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萝见状,径直挡在她跟前,蹙起眉头问她, “你想做什么?” 月弦凝的语气很沉, “祁月她服下了丹药, 怎么能够跟师尊关在同一间屋子里?” 她知道涂萝生气, 可她也不能够眼睁睁看着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往更深的罪孽深处去。 涂萝咬着牙,用力地攥着她的胳膊, “不许去。” 她一字一句地道:“你难道忘记了, 方才就是她要给你下药, 她差点就用那种卑鄙恶心的方式来让你跟林尘镜媾和……他们如今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涂萝的眼睛漫上一丝鲜红。 “再说了……” 那抹红色,让她显得格外妖冶, “祁渡那么在意祁月, 费尽心思替她找堕妖体复活,祁月她又很爱她的大师兄, 我不过是成人之美!” 月弦凝的眼角微微垂落, 不去看涂萝的眼睛。 她的声音很低, “可他们是那样的人, 不代表我们就要做他们那样的人……” 她这话说得太轻飘飘, 涂萝甩开她的袖子, “你要帮着她?” “我不是帮着她, 我只是……” 月弦凝突然抬起头, 对她道:“我认识的涂萝, 不是这样的……” 这句话像是触碰到了涂萝的逆鳞, 她失声道:“那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我的痛苦!” 她曾经难道不也是这样的想法? 天真、单纯、愚蠢! 她相信世间那些正义道理, 相信只要真心待人, 便不会被辜负。 她相信祁渡告诉她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玩意! 可结果呢? 她连自己的身体都没能保住。 如今只能够被困在这副冰莲造就的破烂身体里! “你看我的手!” 涂萝将袖子拉起来,“我屈指都做不到!我连走路都是蹒跚的!” 她从前也跟月弦凝一模一样,认为自己无论到了怎样的境地,都不会去用那些污秽的手段,不屑于被仇恨浸染—— 她甚至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凌驾仇恨。 她自以为有辽远的格局,广阔的心胸,她不会因为任何伤害就变得面目全非。 可事实呢? 事实就是那些话实在是太轻飘飘! 因为没有经历过磨难、没有经历过打击,所以能够天真地说出那番话来、能天真地那么想! 曾几何时,她又何尝不是月弦凝这般? 又是谁把她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月弦凝有些惊诧地看着她,不知为何,眼泪倏然而落。 她眼睛通红,“我只是……很心疼你。”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掉泪,连忙擦干净,扭过头去,“我不会说话……我、我一直想办法安慰你,可我看到你的样子,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怕我的安慰会让你更糟……我只知道很心疼,不知道该怎么做能够让你好受一些……” 她道:“倘若你觉得这样做心中能够好受,我不会说什么,也不会阻拦你,我只是……” 月弦凝鼓起勇气道:“可我觉得,你好像也在折磨你自己……” 她太不会说话,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将她的意思表达出来。 可她听到涂萝刚才的那番话,心中很是难受。 她想让她知道,她是站在她这边的,她不想让她觉得连自己都在劝告她。 她和涂萝之间,最开始也只是纯粹的友谊,是在朝夕相处中累积而来的。 涂萝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后退半步,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是房门被用力破开的声音—— 她没有回头看,但能听到男人极力压抑隐忍的语气: “过来,把她带走!” 祁月颓然倒在地上,那药已经开始发作。 她下意识要去抓他的衣摆,祁渡却后退几步,一片衣角不留。 方才她被涂萝推进他的怀中时,他的本能就是推开她。 这让祁月想到先前她从灵灯里复活时,她那么开心雀跃地扑向他,而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告诫她。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记忆又重现在她的脑海中。 即便他们青梅竹马,但祁渡对她从未有过逾矩的行为。 门中不是没有弟子相爱,即便是再端方自持的人,面对喜欢的人,也不应该像他对待自己那般疏离淡漠。 但他又那般纵容着她,只要是她的要求,在他的原则之内,他都会替她办到。 那时候的祁月觉得,祁渡只是古板守矩。 可她复活之后才发现,他跟涂萝却在成亲之前就已经关系亲密。 她这才没办法欺骗自己。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 “……倘若没有霜罗花,你是不是永远不会将我放在心上?” 她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又只听到他冷冷的一句: “把她带走。” 月弦凝回过神来,见祁月零落地靠在门边,连忙上前将她给扛了起来,“……师尊,她如今这副样子,该怎么办?” 既然中了丹药,若是不给她解毒的话,或许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祁渡声线极为冷淡,“去找境王妃,她是解毒高手。” 