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那婢子错愕的神情取悦了他,那男子哈哈一笑,这会儿倒不气了,回头对楼下的说书先生道:“孟先生,不要跟这些不懂事的小娘皮一般见识,继续继续,给大家讲一段‘大战临渊城’吧。” 愣着的说书先生得了吩咐,点点头,应了一声,喝口茶润了润嗓子,手中的醒木再次重重拍下。 “话说,五十年一次的长老会召开在即,龙锦大人回临渊城赴会,收到了一封挑战帖,乃是同为九大长老之一的玉横江所书……” 储物手镯 大堂中的众人被说书先生营造出来的氛围所感染,又安静了下来。 那男子晃了晃手中的钢鞭,口中哼着奇异的调子准备下楼。 “西门龙锦叛出西门家,败于其胞妹西门龙兰之手,都已经死了两年了,居然还有人在盲目地崇拜她,真是可悲。”白衣少女突然开口,声音轻轻软软的,似在叹息一般。 听了这话,西门龙锦拿着酒坛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仰头饮了一口酒。 叛出西门家,败于西门龙兰之手,那些人是这么来安排她的结局的吗? 嗬。 她都已经“死”了两年了啊。 那厢,那美貌男子听了这话却是脸色猛地一变,他转身看向那白衣少女,呵斥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污辱龙锦大人!” “就凭你,不配知道我家小姐的名字!”白衣少女身旁的婢子一脸倨傲地昂头道。 “连名字都不敢吐露的鼠辈。”那男子不屑地啐了一口,粗鲁地道,“我管你是天皇老子,在这月牙镇就是我莫老三说了算,给你三炷香时间滚出月牙镇,时辰一到,休怪你爷爷我不懂怜香惜玉!” “你!”那婢子气得发颤。 白衣少女却是眉头一皱,拉住了她。 “小姐!”婢子大叫。 白衣少女摇了摇头:“走吧。” 白衣少女走下楼梯的时候,西门龙锦不经意地又侧头看了她一眼,她看过去的时候,那白衣少女刚好抬手摸了摸耳后的发辫。西门龙锦视线微微一顿,落在她的手腕上。那纤细的手腕之上,戴着一个红色的镯子,色泽鲜艳,衬得那手腕愈发地白皙细腻,煞是好看。不过……那镯子着实有些眼熟啊。 西门龙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手腕上那个大长老给她准备的储物手镯。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个少女手腕上戴着的,应该是在她还是西门龙锦的时候,一直贴身戴着的储物手镯。 她眯了眯眼睛,稍稍探出一丝神识附在了那只手镯上,神识甫一接触到那少女手中的镯子,便立刻有了反应。 果然没错。 似乎是注意到了西门龙锦的视线,那白衣少女忽然侧头看了过来,见不错目地盯着自己看的是一个苍白孱弱且不良于行的孩子,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有些不悦。 见自家主人皱眉,那婢子立刻瞪了过来:“看什么看!再看挖掉你的眼珠子!”许是因为刚刚受了气,那婢子口气很是尖刻。 西门龙锦全然没有去理会那叫嚣的婢子,视线落在了那白衣少女的脸上。 明明自己已经出声呵斥,可是那个小瘸子竟然还敢嚣张地盯着自家主人看,非但如此,她居然连一个眼神都不屑向自己递过来,深觉自己被彻底无视而失了面子的婢女怒了,手一抬,一排淬了毒的银针便向着西门龙锦射了过来。 西门龙锦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那灰衣少年已经跃众而出,替她拦下了那一排银针。 那婢子见自己的银针再一次被拦了下来,不由得气红一张俏脸,今日接连吃瘪让她眼中泛出了些许狠厉的杀意。 “不要惹事。”龙陵见状,皱了皱眉,出声呵斥。 灰衣少年没有吱声,只是默默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龙陵看了灰衣少年一眼,心中不是不惊的,虽然他并没有要替那废物龙女挡下那一击的意思,可是……他却不得不承认,那样的情况下,就算他亲自出手,也未必能够如此轻松地接下那一击,可是……这个从不曾被他放入眼中的废物做到了。 这个不起眼的废物……什么时候竟然成长到这一步了? “这位小姐休要见怪,这个孩子是第一次出门,未曾见过什么世面,并非故意冒犯小姐。”龙七起身,向那白衣少女拱了拱手道。 “既是她惹的事,为何要你来道歉,莫非这小瘸子还是个哑巴不成?”白衣少女没有开口,那婢子却是冷哼一声,出言讥讽道。 龙七沉默了一下,才道:“……她确实不会说话。” 那婢子一噎,随即却是轻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再看向西门龙锦的视线便带了十足地轻蔑。 “不要闹了,清景,走吧。”那白衣少女淡淡说了一句,便径自下了楼,走出了客栈。 那婢子想来也不屑同一个瘸腿的小哑巴计较,收回视线便匆匆跟了上去。 西门龙锦却仍是盯着那白衣少女的背影,在她跨出安福酒楼的那一瞬间,她忽然就想起来她是谁了。 说起来,她们只有过一面之缘。 在临渊城无方酒楼里,那个愿出一百块万金买下她徒儿的慕容霜。 不过那时她还是一副羞羞怯怯的小家碧玉样,一口一个姐姐甚是可人,如今性格有了些变化,竟是让她一时没有想起来。 看着那对主仆走出了安福酒楼,西门龙锦又仰头饮了一口酒,眸色微深。 