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雪岸知道自己的真身是光之后,遮天蔽日对她来说就像张口说话这么简单。 虽然她现在只是一缕残魂,但她这缕残魂连暗无天日的鬼域都能点亮,难不成还奈何不了这小小的断生城? 可雪岸一连试了无数次,唯一有变化的就只有赌誓盒旁边插着的那炷香。 眼看一炷香的时间就快到了,风滞眉头微皱,抬眼看着雪岸。 他清楚地记得雪岸不费吹灰之力让子虚间一朝入夜,若雪岸要赌,这一定是最有把握的。 为了保险起见,他才诱导成平赌这断生城的昼夜更迭。 可就眼下的情况来看,雪岸好像遇到了什么问题。 风滞的脸上虽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但雪岸明显能察觉到他有几分自责,雪岸走到风滞面前,一脸笑意地抬头望着他。 “这下玩脱了吧!” 风滞避开了雪岸的目光。 “真没办法了?” “嗯。” 雪岸一脸认真地点头,还没反应过来,风滞已经一闪身站到了赌坊外面,催动着灵力试图遮挡住天上的日光。 见他此举,赌坊内的人也一齐走到了门口看戏。 成平见一炷香即将燃尽,本来以为自己稳赢了,看见风滞这番举动,他又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风滞的阵势虽大,却只催动了天上漂浮的白云,白云确实能遮挡日光,但却不能让白昼变成黑夜。 众人都在抬头看这天能不能变黑,而雪岸却发现了风滞的变化。 以他之前的修为,能催动一片白云已是极限,可现下他却将断生城上空的所有云朵聚集到了一起。 虽然天没黑,但的确是暗了下来。 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轮回法则,一如日升月落,四季更迭,也如冰消雪融,风起云动。 若要轻易改变,除非有足够的修为与之抗衡。 风滞的这一变化,定与他体内的禁制有关,那道禁制压制了他的修为,现在禁制松动,他的修为自然也就有所提升。 可光是轻微松动就有如此威力,倘若没有那道禁制…… 雪岸眉头微蹙。 就风滞现在的情况来看,若真没有那道禁制,他的修为绝对在当年的雪岸之上。 雪岸身为天族帝女,除了先天天赋异禀,后天也十分勤奋刻苦,她的年龄虽比微知小,可修为却在微知之上,要不然天族也不会为了诛杀她一人而惊动百族。 可风滞不过五千岁,怎会有如此修为? “灭了!香马上就灭了!” 成平大吼了一声,雪岸回过神来朝赌誓盒的方向看去,最后一截香灰正摇摇欲坠。 可就在那截香灰即将落地之时,周围的一切突然陷入了黑暗当中。 雪岸转头看向风滞,她能清晰地看见风滞也正看着她的方向,但风滞却因为天太黑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他凭天黑之前的记忆朝雪岸走来,刚走了两步,城中的灯火便随着他脚步的移动由近到远慢慢亮了起来。 他没有留意那些渐渐明朗的灯火,而是继续向前走,待看清了眼前女子弯弯的眉眼,他却勃然变色。 “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是不是特别有意思?” 雪岸不知道风滞在说什么,不过若能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那肯定很有意思,于是她便随口回了句。 “嗯,的确。” 风滞脸上挂着几分薄怒,正准备拂袖而去,却听见了成平的一声惨叫。 赌誓盒上突然有一股力量朝成平袭来,随后他身上的肉便一块一块掉了下来,接触到地面即刻化为飞灰。 成平趴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伸手去够那些飞灰,直到他的手掉在地上不复存在,他才绝望地放弃了挣扎,眼中满是痛苦。 成均亲眼看着自己的哥哥魂飞魄散,痛苦地消失在这世间,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待所有人都渐渐散去,她才看着成平消失的地方轻笑了两声。 奇怪的是,她的笑声中没有亲人离去的悲伤,反倒有几分仇人身死的快意,但更多的,是压抑许久之后的解脱。 她在赌坊门口站了很久,才长出了一口气,似是背负许久的担子终于卸了下来,她转身朝雪岸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便独自离开了。 从成均在家门口抱雪岸的那一刻,雪岸便知道了她所有的过往。 第25章 醉影 成均一家是雒城边上的农户,日子本就不算富裕,父母为了将她和成平抚养成人遭了不少罪,早早地就落下了一身病根。 他们不求自己的儿女能够光耀门楣,只要能够吃饱穿暖就行,谁曾想摊上了成平这么个嗜赌成性的败家子。 成平每天都会和成父去城里一趟,将家里种出来的粮食拿去卖了,换点农家用具和粗布麻衣回来。 刚开始还一如往常,可时间一长每天回来的就只有成父一人。 成父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根本拿成平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辛辛苦苦换来的钱被成平拿到赌坊里去挥霍。 而成平的赌运一直都不好,通常一把就能将为数不多的银钱输个精光。 于是他便变本加厉,将家里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都拿去卖了,可就算如此,他还是欠了一屁股的赌债。 因为迟迟还不上钱,债主找上门将家里砸了个精光,成父上前阻拦,被打成了重伤,家里请不起大夫,不久便身故了。 成父尸骨未寒,成平却终日混迹在赌坊,家里面的丧事是成均和成母一手操办的,成均气不过,便进城去将这个不成器的哥哥给带回来。 却不成想,还没进城就看见一帮人拿着刀,追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朝自己的方向跑了过来。 