月弦凝有些迟疑地点头,心里记挂着涂萝。 在回头时,涂萝已经不见踪影。 院落中空空荡荡,只剩下周围寒冷的冰霜。 月光如华,仿佛被冰封。 那晚的事,如船过无痕。 谁也没再提起。 祁月没有想到自己那般投怀送抱,祁渡都不为所动,失了面子,不情愿再出现。 境王妃的嘴巴很紧,什么都没说。 月弦凝更不用说,她不是那种到处大嘴巴的人。 祁渡也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还和往常一样跟涂萝相处。 她不理会,他便说给她听。 涂萝感觉得出来,他对自己更加小心翼翼,甚至有时候她一个眼神,都能够让他坐立不安,揣摩良久。 看着他这般紧张自己的模样,涂萝心中无波无澜。 月弦凝来找她的次数多了一些。 她还跟平时一般,不怎么说话,每次来了也只问她,“跟我出去救灾吗?” 涂萝点头,不言不语地跟在她身后。 第一日,他们去了河堤。 天洪的余威将堤坝冲垮,沿岸的百姓们为了活命,只能日以继日地修复。 月弦凝看着瘦弱却很有力气,帮着修筑河堤,涂萝行动不灵活,便分发粮食与工具。 很快,那河堤已能挡住致命的洪流。 第二日,他们去了灾民区。 天洪肆虐,界限外却是难以想象的干旱,洪水浑浊,无法饮用。 许多干渴至极的人曾奋不顾身投入洪流之中,只为了那一口水源,但结局只能是被冲走。 涂萝与她一起,将云鼎山带过来的水灵果给他们,虽艰涩难食,却能解渴解饿。 第三日,涂萝已经适应了这种日子,便跟着到了祁渡他们驻扎的地方。 这里是片很深的深渊,冷风呼啸,地面上露出一个巨大的窟窿,不断地有妖邪之物从里面跑出来。 祁渡手执一柄长剑,剑光锋锐,将他们斩落。 境王见到她们来,对她们道:“这里年年灾害,查了许多次都查不出缘由,后来才发觉,原来这边有如此大的魔窟……那些灾害,或许都是从这里带出来的。” 涂萝随着他的叹息,去看他的百姓们—— 他们衣衫褴褛,终日都活在饥渴与饥饿的挣扎中,面色土黄,嘴唇干裂。 在最困难的时候,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孩子去世,连哭都没有眼泪。 这几日,涂萝见到了太多令她震撼的场景。 她甚至见到一位母亲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活下来,用身上的血去喂养。 她也看到在洪流中被冲走的夫妻,男人为了让妻子活命,自己松开手,被那洪流冲走。 凡人太多,他们救不了这么多人。 救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总有没那么幸运的人。 而她也看到了许多残忍的事情——有饿极了的人易子而食,也有人为了一个馒头大打出手,头破血流。 更看到了当有好心人摆棚施粥时,遭到哄抢,好心人被掩埋在废墟下,而那些被救助的人只顾着哄抢粮食,无人在意被压在底下奄奄一息的恩人…… 涂萝不由得迷茫。 为什么人可以那么高尚,又可以那么卑鄙? 在这些灾难面前,所有人都变得沉默。 林尘镜不再针对祁渡,他们与那些弟子战士们一起并肩作战,那些矛盾龃龉都被抛在脑后。 沉默地做事,沉默地救人。 涂萝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了。 似乎是有一滴水源浇灌了她早就已经干枯的心田。 仇恨还没有消散,可却被更重要的东西给代替。 当她看到那些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人终于获得生的希望后、向她投来感谢的目光时—— 她觉得自己好像不是活在烂泥里。 也有什么光照在了她的身上。 她感觉到了被需要,感觉到了存在的意义。 她开始和月弦凝一样,每日沉默地做事。 可她依旧不理会祁渡,对他说的话少得可怜。 祁渡也发觉到了她身上的变化。 她不再如同一团死气,她身上逐渐有了生机。 当魔窟的妖邪被斩杀到最后一只,再也没有新的出来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只有祁渡脸色凝重。 今日是七月初七,若预言是真,那便是天洪降世、三宙覆灭的时候。 众人还未在喜悦中沉浸多久,便看到远处一人乘剑而来—— 是祁怀岭。 境王很惊讶,他怎会出现在此处? 云鼎山现如今只有祁渡和祁怀岭二人坐镇,他们至少会留一人在山中。 如今两人都出现在这里,境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祖千里迢迢赶来,是为何事?” 话音未落,那沉寂的洞口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猛兽出笼,以一种极其迅速的速度朝这边而来。 山崩地裂,风云骤变。 众人大惊失色。 境王立刻拔剑,将境王妃护在身后,“这是怎么一回事!” 祁怀岭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看来,是它要出现了……” 涂萝也变了脸色,看向月弦凝,“什么情况?” 月弦凝苍白着脸,摇了摇头。 涂萝刚要动作,两条胳膊都被人给抓了起来。 一左一右,分别是祁渡和林尘镜。 最后还是林尘镜先松开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与月弦凝一起摆出阵法。 “应当是有大妖出世,保护好自己,迎接战斗!” 涂萝抬起头,望着天空。 风云变色,黑云压城,那猛兽的咆哮分明就在耳边,却看不到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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