以屠龙阵的霸道,她的身躯断无幸存的可能,而且……她身陷屠龙阵的时候,只有闻歌和西门龙兰在场,如今她的储物手镯何以会出现在这个看似与那件事毫无关系的慕容霜身上? ……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吗? 其实说起来,那只储物手镯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连中品灵器都算不上,而且她的东西一向都是闻歌打理的,那储物手镯虽是她的贴身之物,里头却也没有什么足以令这位城主千金觊觎的好东西。 ……她之所以一直随身戴着那只镯子,只因为那镯子是母亲送给她的生辰礼物罢了。 那是她有生以来,收到的第一份生辰礼物,也是唯一的一份。 对她而言,那只储物手镯是有着特别的意义所以才会一直贴身戴着,可是作为大名鼎鼎的临渊城主的千金,慕容霜为什么会戴着这么一个对她而言毫无意义,甚至是廉价的东西? “还请龙女稍稍注意一些,我们毕竟是时空过客,能不惹事便尽量不要惹事。”见西门龙锦还在盯着门口看,毫无收敛之意,龙七皱了皱眉,开口道。 “你同她说这些有用么,她若有些脑子就该知道不能招惹这里的人。”龙陵淡淡说着,略带嫌恶地瞪了西门龙锦一眼。 “是啊,想找死也别拖累我们啊。”龙泰低低地嘟囔了一句。 这时,西门龙锦手中的酒坛子突然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 桌上几人都惊了一下,就连一直沉默的龙凝秋都微微一怔。 西门龙锦却仿佛丝毫没有留意到自己手重了,宛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夹了一块卤牛肉放在口中慢慢咀嚼。 “你这是什么态度!”龙陵将手中的筷子狠狠拍在桌上,怒了。 西门龙锦慢条斯理地咽下了口中的牛肉,淡淡瞥了龙陵一眼。 被她那一眼看来,龙陵骤然僵住,只觉得一股恐怖的威压向着他压了过来,他僵在原地,几乎喘不过气来。 “龙陵,龙陵你怎么了?”龙七下意识看了西门龙锦一眼,却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不由得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龙陵回过神来,只觉得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黏腻腻的分外难受。 “没事……”龙陵吁了一口气,却是又心有余悸地看了西门龙锦一眼,心中暗自警惕,莫非除了那些不能在秘境中使用的符箓外,大长老还给了她其他的宝物?否则何以解释刚刚那貌似只针对他一人的恐怖威压? 虽然不明白龙陵刚刚怎么了,但见他并不再追究龙女的过错,其他人便也十分默契地将之前之事揭过不提了。 西门龙锦却是全然没有在意他们心中的小九九,兀自饮酒不提。 “……当是时,只听得‘砰’的一声响,那活色生香的美人玉横江已被炸得四分五裂,血雾弥漫的结界之中,龙锦大人浑身浴血,却是毫发无伤!” 台上,说书先生手中的醒木一拍,底下以那奇怪的酒楼掌柜莫老三为首,纷纷拍掌,叫好声一片。 唯独他们这一桌因为众人骤然的沉默,气氛显得有些诡异,正巧此时那店伙计来添茶水,龙泰便笑眯眯地拉了那伙计问道:“那西门龙锦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死了两年了还有人搞这样的个人崇拜?” “龙锦大人啊,那个名字可了不得,在咱们九幽大陆那就代表着强大和无可匹敌啊。”那伙计一边添茶水一边笑呵呵地道,“诸位不是九幽人士吧,九幽大陆没有人不知道那位大人的。” “真有那么厉害的人?”龙泰有些不信。 “那是,我还能骗您不成。”那伙计拍着胸脯道。 “可是刚刚那姑娘不是说她叛出了什么西门家,已经死在自己妹妹手里了嘛。” 那伙计声音立刻就低了下来:“这话可不能让我们掌柜听见,不然三炷香内被撵出月牙镇的就是你们了。” 龙泰又赏了他几枚灵珠,笑眯眯地道:“你跟我们说说呗。” 那伙计收了灵珠,笑道:“那些大人物的事情我们哪能知道得那么清楚啊,不过我们家掌柜说龙锦大人一定是被西门家那些过河拆桥的王八羔子给陷害了。” 西门龙锦“噗”的一声,口中的酒喷了出来。 西门家那些过河拆桥的王八羔子…… 这个形容还真是……有趣得紧。 这时,慕容霜已经带着婢子走出了安福酒楼。 安福酒楼外,停着一辆异兽拉的车,车身用最精贵的金丝灵木打造,车前垂着云锦织就的软帘,一看便是十分不凡。 那婢子掀开软帘,扶着慕容霜上了车。 “立刻启程。”坐稳身子,慕容霜开口。 “小姐,不过是区区边陲小镇的一个酒楼掌柜罢了,我们干吗要怕他!”见自家主人当真要依那无赖莽汉之言离开月牙镇,婢子有些不忿地道。 白衣少女按了按额头,有些烦躁的样子:“区区边陲小镇的酒楼掌柜自然不必放在眼中,可是神魔之地的主人我们就不得不顾忌了。” “你是说……那个莽汉就是神魔之地的主人?”婢子瞪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白衣少女想起刚刚那莽汉出手时的样子,虽然看起来粗鲁且毫无章法,可是却隐有些令她忌惮的气息,她蹙了蹙眉,看向远处:“此地传说甚广,即便不是,凡事也谨慎些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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