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萝闭了闭眼。 她手中紧握那把魔剑,在他的声声倾诉中,又一点点将那剑给送了进去。 祁渡只微笑地看着她。 他的手握上她的手背,染红了她的一袭白衣,“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身上有霜罗花的印记,即便长在骨头上,我也会想办法剜除……” “从前是我太过自负,总以为自己能处理好所有的一切,以为什么都不让你知道便是为你好,可到头来……却没能够护住你。”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脸色越发苍白。 涂萝咬着牙,死死地盯着他,“倘若你真的有愧,便不要再说这些没用的话。” “祁渡,你知道那一剑让我有多疼吗?” “像现在这般吗……” 祁渡握着她的手,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蜿蜒而下,“被最心爱的人刺穿心脏……” 涂萝的手也开始抖。 她直直看着他的眼睛,发现说不出话来。 她用力地吞咽,将视线移开,将那魔剑又捅进去几寸,“是的,就像现在这般。” 当他说他爱她时,涂萝只觉得反感与讽刺。 若他爱她,为何伤她至此? 为何她分明被爱着,却让她感受到那般蚀骨的疼? 可如今他说爱她,涂萝却想—— 这般更好。 他若真的爱她,她亲手将魔剑捅入他的心脏,他才能感受到当初她受过的那种疼。 分明心中是一片荒芜,可涂萝却再次感受到了大婚那日的痛楚。 她眼神冷得吓人,手中施加神力,将那原本就捅入他心脏的魔剑催动得更深。 随即,直接贯穿了他的整个胸膛—— “唔……” 祁渡的手陡然松开,只有眸光还不知餍足地落在她脸上。 他抬起手,想要触碰她。 却已经失了力气。 眸中的猩红褪去,逐渐变成一片死寂的灰色。 “这样……也好。” 他曾立下誓言,只要能让涂萝复活,他愿意颠倒了这六界,哪怕湮灭灵魂,也要找到她的魂魄。 如今死在她的剑下,能够成全她一番作为,也算了却他的心愿。 只是遗憾不能再亲眼看着她步步高升、不能再参与她的未来、不能再看到她神采飞扬的模样…… 魔气缭绕。 涂萝用力拔出魔剑—— “祁渡,这一次,彻底两清了。” 她这一剑,可以说是用尽全力。 不仅如此,她还直接冲着祁渡的命门而去——她要他魂飞魄散。 只有这般数十倍地还回去,心中那经久不散的戾气才有所消减。 她以为自己飞升之后便会不在意那些前尘往事。 但事实是,从未忘记。 只是被飞升之后的神格压抑了那些情绪。 在四周天崩地裂的景色中,祁渡沉入魔渊。 周身的血弥漫整个魔渊,吸引来无数以血为食的魔物。 祁渡是新上任的魔君,身上有着另整个魔渊为之疯狂的修为和力量。 那些魔物张开獠牙,汲取着他身上的灵力、分食他的灵魂。 他如同破败的残骨,直直坠落到魔渊的最深层。 最后,了无踪迹。 涂萝将魔剑握在手中,试图化解其中的魔气。 她就这么立在魔渊之上,不曾往祁渡坠落的方向望去一眼。 大道至简。 当那些压抑的情绪被化解之后,她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造化又上了一层境界。 白衣染血。 当她拖着魔剑回去时,无人敢拦她—— 那些魔物大抵也没想到,好不容易新上任的魔君,竟然就这么陨落了。 见邪回过神来,硬着头皮挡在她面前,“等等!” 涂萝没有听见这微小的声音,继续往前走。 见邪咬着牙,跳了起来,“神女留步!” 涂萝这才看到一个状若□□的魔物在自己面前叫嚣。 她微微蹙眉,身后的天谴剑闪过光亮,还未开口,就听到那小东西先求饶的声音: “别、别杀我!” 涂萝声音极冷,“那就别挡道!” 见邪豁了出去,抱着她的裤脚,“神女既然杀了神君,那、那神女就是我们魔渊下一任神君了!” 他手中突然现出一根紫色权杖,最顶端是一颗焕发着奇异光芒的灵珠。 “魔渊自古以来便是以强者为尊,老魔君便是被击败才陨落,如今神女击杀了魔君,自然是要做我们魔渊的新魔君的!” 话落,周遭那些魔物突然纷纷跪伏,高呼称赞他们的新魔君。 “神女!魔君!” “神女!魔君!” 涂萝:“……” 她手上的魔剑还在滴血。 天谴浸染在魔渊的气息中,想要大开杀戒。 然而魔君已除,她没必要留在此处。 见邪见她要走,手中的紫色荧光被打断,在她身后呼喊:“神女魔君!您如今已经是我们的魔君,怎能说走就走?您得带领我们魔渊发扬光大、对抗天庭啊!” 涂萝:“带领个屁。” 她默然收起双剑,转身淡淡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 见邪手中还握着权杖,没来得及阻止她,就看到涂萝已然没了踪影。 只剩下一堆魔物在长吁短叹。 …… 九重天。 涂萝很快便到了大殿门口。 但奇怪的是,往日一般都会有不少人在此等候恭迎她归来,可如今她已然到了大门口,却始终无人相迎。 她倒不是喜欢那样的排场,只是觉得事出反常,有些奇怪。 “参见神女!” 门口的守卫将士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看到她过来朝她行了个礼,目光落在她沾满了血迹的衣服上,低下头,没有过多的言语。 