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衡声忽然停下脚步。他站在原地看了宋致己的背影一会儿,忽然在她也停下的时候走上前,揉揉她的头。 “双标不是很正常的吗?”他对自己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有那么多不能做的事了,对待自己,应该自由一点,对待自己重视的人,更应该是。” 所以:“我不是双重标准。” “我只是从头到尾都只有一重标准。” 那就是你。 我只重视我自己。 应衡声好像有点明白祝蕴自己站不住脚,心里也是想放纵却还是拼命克制着阻止他放纵的行为了。他也许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正确的,但仍然竭尽全力地想找到一条比较好的路。 宋致己哽咽:“你待会儿要和祝蕴道歉。” 她居然怪过曲折纠结的她自己。其实她也只是想知道怎么样才更好而已。 “有时候也不必道歉,宋宋,你只要快乐就好了。剩下的我们来承担。”如果掉在有鳄鱼的湖里,被世界咬的第一口,会由我们马甲让出去。 不是因为你自私,而是因为我们爱你。 宋致己又想哭,她刚刚其实已经偷偷哭过了,只是觉得没有办法又任性的我面目可憎,现在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才不要飞蛾扑火呢。” 应衡声抱着她,哑然笑:“火也不知道飞蛾会死啊。”他又放低声音:“火也不知道,飞蛾会那样爱她。” 爱到她千方百计灼烧拷打自己,他们也还是没有退开。爱到宋致己早就觉得这份爱是没有必要是畸形的了,那一天他们各自安顿好之后,她闭上眼睛想的还是: 一定要睡个好觉噢。 她做了那么多错的选择,有那么重的不配获得感,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祈祷自己,睡个好觉。 “都是火的错。” 可是是火创造了飞蛾。只有火怪罪火,没有飞蛾怪罪飞蛾。 所以,不是火的错。 是火太久没有遇见飞蛾了,所以她以为被爱都是错误的。 祝蕴入座深山枫叶林的简体火车,在绕远路的时候看到另一条道上的应衡声和宋致己。他们也没有想到这个游览路线竟然不是独立的,发现他们的那一瞬,宋致己和应衡声也侧过头。 枫叶很红,纷纷飘落。 深秋的金红一片里,祝蕴侧头望着宋致己的背影,一直到人影都快消失,他才忽然喊: “宋致己!” 这一声让宋致己脊背一僵,她难以置信地回过头,但是没有看到马甲的身影,很奇怪的是,透过祝蕴马甲的眼睛,她却能看到自己的身影一直向前向前。 好像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祝蕴喊完,看着他们消失才靠在椅背上,哑然笑了笑。他闭上眼睛:“也原谅我的胆小吧。” 原谅我性格里一切改不掉的劣根性,那些跟随我生命而来的怯懦自卑,我曾那么努力地想通过成熟,冷静把他们拔除,却悲哀地发现它们植根于我的灵魂里。 它们塑造,操控我,使我变得不像世界上任何一个其他人一样潇洒自如自在被爱。 可它们也组成了我,使我变得也不像世界上任何一个另外的其他人一样,与宋致己的灵魂有万分之一的偏差。 可他们这样的严丝合缝,才正是灵魂唯一的具体含义。他们这样的卑劣胆小,不值得被爱,才正证明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的爱才是真实。 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爱我的狭隘小器。所以当有人真的因这一点而爱我,我将知道,这爱才是完整的。 这爱才永远真实永远深入肺腑,不因为我有一丝一毫想要伪装想要表现得虔诚的欲望而有任何改易。 我才知道,这爱是至高无上的。 谁也不能将它转移。 宋致己掉眼泪,她想嘟囔,想说真是的,这么尴尬的大喊以后都不要了,可是车停的时候,她看见祝蕴等在那里,还是掉下泪来。 看到蔚漪在,单无在,看到他们每个人都在望着一个角度的枫叶,看似是在看风景,其实是在想她会从哪个角度来。 等她终于也知道了,他们才转过身。 她忽然就捏住了应衡声的手。 其实眼睛早就蓄满泪水扑簌扑簌往下掉了。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哭。 只是只有这个时候,马甲的关怀才是理所当然的。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敢借着人和人之间那一点虚伪的交际靠近自己小心翼翼地表达偏爱与欢喜。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感觉得到。她没有改变过。她还是一样胆小自卑小器。 让她变得更好,可以更完美地在其他人面前装得大度一点的是,当她一遍遍指责自己不够完美那么恶毒的时候,总有声音在说。 可是我们爱你呀,我们爱你。 