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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亚当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喜形于色，谁知他却一脸纠结地看着楚枚，欲言又止。 “怎么了，哥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微微，我……我都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韦嘉马家族以及庞德狱……”亚当斯不忍地别过了头。 珞微哑然：“你……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我跟你说过我是听着你的传闻一路找到特里斯城的吗？微微，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出去的！如果你还留在坠星谷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对不起，你被欺负的时候，哥哥无法在你身边保护你！” 话还没说完，亚当斯已泣不成声！ 没人知道，当他听见她的遭遇时有多心疼。那可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他的妹妹那么美好，怎么会有人忍心伤害她呢？ 珞微的眼圈红了，她轻轻地将亚当斯拥进怀里，轻柔地拍着他，就像她小时候，亚当斯哄她那样。 “哥哥，已经没事了，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而且啊，不都说好了吗？我可是全谷的希望！我出去找救大家的办法，你在这里守护大家！我们俩做的事情其实差不多。那些经历就当是精灵神给我的考验好了。你看，现在我可以救大家出去了，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可在你绝望的时候，又有谁救过你……”亚当斯终于忍不住了，他在珞微的怀里嚎啕大哭。 珞微黯然。是啊，在那些绝望的、她自己都快撑不下去的日子了，谁来救她了呢？ 其实还是有的，那个在她被欺负的时候对她伸出援手的蓝眼睛王子殿下、莫名仰慕自己一直跟着自己的西德、还有在她出狱后无处可去之时，收留她的肖恩和西莱尔。 这世间，还是有希望的啊。 珞微嘴角缓缓翘了起来：“哥哥，别伤心了。因为我一直想着你和母亲，我才一路走到了今天。你看，我们快要成功了不是吗？” 亚当斯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珞微也不再说什么，任由亚当斯哭泣。她知道他心疼自己，但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有的选择并不多，所以才会在看到一点希望之后，拼了命都要追着那点希望。只为了有朝一日，他们能出去。 许久，亚当斯逐渐平静了下来。他从珞微的怀抱中挣脱，狠狠抹了一把泪，担心地问：“微微，你和我说实话，你所谓的解除封印的办法，会不会伤害你？” 珞微摇了摇头，肯定地回答：“不会！” “真的？你没骗我？”亚当斯有些不信。 珞微伸出手，将他没擦干净的眼泪抹去。她说：“真的没骗你，哥哥。我还等着出去与你们一起生活呢。你也看到了，我们家的旧居还在，王后将它还给我们了。我一直守在家里呢。所以啊，等回去之后，我们一起住进去。” “是吗？”亚当斯脸上忽然显出一片回忆之色，他勉强扯了抹笑，说道，“我们离开家的时候，你还没出生，但是婴儿房却为你准备好了，房间的墙面还是我和父亲一起刷的。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婴儿房是用不上了。不过，四楼还有一间大房子，光线好，还有漂亮的大阳台，很适合你。” “嗯，我看了，的确很漂亮。” 亚当斯看着她，兄妹俩静静地对视了一会。 “对了，哥哥，关于我的事情，你能不能先别告诉母亲？”珞微忽然说道。她担心索玛会受不了这个刺激。 “我知道，她现在身体不好。可是微微，你要知道，她早晚都会知道的。”亚当斯说。 “能拖一会是一会吧。我们去看看母亲吧。” 亚当斯看着温和却执拗的珞微，只能心疼地答应：“好。” 索玛安静地躺着，神态安详，她脸上那层灰白的死气已经褪去了，透着一点红润。 珞微安静地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眼睛里全是怀念之情。 “我不在的这十年里，谷内的情形还是不容乐观吧？”半晌，珞微才压低了嗓音，问着亚当斯。 “嗯，黑魔力和血月的影响太大了，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离世。当初进谷的三千多人，只剩下不到五百人了。”亚当斯难过地回答。 “除了战死的，剩下的都是死在黑魔力的影响之下，这种死法，对骄傲的族人来说，还真是讽刺。也怪我，没能尽早找到解除封印的方法。”珞微垂着头，她的语气中夹杂着自责。 “怎么能怪你呢？这本来就是我们自愿选的路，我们也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反倒是你，背负着族人的期望，只身出谷，却……却遭遇了那些……”亚当斯说着说着又哽咽了起来。 “嘘，别吵醒母亲。”珞微适时提醒了他一句。 亚当斯马上收起话头，他看着珞微平静的脸，心内百感交集。 “马克还好吗？” 亚当斯沉默了。 “是吗？他也不在了啊，明明说过要等我回来的。”珞微读懂了亚当斯的沉默，她怅然若失地低喃着。 “他年龄大了，又跟着父亲征战了那么久，浑身伤病。谷里的条件太恶劣了，他……离开的时候，很平静，至少，不用再被黑魔力折磨了。” “那就好。”珞微轻声说，“哥哥，母亲似乎还要睡上一会。我们去看看他们吧？” “好。” 珞微替索玛掖了掖被角，就随着亚当斯出门了。