涂萝应了一声,加快脚步,直接回了自己的霜华殿。 原本是打算直接去正天宫找敖枞的,但她一身献血,手中还有魔剑蠢蠢欲动。 她需要先将自己整理干净。 不知道为何,这魔剑在她手中,总让她感觉到一阵难以遏制的烦躁。 古树下有一汪清泉。 她随意地将染血的白衣扔在一旁,闭上眼,面前又出现祁渡坠落深渊的画面。 她用力地擦着自己的颈部,手上的鲜血很快就溶进水中,最后消失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将身上洗干净。 随意套了件长袍,一转身,才看到尤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的背后。 涂萝后退一步,“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有来多久。” 尤汐对她说道:“我听到南天门的宫铃在响,想着应当是你回来了,便过来看看……” 她相信她的能力,但还是有些担心她会受伤。 毕竟那是魔气缭绕的魔渊,九重天的神只是位于其中,便会被削减法力。 涂萝应了一声,没再言语。 片刻之后,她问她,“天宫是否发生了别的事情?” 尤汐点点头,“你不在的时候,凡间突然多出了许多飞升的道士。” 涂萝眉头一蹙,将那把还在不断颤动的魔剑插进了石块之中,“什么意思?” 尤汐对她说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她不怎么关心九重天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只听说不久前的登仙塔上,突然多出若干个灵珠,这便昭示在不久后应当会有人飞升,也正是在那时,观星台显示出魔渊有所异动,老魔君陨落,新任魔君上位……” 两者同时发作,九重天更看重魔渊。 毕竟有人飞升对天宫来说是好事,但有人堕入魔道,对他们来说是实打实的威胁。 她说完,涂萝什么都没说,直接将魔剑拔出,往正天宫的方向而去。 那一处很热闹。 她御剑飞行,老远就听到正天宫传来的喧哗。 尤汐小心翼翼地跟在她的身后。 大殿之上。 敖枞也被这几个道士吵得有些头疼。 远远看到一抹白色的影子出现在眼前,他挥了挥手,让那些人闭上嘴。 “定龙,孤已经听到南天门的宫铃声,孤果然没有看错人,你从来不让孤失望。” 听到他的声音,殿中的众人回过头,往大门的方向看去—— 看到来者何人时,纷纷瞪大了眼。 “……涂萝?” 殿中的这几个道士,赫然就是云鼎山的那一众人。 为首站着的便是祁怀岭。 跟在他身后的便是月弦凝、林尘镜,以及祁月一众弟子。 涂萝心中生出一些诧异,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在此。 可她的情绪刚刚涌现出来,便有一股力量将其压制下去。 她蹙起眉头,忽略了那一群人,先对敖枞说道:“臣已剿灭魔渊魔君,这是他的魔剑——” 已经清洗干净。 但上面还沾染了祁渡鲜血的气息。 跪在大殿的祁月一下子就变了脸色,“你杀了大师兄?” 尖锐的声音在空旷之地,显得十分突兀。 敖枞脸色不悦地看了过来。 祁怀岭连忙对祁月呵斥道:“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他起初看到涂萝,也是十足的震惊。 在她以身殉道之后,他也想过复活她的方法。 但她毕竟是魂飞魄散,与祁月还留下一缕半魂不一样,想要复活她实在是难如登天。 他原本已经陷入了深深的心灰意冷之中,但没有想到祁渡始终都不愿意放弃。 大婚那日,祁渡突然发狂,坠入魔道,将现场的所有人全部残杀。 祁怀岭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神女的姿容,却不曾想再次见到她,竟然是在这九重天之上—— 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涂萝应当也是像他们这般飞升了。 “天道有云,六界应当互相制衡,人神魔中,凡人的数量最为繁多,其次便是神仙,最后是魔。” 敖枞长指在眉心点了点,跟涂萝解释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魔道业障极重,任何一个魔头的诞生,都意味着人间发生的杀戮,也昭示着天道的疏漏,为了平衡这种戾气,那些惨死在成魔剑下的亡魂,都有一次飞升的机会。” 涂萝低着头,不发一言。 她猜想到,应当是祁渡入了魔大开杀戒,血洗了云鼎山,所以才让这些人出现在此。 如此看来,祁渡这个魔入的,的确是让天道很是忌惮。 但他却又这般轻易地死在她的剑下。 “若没有别的事,臣先告退。” 敖枞坐直了身子,点了点头,“孤不会忘记对你的承诺,更加不会克扣对你的封赏,定龙,你回去便可想想自己想要什么,届时孤都会为你完成。” 她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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