而那个男子,正是成平。 有那么一瞬间,成均是真的希望成平死在那些人的刀下,就此消失在这世间,可一想到家中的母亲,她握紧了拳头,在身旁寻了几个石头朝那帮人扔了过去。 成父刚走,若这个时候成平又出了事,成母定会随他们一起去了。 成母为他们兄妹操劳了一生,成均不想她难过。 可成平却从未想过这些,她见成均来帮自己,便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前跑去,路过成均身边的时候,还扯着嗓子说了句:“她是我妹妹,你们要钱找她!” 成均握着石头的手一松,绝望地看着成平离开的背影。 待她回过神来,一把血淋淋的弯刀已经穿过了她的身体。 成均死后,成平也未能逃脱,最终死在了杀死成均的那把刀下。 成均一生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按理说她死后便可入轮回道再世为人,可因为放不下成母,她想办法躲过了鬼差,以魂灵之身常伴成母左右。 直到成母百年之后,她才在机缘巧合之下进了断生城。 她本以为是上天怜悯,让她得一安身之所,可刚在断生城过了几年安稳日子,便又遇上了从鬼域逃出来的成平。 从那把弯刀插入她胸膛的那一刻,她对成平便早已没有了兄妹之情。 前世种种,本应该一起揭过,可成平却觉得她还有些用处,仍旧缠着她不放,她自知不是成平的对手,便也只能由着他。 若非如此,她定会亲手让成平灰飞烟灭。 而雪岸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探灵术。 她生前得知自己能学得魔族术法,便将听梦族秘术也顺便学了一下。 不过她当时只偶然了解到几句口诀,便也只学到了皮毛。 她只能通过与他人接触,或趁他人毫无防备才能探听到旁人的过往,还只限于修为不高的人。 当初在妖族王庭遇见梓落夫人,是趁她悲伤过度一时不察,至于成均,雪岸本就可以轻松探听到她的过往,只是因为之前风滞不在身边,她必须得保存实力。 街道两旁灯火斑斓,微风习习,不时吹起路上行人的衣裙。 风滞大步走在前面,面色冰冷,不发一言。 而她身后的红衣女子却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时而瞧瞧夜市上卖了些什么玩意儿,时而看看路过的都是些什么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前面人的情绪。 在路过一个摊子的时候,雪岸突然往回退了几步,瞥了一眼插在摊桌旁皱巴巴的布条。 上面弯弯扭扭地写了五个字:断生百事通。 而摆摊的是一只带着面具的恶灵。 “没想到这断生城也能招摇撞骗啊!” 听见有人砸自己的招牌,摊主立即炸了毛。 “我这摊子在这断生城少说也有几百年了……” 摊主说话间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威压,他望了雪岸一眼,随后降低了嗓音。 “就算你厉害,也不能血口喷人呀。” “是吗?那我考考你,这绝妄殿该如何进去呀?” “绝妄殿非请勿入!若非城主邀请,谁也进不去。” “那要如何才能……” 雪岸的话刚说一半,天空便下起了花瓣雨。 花瓣一触到行人便立即消失,若不是街上的灯光,还真不易被人发现,因为那些花瓣……是黑色的。 “城主!” 街上行人皆俯身跪了下去,随后几个衣着鲜艳的女子出现在了街道正中,虽都是恶灵,却有几分姿色。 站在前面的女子朝前走了几步,向雪岸行了个礼。 “雪岸姑娘,城主说了,这满城的黑夜不过是举手之劳,这个……才是见面礼。” 那女子往后一招手,她右手边的女子便将一个盒子递到了雪岸面前。 雪岸随手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只银白色的手镯。 手镯上雕刻着日月星辰,仿佛承载了整片天空,熠熠生辉,璀璨夺目。 雪岸眸光微动,取出手镯,顺手戴在了手上,不大不小,恰到好处,似是本就为她量身打造的。 “如此厚礼,自应当面感谢,姑娘可否带路?” “城主说他与姑娘有缘,不必急于一时,他日自会相见。” 语罢,那女子抬手朝身旁一挥,街上便出现了一个紫衣男子的身影。 毒辣的日光下,那男子脸色苍白,跌跌撞撞地朝前走着,看样子是在找什么人。 “霄羽!” 风滞上前去扶他,伸出手却抓了个空。 只能说明霄羽现在所处的位置是雒城,而不是断生城。 同一位置,两个空间,虽能看见,却不能触碰。 “二位的朋友,情况似乎不太好。” 语罢,那女子便同身后几人消失在了街上,她们离开后,黑色的花瓣雨也停了下来。 风滞看向雪岸,欲言又止,面上还有几分愧疚。 “我……” 雪岸似是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我知道,走吧!” 雒城。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不时传出各种吆喝叫卖声,一顶轿子晃晃悠悠地穿行在街道上,轿夫腰间皆挂着紫色的配饰,朝城门的方向走去。 夕阳的余光从背后照过来,将他们的身影逐渐拉长。 可还没到城门口,几个轿夫突然停下了脚步,轿子里面传出女子轻柔的声音:“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轿夫答道:“回公主,是司丞大人。” 轿帘突然被掀开,一个粉衣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衣裙翩跹,举止端庄,面上却带着几分担忧。 待她走到风滞面前,本想顺势靠在他怀中,风滞却往旁边一闪,让她扑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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