第44章 族人 族人的墓集中在居住区的西北角，不远。他们对逝者并没有那么多的忌讳，在他们的心目中，那些逝去的人仍然是他们的族人，是并肩战斗过的亲友，只不过先他们一步去了另一个世界而已。 逝去的人已经逝去了，但活着的人从没忘记过他们。 两个人沉默不语地往墓地走去，周围经过的人在看见珞微之后，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激动神情，纷纷向她问好。珞微不停地点头回礼。 那些都是看着她长大的族人啊。 没走多远，他们就到了墓地。说是墓地，其实不过是一个一个的小土堆，每个土堆边上都种着一棵常青树，树上挂着一个木牌，木牌上写着逝者的姓名以及简单的生平。 珞微看着比她离开时数目明显增多的土堆，心钝钝地痛了起来。 “马克睡在这里。”亚当斯领着她穿过土堆，将她带到马克的墓前。 珞微站定，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木牌，小心地伸手碰了碰。木牌被她碰得晃动了起来，像晃着她过往的时光。 “这里离父亲的墓很近。老马克陪着父亲征战了一辈子，他们是最亲密的战友。我想，这应该是他们共同的心愿吧？死亡并没有分开他们，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还会一起喝酒一起唱歌。”亚当斯低声说道。 “嗯，我也这么认为。”珞微怀念地说，“父亲离开的时候，将我交给马克教导。即使我是女孩子，可是马克一直以亲王军的标准严格要求我。那个时候，我太小了，被他的训练弄哭了很多次，他从来都没安慰过我。有一阵子，我很讨厌他，直到后来我无意间听到他和母亲的对话。他说他其实很心疼我，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像对待公主一样宠着我。可是他不能、母亲不能、你也不能，因为在坠星谷中，柔弱的公主是无法活下去的。特别是，我还是一个无法飞行的半翼精灵。是啊，我亲眼看见很多族人在我的面前倒下，再也醒不过来，我又有什么资格任性呢？再说了，我可是赛威凡尔家的女儿！后来，我咬紧牙关跟着他练习魔法、练习搏斗，在我成年的时候，终于得到了他的认可。所以，我才可以离开坠星谷。没想到，这一走，我竟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微微，节哀。其实他私下里和我说过很多次，他为你感到骄傲。” “我知道，他看我的眼神已经出卖他了，也就只有他自己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是啊，人是无法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隐藏住爱意的。在他心里，他一直当你是女儿般地爱着。” “但我却没能带他出去。” “这不是你的错。” 珞微沉默地蹲下身，她轻轻摸了摸马克的土堆，低声道：“马克，我回来看你了。我在外面没给你丢脸，我还是你骄傲的学生，你爱的女儿。你再等等我，我很快就可以带族人离开这里了。” 亚当斯静静地陪着她。 “哥哥，你信我吗？” 亚当斯狠狠地点着头：“嗯，我信。” “好。那就等我，接你们回家。” 两个人又去看了丁顿的墓，随后，因为担心索玛，他们就开始往回走。令他们惊讶地是，等他们走到居住区的时候，所有的族人全来了，他们沉默又期待地守在那里，一直在等他们回来。 “看，珞微小姐真的回来了！我就说没骗你们吧！”突然有人兴奋地大喊了一声。 “太好了，小姐她还活着！” “珞微小姐，你在外面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被人欺负？” “小姐，你回来了还走吗？” 珞微惊诧地看着族人们亲热的问候，她纯黑的眸中涌动着无言的感动。他们……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问她，是否找到了带他们出去的办法。他们关心的只是她还活着，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珞微深深呼吸着，她望着一张张熟悉又温暖的脸，心中的感动无法描述。 她是坠星谷中出生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谷内的生存条件太恶劣，加之进谷前期，他们还要面对疯狂反扑的堕精灵和魔兽，族人们总是处于危险之中。等余乱平叛之后，族人们又发现了比敌人更可怕的存在：血月！ 坠星谷的月是血红色的。珞微曾经一度以为，月亮本来就是血色的，但索玛告诉她，坠星谷外的月亮不是血色的。 但她从小看到的就是血色的月亮，看到了在那不祥的血色之下，族人是怎样熬过一月又一月的。 每当血月濒临满月之时，平日里和气的族人会逐渐变得烦躁起来，哪怕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都能引起他们的争执、甚至会动起手来。而满月的那一天，则是整个坠星谷的噩梦。 每当满月临空之际，整个坠星谷都会被血色笼罩。而被困在血色之中的族人们都会头痛欲裂，甚至会丧失理智，他们会对周围的人进行无差别的攻击，像疯狂的魔兽，不死不休。 当族人们发现满月的玄机后，为了不再误伤身边的人，每当满月出现之前，他们都会躲在家里，紧闭门窗，同时，将自己紧紧地捆绑住。 满月的夜晚，坠星谷内总是回荡着煎熬的吼叫声。 通过这些近乎自残的手段，他们才逐渐减低了因满月造成的伤亡。但即使如此，每月一次的发狂仍令族人痛苦不已。有些人因为受不了这种摧残，也为了不伤及别人，选择了自我了断。族人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默默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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