可能在在外面和别的狗打架了。” 说罢,花柠抬头看向他。 白川……竟然隐瞒了这件事? “那、那就拜托你了警察同志!”刘金芬忽然紧紧握住白川的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黑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求求你一定要找人治好他……我、我还有钱,我的钱都给你,我知道医院都贵……” 说着,刘金芬从层层叠叠捡来的衣服堆里翻出一个已经掉光了皮的钱包,取出了皱皱巴巴的纸币和一包叮当响的零钱。 花柠低头一看,哪里是纸币,分明是小朋友过家家玩的玩具钞票。 真是……太过分了。 白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收下所有“纸币”,搀着刘金芬站起来:“我会的。” 刘金芬摸索着抱起小黑,血迹沾满了她灰白的短袖,却浑然不觉。 她只是搂着小黑,让他无力的小脑袋靠在自己不算太坚实可靠的肩头,沧桑的脸颊挨着他的,嘴唇微微嗫嚅:“小黑……警察叔叔带你去治病,你别怕。以后我们就有屋子睡了,每天你都有肉吃了。我没有骗你,我也让你过上好日子了。” 一位女警替刘金芬收拾好衣物,护送她前往酒店。老熟人桑枝也赶来,接走小黑紧急进行手术了。 花柠有点难过。 她觉得这一切都不该发生,可她却无能为力。 她趴在灶台上蜷成一团,将丁点大的脸蛋埋进蓬松的大尾巴里。 忽然,一双温暖的手将她再次抱了起来。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白川却没有和同事一路离开,而是带着她往外走,不知道在和谁说话:“烟酒超市老板那里我会解释,刘金芬和小黑都不会有事。他私自放置捕兽夹,也会受到惩罚。” 花柠抬头,看见了白川耳朵上挂着的无线耳机。 大约是在打电话吧,她想。 走出印刷厂旧址,白川为生锈铁门落了锁。 是时候该回家啦! 花柠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转身就要蹦下去。 然而,白川却将她整只猫卡住胳肢窝拎了起来,拉成一根长长的猫条,白白嫩嫩的肚皮露在他眼前。 啊啊啊啊啊! 小猫的肚皮怎么能随便亮给低贱的两脚兽啊! 花柠哈了一声,四肢并用蹬了起来! 一股力道压住了花柠的前肢,白川捏了捏她的尾巴尖尖,疼得花柠嗷呜一声叫了出来,琥珀色的眼睛泪汪汪的。花柠这才发现她被不知轻重的小黑咬了两次尾巴,白色毛发也已经被血染红了,还好只是一点皮外伤,没伤及神经。 “真以为猫有九条命?”白川撸了撸她的下巴,“跟我回家。”
第14章 14块生骨肉 花柠在人间网上冲浪多年,听说过有这么一个组织。 他们心狠手辣,潜藏在各个小区之中,手持猫条和航空箱,趁猫不备挨个绑架,带去绝育后再分发给两脚兽。因此,花柠前二十二年一直过得小心翼翼,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化回猫形。毕竟像她这么漂亮的小女猫,在路上遛个弯都能被几十个两脚兽盯上,指不定哪天就被拐跑了。 然而…… 她步步谨慎如履薄冰,怎么还是被白川绑走了呀!!! 白川的家不在湖心岛,而是玳瑁街附近一间江景大平层。 刚推开门,花柠就听见老熟人的声音:“柠柠!你小主人也不要你啦?!” “我哪来的主人!” “呜呜,好可怜!” “……福贵,揍你了喔。” 白川把花柠放在桌上,取来一个药箱。他带上□□手套,用镊子捻出一枚酒精棉球,轻轻擦拭干净已经结痂的血污。 “呜——”酒精接触伤口的瞬间,花柠疼得浑身一颤,条件反射就要逃跑。 白川拧开一盒羊奶冻摆在花柠的面前,她呜咽着,狼吞虎咽转移注意力。 花柠的毛发实在太过蓬松,伤口藏在柔顺的尾巴里,难以清理创口。他犹豫片刻,拿着电动剃毛器问:“可以剃一点尾巴毛么?” 剃毛?! 她辛辛苦苦养了几千年的毛,怎么能随便剃! 花柠挣扎着喵了几声:“不可以不可以!给猫猫剃毛,跟让你出门裸//奔有什么区别!” 白川:“……” 他默默收起了剃毛器,仔仔细细扒拉着尾巴清创。 “要上双氧水了,忍一忍。”白川的指腹很温暖,一边揉捏着花柠的下巴安抚,一边用双氧水冲洗伤口。干净的棉球吸走剩余的液体,露出一排黑洞洞的牙印。白川抹上消炎药膏,捆了一圈灭菌纱布。 松开压制着花柠的力道,白川摸摸她的猫头:“好了,很乖。” 呜呜呜! 疼死猫了! 当猫真是好危险,明明她回家用法力自愈也花不了几天,非要被两脚兽抓来受这种酷刑! 白川关好药箱,用吸水毛巾擦干她的毛发后,又从厨房里端出一个白瓷碟,放在墙边的餐盘里。 福贵动了动鼻子,噌一下跑到花柠面前蹦跶:“柠柠!你看,这是我现在的伙食!智利火鸡、新西兰小米龙、银蕨鹿肩、丹麦猪心、挪威三文鱼,还有磨牙乳鸽,丰不丰盛!” 花柠虽然当了二十多年人类,但肉食动物的本能还是在血脉里汩汩流动。她嗅了嗅扑鼻而来的肉香味,撇撇嘴,高傲地站在原地舔爪爪:“哼,一般。” “啊?这还一般呀?柠柠平时肯定吃得很好!” “那是自然,我每天吃芝士浓酱意大利卷面、法式微烤黄金小甜饼、中式橄榄油炸咸香法棍、乳白甜豆鸡尾酒,还会配一道珍珠蒜蓉香煎时蔬。” 俗称——泡面、饼干、油条、豆浆,和清炒小白菜。 倒也不是花柠多寒碜,她在校的时候每天勤工俭学,接手喵喵杂货铺后又没怎么休息过,当然只能随便吃吃应付一下啦! 白川怔忪,一把拦下饿狗扑食的福贵,点点她的脑门:“你两个小时前刚吃过,忘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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