主持人在漫天红叶里宣读路上没来得及做的游戏的游戏规则,其实也很简单,是千里相逢一线牵。 每个嘉宾和另一位嘉宾手上都绑着一根红线,在规定时间内率先找到对方的一组嘉宾获胜,两个人都可以移动,但最好不要,因为会发生缠绕,反而会使抵达终点的时间变长。 弹幕在没发现宋致己异样的时候讨论说这有点像是在探讨现实中的情侣要不要双向奔赴,也就是要不要为对方而改变一样。 两个人一起努力,可能可以提高磨合效率,但也有可能和之前想法南辕北辙。 只有一个人努力,总归是要费点力气,而且单方面努力的那个人也很容易放弃。 没有人努力又不能最终在一起。 等看到宋致己吸鼻子揉眼睛,才想问怎么了。 还没来得及,绑上红线的祝蕴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 应衡声和单无也是。 就连蔚漪,她平时本来也很佛系的,看到那红线居然也停顿了一两秒。 然后节目组为了不被骂在直播间放出了红线相连的结果。所有人都看到了是祝蕴连着宋致己,程骁连着何昭,顾念深也连着何昭,单无和应衡声分别连着代表两位要加入的女嘉宾的线索卡。 刚好对应了节目组的安排。 但是节目组喊完倒计时的时候,竟然没有一对很笃定地迈出步伐去。 只有祝蕴,他抬起头,问:“可以剪断吗?” 节目组以为他是因为不知道红线那端是宋致己,才想剪断,忙提醒他如果剪断了红线后面节目会很不利了。 但祝蕴还是要了剪刀,他并没有让自己这端红线落在地上。 而是像其他马甲也在做的一样,把对方那端的红线收好,找到对方放在对方身上之后。 又把自己的红线绑在宋致己身上。 宋致己眼睫都湿了,脸冰凉的,他蜷曲手指轻轻地暖了一下后说:“不是绑了红线就要负责的,傻瓜。” 为了不让她有心理负担,他甚至还特地剪断了红线,代表这红线只是他一个人一厢情愿。 所以,假设真的被发现了的话,说我们是骗子说我们居心叵测否认我们是你的马甲就好了。说我们从头到尾都是骗你的就好了。 反正如果宋致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的话,他们这些怪物的存在也会变得有意义。他们的爱也会延续下去。 祝蕴捏着那红线,系在她手指上,看到红线都被她眼泪染红了,然后轻轻地说:“我们宋宋真的很棒。” “一个人吸引了四只飞蛾。” 宋致己哭得很凶。祝蕴却没有松手。 所以她从来都不是飞蛾,她是火啊。 假如有一天,她不想要了,那也是火将飞蛾燃烧殆尽了。而不是谁要和他们一起灭亡了。 他们和宋致己,从来都不是双向奔赴。是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让宋致己为他们而改变,是宋致己不论是怎样的,他们都一样的爱她。 是爱固执且不讲道理,他们就固执且不讲道理地只选择她一个人。 宋致己迷茫却坚持不懈,他们就是迷茫却坚持不懈地要将自己的红线缠绕在她身上。 哪怕她不想要这红线。也只有火能毁灭飞蛾。 只有飞蛾能心甘情愿扑向火。
第56章 他们从来都是为她而存在的。 任务的突然变故让节目组束手无策。镜头避开掉眼泪的宋致己之后, 她揪着祝蕴的衣服哭了好久,回去路上就感冒了。 节目组商量后决定先让嘉宾们回拍摄地,反正两位女嘉宾也是节目组接送,不影响后续进程。 宋致己一回别墅就把门锁上, 把自己裹被子里了, 被本体情绪萦绕, 其他几个马甲其实也不想上班打卡, 但是嘉宾来了不得不欢迎, 于是游戏环节结束, 应衡声第一个起身: “抱歉,有事失陪。” 祝蕴和应衡声在宋致己房间门口狭路相逢。 两个人默默较量了一下谁来, 最后祝蕴先退步, 然后说:“锅里有姜汤。” 深山风很大,他担心自己着凉。 应衡声看着祝蕴下楼。他也担心自己的情绪不受控制会两个马甲一起来见本体, 所以这目送纯粹是为了确保他离开了这里。 弹幕却啊啊啊,好像看到了又一个酝酿中的修罗场, 紧张又刺激地大喊:【打起来,打起来!!】 应衡声停在门前。 他敲门的动作也很轻,像数着时间似的, 宋致己赌气说了一声不想见, 他就手指落在门把手上。知道她会在意那只手,就在镜头底下露出白斑: “可是我想见你。” 宋致己眼睫一颤。 觉得自己真是太不清醒了, 对马甲也能整出口是心非的事来。 她只好把头露出来,没应声应衡声就把门扭开, 但没全开, 只带了一道缝。 “冷吗?” 宋致己其实不冷,但她觉得身上手脚冰冰凉凉的, 不吭声,也不说自己想和马甲贴贴暖和。 秋冬的时候马甲真的像热水壶一样,很舒服,她有的时候不想和马甲分开,也是因为有人抱着睡觉太幸福了。从那之后她都再没有抱过玩偶,应衡声马甲离开后却被迫习惯。 宋致己把头埋进枕头里。 应衡声耐心地像是在自说自话:“祝蕴说煮了姜汤给你,今天的风确实很大——”他在尽心尽力给本体转移注意力,或者,找点事做。 这样他自己思绪也会清晰固定一点,不至于因为自己神思不属而出什么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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